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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之畔,呼啸的秋风从荒凉的北岸吹来蔽日的黄色尘雾。
昏暗的天空下,大河奔流咆哮,狂悖的风助长了它的愤怒和力量,千尺浊浪排空而起,击岸之声轰鸣有若雷响。
霜薄风清的秋晨,我们离开了宁静安详的溪谷,远方等待我们的是飒飒秋风里波涛汹涌的大河和一场足以撼动整个中原大地的战争。
我想要抗拒,妄图逃离,但我怀揣着复仇火种的父亲却迫不及待地带着我们一路奔向那未知的,让他心情激荡、热血沸腾的战场。
大河之畔,呼啸的秋风从荒凉的北岸吹来蔽日的黄色尘雾。
昏暗的天空下,大河奔流咆哮,狂悖的风助长了它的愤怒和力量,千尺浊浪排空而起,击岸之声轰鸣有若雷响。
我带着阿藜躲在渡口的草棚里,我的父亲独自一人迎风立在河岸旁落尽了枯叶的古树下。
他不佩剑,他腰间拖着长长丝线的白玉组佩在狂风中丁零作响。
齐欲伐晋,会鲁、卫、郑、鲜虞四国国君于廪丘。
晋抗联军,必要拖宋国同入战局。
当年,他赵稷摔裂瑶琴,拔出利剑,引得晋国六卿大乱;如今,他不抚琴,不佩剑,一个人一张嘴,竟又要燃一场七国大战。
此刻,他在想什么?是杀声震天、血流成河的战场,还是昔日大河之滨迎风婆娑的木槿花海? “冷了吧?披件冬衣吧!”阿素走进草棚递给我一件夹丝的长袍,我接过,她又给在我怀里熟睡的阿藜披上了一件厚重的狼裘,“今日风大,浪也大一些,但你别害怕,齐国临海,齐人的造船术不比吴人、楚人差,待会儿来接我们的船是义父手里最好的船,驶船的船夫们也都出过海,驭得了风浪。
只要河水不结冰,我们月末就能赶到新郑。
到时候,你和阿藜就可以在郑伯的宫城里好好休养了。
” “你们是齐使,我和阿藜算什么,郑伯怎会留我们住在宫内?”我抱紧怀里眉头深锁、牙关紧咬的阿藜。
“你这就太小瞧你阿爹了。
在郑伯面前,他说的话就是我义父要说的话,我义父要说的话就是齐侯要说的话。
郑伯如今急着想把女儿嫁进齐宫,他此番非但要收留你和阿藜,还要好好款待你们。
” “我不想要郑伯的款待,更不想沾一身的血水。
” “你还是想走?”阿素撩衣在我身旁坐下。
我看着一身男服的她,恳言道:“我想带阿兄走。
如果我答应你,绝不会向任何一个人泄露廪丘会盟的事,你能不能放我们走?我阿兄吃的苦已经够多了,他这些日子的情形你也都看到了,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安稳,是治疗,不是阴谋和战争。
” “阿拾,我知道你们两个现在都经不起奔波,可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你我早已是棋盘上的棋子,除非死,否则摆在我们面前的选择就只有输与赢。
而我不想输,更不想死。
” “阿素,我们有选择。
除了输赢,除了死,我们永远还有第四种选择!” “我们有吗?”阿素看着激动的我,淡褐色的瞳仁里掠过一抹浅浅的哀色。
“有!”我斩钉截铁。
“不,我们没有。
我曾经也以为自己还能拉住一个人的手与命运搏一搏,可后来我知道自己错了,我的错误让我失去了义父的信任,失去了四个月大的孩子。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去郑国,也知道你心里还放不下赵无恤,但阿姐不能放你走,更不能让你带着阿藜走。
” “为什么?你是怕我不守承诺,将廪丘会盟之事告诉无恤?” “告不告诉赵无恤是其次,单是将会盟一事告诉你,你阿爹就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
你生性善良,心中又有大爱,当年冒险从齐宫带走齐君吕壬多半是为了阻止齐、晋两国因卫国一事开战。
如今,你眼见着五国伐晋,天下大乱,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不瞒你,不骗你,是因为你阿爹对你的歉疚,是他做父亲的对女儿的善意,而不是信任。
你这人太聪明,也太会惹祸。
那年在齐国,我拼了全力想在宫中护你周全,你却给我惹了一箩筐的祸事。
你阿爹让陈盘赶去密林给你一条退路,你却伙同赵无恤把阿盘绑上了山。
此番会盟事关重大,我无论如何都要看好你,不能让你毁了我们的计划,也不能让你横生枝节,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 “你们都想着我,护着我,我当年在齐国九死一生,倒都是自己的错了?” “你要是乖乖听我的话,哪里会有什么九死一生?”阿素握住我的手,语重心长道,“小妹,你阿爹从没想过要伤害你,你被困齐山时,若不是他急智在临淄城找了游侠儿偷袭了山下的陈辽,你和赵无恤早就死了。
所以——” “所以我不能怪他,还要谢他?” “他真的不是个坏人。
” “我知道。
可秦在西,齐在东,东西相隔何止千里?阿娘死时,我才四岁,我能活着走到他面前不容易,可他非但不认我,还费尽心机利用了我。
那日在清乐坊,他就应该告诉我他是谁。
” “你阿爹他……只是还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
” 是啊,我又何尝不是呢?我多想像阿藜一样唤他一声阿爹,可时至今日,我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做他邯郸君的女儿。
我沉默无言,阿素亦再无声音。
低垂的天幕下,我们转头默默地注视着大河岸旁那个孑孑独立的背影。
“船到了,我们走吧!”赵稷在我们的注视中转过身来,狂风吹卷起他的衣袍,在他的身后,一艘巨大的木船正缓缓向我们驶来。
大河河水四季分明,春季平和,夏季涨水,秋季多浪,冬季干涸结冰。
一场秋雨过后,一连数日,每日我都能在打着旋涡的河水里看到被巨浪击碎的船板、被河水溺毙的牲畜和浮肿的死尸。
阿素晕浪,从不在船板上走动。
阿藜体虚,本就睡得多,醒得少。
所以每每清晨日出,都只有我和赵稷两个人站在船板上看朱红色的朝阳跃出河面,染红半江浊浪,又看红日升空,将两岸山、树、林、屋,镶上耀眼的金边。
我们两个从不说话,不说话,也许也是一种默契。
这一日午后,船近新郑。
阿藜见两岸车马、行人多了,便狂躁不安,难以入睡。
我只能坐在他休息的木榻上,让他对着我肚子里的小芽儿说话。
五个月大的小芽儿颇喜欢阿藜,阿藜说话时,小芽儿便会挠痒痒似的在我腹中动上几下。
“阿兄,明日下船时,人会有些多,你若害怕就牵牢我的手,好吗?” 阿藜点头,将手从身上的狼裘里伸了出来,用两个指头用力扣住我的手背。
我温柔微笑,将他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
阿藜比我年长,阿娘和赵稷又都是身量高挑之人,所以身为男子的阿藜,原也应该比常人长得高一些,可他二十年不见天光,身材瘦弱仿若十三四岁的少年。
每每与他相处,我总会不由得生出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变成了阿娘,身旁依偎着的人不是阿兄,而是自己亏欠了二十年的孩子。
“想睡就睡一会儿吧,我在这里陪你。
”我轻轻地拍着阿藜的背。
阿藜往我身旁缩了缩,极小声道:“阿爹给我备了几顶纱笠,待会儿帮我找一顶出来吧!我的模样把柳下先生都吓哭了,明日渡口若有玩水的小娃,怕会被我吓出病来。
” “阿兄……” “没事,我不难过,就是怕吓着别人。
”阿藜仰头看了我一眼,又急忙避开我的眼神。
我握着他的手指,心疼道:“盗跖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被你吓哭?他哭定有其他缘由,阿兄切莫胡思乱想。
” 阿藜点头,良久,又担心道:“纱笠……你会帮我找出来的吧?” “我待会儿就去找,找两顶来,明天我陪你一起戴。
” “好。
”阿藜这回总算舒了心,可我的心却揪成了一团。
幼时我只因生了一双异于常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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