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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武装兵士来。
沈三玄笑着点了点头道:“二位不是黄副官派来接沈姑娘的吗?她就是我侄女,黄副官和我是至好的朋友。
”于是把那两位兵士,请到自己屋子里待着,自己悄悄的走到北屋子里去,对沈大娘道:“怎么办?汽车来了。
”沈大娘道:“你侄女儿她闹别扭,她不肯去哩。
”沈三玄一听这话,慌了,连道:“不成,那可不成。
”沈大娘道:“她不愿去,我也没法子,不成又怎么样呢?”沈三玄皱了双眉,脖子一软,脑袋歪着偏到肩上,向着沈大娘笑道:“你何必和我为难,你叫她去吧。
两个大兵,在我屋子里待着,他们身上,都带着家伙,我真有些怕。
”说话时,活现出那可怜的样子,给沈大娘连连作了几个揖。
沈大娘笑道:“我瞧你今天为了这事,真出了一身汗。
”沈三玄还要说时,只见凤喜换了衣履出来,正是要出门的样子,因问道:“要不要让那两个大兵喝一碗水呢?”凤喜道:“你先是怕我不去,我要去了,你又要和人家客气。
”沈三玄笑着向外面一跑,口里连道:“开车开车,这就走了。
”他走忙了,后脚忘了跨门槛,扑通一声,摔了一个蛙翻白出阔。
他也顾不了许多,爬了起来,就向自己屋子里跑,对着那两个兵,连连作揖道:“劳驾久等,我侄女姑娘出来了。
” 两个护兵一路走出来,见凤喜长衫革履,料着就是要接的那人了,便齐齐的走上前,和凤喜行了个举手军礼。
凤喜向来见了大兵就有三分害怕,不料今天见了大兵,倒大模大样的,受他俩的敬礼,心下不由得就是一阵欢喜。
两个大兵在前引路,只一出大门,早有一个兵抢上前一步,给她开了汽车门。
凤喜坐上汽车,汽车两边,一边站着一个兵,于是风驰电掣,开向尚宅来。
凤喜坐在车上,不由得前后左右,看了个不歇。
见路上的行人,对于这车子,都非常注意。
心想他们的意思,见我坐了带着护兵的汽车,哪还不会猜我是阔人家里的眷属吗? 车子到了尚家,两个护兵,一个抢进门去报信,一个就来开车门。
凤喜下了车子,便见有两个穿得齐整一点的老妈子,笑嘻嘻的同叫了一声“沈小姐”,接上蹲着身子请了一个安。
一个道:“你请吧!我们太太等着哩。
”凤喜也不知道如何答复是好,只是用鼻子哼着应了一声。
老妈子带她顺着走廊,走过两道金碧辉煌的院落,到了第三进,只见高台阶上一个浑身罗绮的少妇,扶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杨柳临风的一般,站在那里,却是笑嘻嘻的,先微微的点了一点头。
那不是别人,正是从前唱大鼓书、现在做师长太太的雅琴。
记得当年,她身体很强健的,能骑着脚踏车,在城南公园跑,如今倒变得这样娇嫩相,站着都得扶住人。
她这里打量雅琴,雅琴也在那里打量她。
雅琴总以为凤喜还是从前那种小家子,今天来至多是罩上一件红绿褂子而已。
现在一看她是个极文明的样子,虽然不甚华丽,然而和从前,简直是两个人了。
她不等凤喜上前,立刻离开扶着的那女孩,迎上前来,握着凤喜的手道:“大妹子,你好吗?想不到咱们今天在这儿见面啊!你现在很好吗?”说着这话,她执着凤喜的手,依然还是向她浑身上下打量。
笑道:“我真想不到呀!怪不得黄副官说你好了。
”凤喜只笑着,不知道她命意所在,也就不好怎样答应她的话。
她牵着凤喜的手,一路走进屋子里去。
凤喜进门来,见这间堂屋,就像一所大殿一样,里面陈设的那些木器,就像图画上所看到的差不多。
四处陈设的古玩字画也说不上名目;只看正中大理石紫檀木炕边,一面放着一架钟,就有一个人高;其次容易令人感觉的,就是脚下踏着的地毯,也不知道有多厚,仿佛人在床上行路一般,只觉软绵绵的。
这时有个老妈子在右边门下,高卷着门帘,让了雅琴带凤喜进去。
穿过一间房子,这才是雅琴的卧室。
迎面一张大铜床,垂着珍珠罗的帐子,床上的被褥,就像绸缎庄的玻璃样子柜一般,不用得再看其他的陈设,就觉得眼花缭乱了。
雅琴道:“大妹子!我不把你当外人,所以让你到我屋子里来坐。
咱们不容易见面,你可别走,在我这里吃了晚饭去,回头谈谈,开话匣子给你听也好,开无线电收音机给你听也好。
咱们这无线电和平常的不同,能听到外国的戏园子唱戏,你瞧这可透着新鲜。
”说着又向床后一指道:“你瞧那不是一扇小门吗?那里是洗澡的屋子。
”说着拉了凤喜的手,推门让她向里看。
里面白玉也似的,上下全是白瓷砖砌成的。
凤喜不好意思细看,只伸头望了一望,就退回来了。
雅琴笑道:“吃完了饭,你在我这里洗了澡再走。
”一直让雅琴把殷勤招待的意思都说完了,才让着她在一张紫皮沙发上坐了。
对过小茶桌上,正放了一架小小的电扇。
一个老妈子张罗过茶水,正要去开电扇,雅琴道:“别忙,拿一瓶香水来。
”老妈子取了一瓶香水来,雅琴接过手,打开塞子,向满屋子一洒,然后再让老妈子开电扇。
风叶一动,于是满室皆香——凤喜在未来之先,心里也就想着,雅琴虽是个师长的姨太太,自己这一会见,也算不错,就是和她谈谈,也不见得相差若干。
现在这一比较之下,这才觉得自己所见的不广,雅琴说起话来,咱们师长长,咱们师长短,这也就不好说什么,只是听一句是一句而已。
她们在这里说话,那尚师长早已偷着在隔壁屋子里一架绿纱屏风后,看了一个饱。
觉得自己的如夫人,和凤喜一比,就是泥土见了金。
人家并不用得要脂粉珠玉那些东西陪衬,自然有一种天生的媚态。
可惜这话已和刘将军说过,不然这个美人,是不能不据为己有的了。
原来这刘将军是刘大帅的胞兄弟,现在以后备军司令的资格,兼任了驻京办公处长,就是刘大帅的灵魂。
当凤喜来的时候,这刘将军也就到尚师长家里来小坐。
因为无聊得很,要想找两个人,就在尚家打个小牌消遣消遣。
闲谈了一会,尚师长笑道:“我听说大帅要在北京找一个如夫人,我就托人去访,今天倒找来了一位,是我们姨太太的姊妹,不知道究竟如何,让我先偷着去看看。
”刘将军笑道:“我们老二的事,我是知道。
这人究竟他看得上眼,看不上眼,让我先考一考分数,那才不错。
若是我说行,至少有个大八成儿他乐意。
要不然,你乱往那里送,闹不出一个好处来,先倒碰钉子,那又何必!”尚师长一听有理,就约好自己先进去,把凤喜叫出来,大家见面。
刘将军听说,很是赞成,就让尚师长先进上房去,他在客厅里等。
不料等了大半天,还不见尚师长出来。
他在尚家是很熟识的,也等得有些不耐烦,就向上房走去,口里喊着尚师长的号道:“体仁!体仁!怎么一进去就不出来了?”尚师长连忙离开了碧纱屏风,走到门口来迎着他。
因笑道:“错是真不错,似乎年岁太小一点。
”刘将军道:“越小越好哇!你怎么倒有嫌她过小的意思呢?请出来见见吧。
”尚师长连连摇着手道:“别嚷!别嚷!究竟能不能够请出来见一见,我还不敢硬作这个主,得问问我们‘内阁总理’呢。
”于是把刘将军让到内客厅,然后吩咐听差,去请姨太太出来。
雅琴一进门,尚师长先笑道:“人,我瞧见了。
你说从前她也唱过大鼓书,我是不相信。
你瞧瞧她那斯斯文文的样子,真像一个……”雅琴哪里等他说完,连忙微瞪着眼道:“你以为这是好话吗?谁不愿意一生下地,就是大小姐。
投胎投错了可也没法子。
唱大鼓书的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
在台上唱大鼓书,一下了台,一样的是穿衣吃饭。
难道说唱大鼓书,脸子上还会长着一行字是下等人,到哪儿也挂上这块牌子吗?你说她斯斯文文的,不像唱大鼓的,我不知道其余唱过大鼓的,有怎么一个坏相?”尚师长坐在沙发上,两脚一抬,手一拍,身子向后一仰,哈哈大笑道:“这可了不得,一句话,把咱们夫人的怒气引上来了。
我说她没有唱大鼓书的样子,并不是说你有那个样子呀!在你面前,说你姊妹们好,你也是有体面的事,干嘛这样生气?”说毕,又哈哈大笑。
雅琴道:“别乐了!有什么事快对我说吧,人家屋子里还有客呢!”尚师长笑道:“就是为了她,才请你来呢。
你去请她出来,我们大家谈一谈行不行?”雅琴便低声道:“别胡闹吧!人家有了主儿了,虽然是没嫁过去,她现在就过的是男家的日子,总算是一位没过门的少奶奶,要把她当着……”尚师长道:“是你的姊妹们,也算是我的小姨子。
让她瞧瞧这不成器的老姊夫,我把她当着亲戚,还不成吗?”他说了这话,放大着声音,打了一个哈哈,就径自走进房去。
刘将军急于要看人,也紧紧跟着。
但是当他二人进房时,屋子里何曾有人!刘将军先急了,连嚷:“客呢?客呢?”要知凤喜是否逃得出这个锦绣牢笼,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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