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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一会儿,树下只有一片寂静。
季雪庭说完话,便绷紧了神经等待着面前少年做出反应,根据他的经验,接下来他很可能会遭遇到纠缠不休,哭喊咒骂,甚至更过分点,说着“不信我不信”然后就扑过来霸王硬上弓什么的……总之,都有点麻烦。
然而季雪庭等了许久,宴珂却压根没做那些举动。
人间世家千年百年延续下来的富贵乡里养出来的尊贵公子,纵然面上血色褪净,如遭重击,也依旧是漂亮俊秀的模样,他就那么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季雪庭,嘴唇微微翕合,用极小的声音重复着季雪庭说的最后那句话。
“不会有好下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宴珂的瞳孔原本就比寻常人生得更黑,此时恰好他的上半张脸就落在树荫之中,那双眼就更是暗得仿佛能吸光一般。
季雪庭一直凝神看着宴珂,此时不由皱了皱眉头,觉察到少年神色不太对,那种神志恍惚,气息癫狂的模样,仿佛又是在发癔症一般。
倒是忘了嘱托韩瑛替自己找个善治头疾的大夫过来。
他正这么想着,宴珂的声音忽然又变了:“你说得对,人的真心,是很珍贵的。
季雪庭下意识地往宴珂脸上看去,他总觉得那人此时似在嚎哭,然而他到看到的少年,此时竟然是笑的。
只不过那笑容实在凄凉哀恸的过分了一些,看得季雪庭有点儿慌。
“你没事吧,宴公子?” 他扪心自问,自己与这宴珂相处也实在没几天,实在不至于让人伤心成这样吧? 果然下一刻他便听到宴珂喃喃道: “我曾经也得到过一个人的痴心……可我却没好好珍惜。
” 听到这话,季雪庭顿时释然,心道少年人果然是少年人,应当是自己这般婉言相拒,新愁勾起了旧情伤,才会这般伤心欲绝吧。
……总之只要与自己没关系就好。
季雪庭心头一松,表情愈发柔和。
他心中思量一番,想了些叫人放开眼界,不要困于情爱樊笼,实在不成就跟自己练练剑什么的说辞,正欲开口劝人,那远处倏然传来了一声细长凄厉恐怖的惨叫。
“啊啊啊啊——” 那声响并不响亮,若是常人恐怕都难以察觉,奈何季雪庭却不是常人,而是个神仙。
听到那仿佛连灵魂都已经被碾碎般的哀鸣,季雪庭神色一凛,哪里还顾得上世家公子哥的少年心事,只来得及说一声让人赶紧回房便要转身。
“别走!” 然后季雪庭便发现自己的袖口被人抓住了。
“别丢下我。
” 宴珂痴痴地看着他说道。
末了,在耳畔那不断嘶嘶作响的念蛇低语中,躲在人类躯壳之中的天衢仙君无比卑微地补了一句:“……我好怕。
” “别怕。
” 季雪庭轻声道,随即脱下了自己的外袍,一把将宴珂盖住。
“这衣服上有我惯用的护身法阵,你裹着它定然无忧,赶紧回房去吧——” 说话间风中尖叫又起,季雪庭心中一紧,也没再理会宴珂表情,提气纵身,朝着那声响发出来的地方飞快地掠了过去。
他却不知,那先前还在自己面前说着自己好害怕好怕被丢下的少年,抱着他的外袍,在漆黑的树影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站了很久,很久。
【“他早就不要你了……”】 【“装可怜都没用了呢嘻嘻……”】 【“也许他知道了,他知道你压根就不是什么干干净净的人类,你就是当初那个薄情寡义的家伙,所以他才这么不喜欢你,甚至都不愿意见到你……”】 …… …… …… 瀛城城主府修得并不华丽,但占地却极大,偏偏那惨叫声也是若有若无,时不时便会倏然中断。
季雪庭几个起伏,沿着屋檐一路急奔而去,最后在城主府后侧一个极其隐秘的角落里找到了一进单独隔出来的小院。
那小院与城主府它处都尤其不一样,修建得要精巧华美得多,不仅有庭院花木池塘,那池塘之上还建了一座南方样式的八角亭。
而那细长凄厉的惨叫,正是从那亭中传出来的。
季雪庭在墙头一顿,望向亭中,只见那亭畔幔帐正被夜风吹得摇摆不定,内里有两道人影。
其中一道人影正仰躺在地,双手挥舞不止,挣扎不休,惨叫连连。
而另外一人则跨坐在他身上,双手直直地掐着地上那人的脖子,动作凶狠,仿佛恨不得将地上那人脖颈都狠狠掐碎。
季雪庭只看了一眼,神色顿时变得格外冷肃,一道青光便随他心念铿然腾起,正是凌苍剑自发出鞘。
若是寻常凶案,季雪庭自是不可能如此如临大敌,他之所以如此戒备,自然是因为…… 八角亭中行凶那人的指尖腕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黑丝! 猖神! 季雪庭瞬间便想起来当初瀛城之外那荒野小院中,由无数蠕蠕而动的黑丝汇集而成的诡异妖邪。
“啊啊啊啊啊——” 就才此时,地上那人俨然已要气绝,发出来的哀鸣渐渐沙哑低微。
而行凶者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倏然抬起头,直勾勾地望向墙头的季雪庭。
那是一张全无血色的脸,两颗漆黑的眼珠子就像是两个小小的洞口,深深地嵌在眼眶之中。
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憎恨,甚至连杀人时的激动都没有。
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片虚无。
就在于那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季雪庭横剑在前,在夜色中猛然划出一道凌厉剑光,直直射向亭中之人。
只消一刹那,那人,或者说,那被猖神所控的妖邪,便会在凌苍剑的剑光中化为无数碎块。
然而就在凌苍剑的剑锋即将勾取妖邪性命的瞬间,一股气势磅礴的剑气飒然自院中另一边直袭而来。
“铮——” 两股剑气激撞之下,迸出一道浩然剑鸣。
凌苍剑被突袭而来的剑气一撞,微微偏了准头,擦着那妖邪的脖颈直接钉入了八角亭的亭柱之中。
直到片刻之后,剑柄依旧兀自摇晃不修,亭柱上也出现了数道龟裂。
一道夜风以小亭为中心朝着四周猛然荡开,将庭院中的花木吹得尽数折翻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其实都发生在顷刻之间。
“别!噗……” 待到凌苍剑停,那一声惨呼伴随着喷血之声,直到此刻才落到季雪庭的耳朵里。
“咳咳咳……误会,都是……误会……他不过是执着玩物,在这里修检而已。
” 季雪庭踩着池塘的水面落入八角亭中,一挥手将心不甘情不愿的凌苍剑收回剑鞘,然后转过身来望向因为挥剑拦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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