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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打算怎么办?”越连拿着一块布轻轻的擦拭祈祭的面容,一面平静的问。
素卦依旧是他好看的笑意,“我想,带他回开封。
” “真的?”越连失笑,“你真的会留下他?”她缓缓摇头,“我不信。
” 素卦倦意的扬眉,“你不信?”他有些似笑非笑,“我并不是留下他,我会带他去看病,治好他的疯,毕竟——”他顿了一顿,没有说下去。
素卦已经没有当年如此的无情,或者,他学会了把无情敛在眼底,淡在眉梢,偶尔也会笑笑,只是笑得寂寞,也讥讽。
越连已经整个人都褪去了那种年轻的意气和不顾一切,变得柔和,或者有意,或者无意,毕竟,如今的她,也韵染上了,那一层如月,如莲的气质。
这气质或者是真,或者是假,但是,越连毕竟已经不是当年的越连了。
五年之前,祈祭二十岁,素卦十八岁,越连十七岁。
当年,年少,轻狂。
——毕竟,无论如何,他是为你疯的。
越连在心里想,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笑,“我懂。
” “你——和不和我一起走?”素卦问,越连,是真的,真心要嫁给如此小镇上的一个富家子弟?真的?假的?当年一意孤行一相情愿,立誓无论如何都跟着祈祭的女子,就如此简单的——放弃了? 越连摇头,“我的婚约已定,”她长长的睫毛缓缓的眨了一下,“过一会儿,还要去姑婆那里,挑缎子。
”她低下头,补了一句,“新婚的缎子。
” 素卦恭喜过了就不再恭喜,点了点头,“你去吧。
” 越连站起身来,本来想出门,但是一掠眼看见了素卦颈上的伤,咬痕,出血依然未止,湿透了他那半边领口的衣裳,“你的伤——”她凝视着那伤口,似在衡量着祈祭这一口是多少的怨恨,多少的寻觅,多少的期待,想起来,心里依旧,有恍恍惚惚的痛楚,那是她一辈子的爱恋,不是么? 素卦笑了一下,笑的讽刺,“应该的,不是么?” “不痛么?”她本来应该走的,却多问了一句。
素卦没有回答,一直都没有回答,用他当年凝视莲花的眼神,凝视着床头,既不是凝视祈祭,也不是凝视越连。
因为他转过头去,所以,那个颈上的咬痕就分外的明显,血,一直没有停止过,而他,似乎连触摸,也没有触摸过一下。
血,已经流得太多了。
所以越连走过去,打开那边一个抽屉,拿出了伤药,纱布,和剪刀。
她什么也没说,慢慢的,为他清洗,包扎,而素卦并没有反对,也没有阻止。
那一个伤,不治,会死人的,而由她来治,似乎,像个笑话哦,但是,不治,会死人的。
不治,会死人的,所以,由她来治。
“格”的一声,门开了。
她给素卦治伤治到一半,无法停手,只是抬起了头。
进来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少年公子,脸色有点难看。
她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只看见,自己在给一个男人治伤,床上,还躺着另一个男人。
她明白了他的想法,但是她沉默。
“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进来的是蒋家三少爷,他脸色发青,“我在姑婆那里等了你两个时辰!你就在这里,给不认识的人救命治伤?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救人,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和你一起救,你把两个男人藏在家里,你——你是我为过门的妻子,你叫我如何见人?” 越连沉默,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是,继续,她为素卦治伤。
蒋家三少爷显然从来没有对越连发过火,见她如此,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气得发抖,“你、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解释?只要你解释,我什么都会相信你!你为什么不解释?这两个人是谁?你干什么捡了个乞丐回来?” 越连为素卦包扎好了伤口,小心的打了一个结,低眸,看见素卦依然事不关己的冷淡,不禁依稀记起他当年的无情,抬起头来,“你每一句都说得很对,我,无从解释。
”她顿了一顿,“他们是我的师兄。
”她就解释了这一句。
“师兄?”蒋三少爷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那我听说,他是个乞丐,在外面已经躺了好多天了。
” 越连走过去看祈祭,眼神很复杂,“他不是乞丐,他只不过是——疯狂而已。
” 蒋三少爷看了素卦一眼,莫名的有点害怕,虽然素卦并没有看他,但是他静静氤氲的气质,不染尘埃的孤意,还有那一种——称之为寂寞的味道——这个男人,和越连何其相似! 只不过,越连喜欢月亮和莲花,是刻意的,她是刻意的学,刻意的在寻找那种气质,而难道——是为了这个真正是月,如莲的男子? 这种男子,不是他可以达到的高度,他只是一个平凡男子,无法超然,也无法高贵,甚至无法欣赏,月与莲的气质,所以,看见素卦的时候,一种不祥的预感,泛了上来。
他决计想不到,他现在的感受,和越连第一次认真看素卦的时候,是一样的。
一样——不祥,似乎,他天生就是个破坏的因由,他天生就是不祥,就是不幸! 所有平衡点的隐忧,所有快乐的终结,所有——感情的破坏者。
“这位兄台——这位——”他看见素卦一身道袍,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应该称呼他什么,一个道士,是不会心安理得坐在一个姑娘的房间里的。
素卦突然站了起来,抱起了祈祭,风一般掠出门去。
他走得虽然很快,却并不仓促,道袍扬起,衣袖扬起,衣带扬起,连祈祭的衣袂一起扬起,他带起的风掠开了房门,门开得太仓促,“哐当”一声撞在了门后的墙上,但是素卦出去得很自然,衣袂俱扬,发丝俱扬,连着祈祭的乱发一起飘荡,他出门去了。
说走就走,和他当年,一模一样。
越连知道他为什么走,蒋三少爷的恐惧,他感觉到了,他从不理会事不关己的人,但是,他恐惧,他走!他不愿意再成为一个悲剧的起点,所以他立刻离开,立刻——走! 他没有回答,但是,他做了比回答更实际的事情。
“他——”蒋三少爷错愕之极,他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这道士不可理喻,不讲情面还莫名其妙,“他怎么走了?” “他走了,”越连微微一笑,“因为你希望他走的,不是么?” “我怎么会希望他走呢?他是你的朋友,你的师兄,我怎么会希望他走?”蒋三少爷脸上一热,急急的辩解,“我只是遗憾,没有尽地主之仪,他怎么就走了?” 越连只是笑,“那我去找他回来好了。
” “越连!”蒋三少爷脸上更热,一把拉住了越连的手,“不要!” “他不会再回来了。
”越连笑,她也无意继续取笑他,“我们回去姑婆那里吧。
” 如果一切没有意外的话,素卦是真的不会再回到古通镇去的。
越连决意在那里终老,他决意在皇城终老,老死——不相往来——祈祭是意外,处理了这个意外,一切,就可以和这五年一样,平静,寂寞,无所求。
一切,真的可以平静?只要处理了祈祭这个意外? 素卦运用道术飞掠的身形停了下来,一切,真的可以重来重新开始么? 祈祭——他会甘心么? 如果岐阳可以治好他的疯,如果他会清醒,那么,一切,就仍然是一片混乱。
不治? 他——不是乞丐,祈祭,如何可以是做乞丐的人? 岐阳——素卦决意把问题交给岐阳,他的心情本已不多,更不愿意,把自己,再一次投入这种无休止的困惑,和迷茫中。
这种不安定人生有一次就足够,曾经有过的心情,经过的痛苦,学会了平静,就不再希望疯狂。
他本来是要取道开封的,但是又出了一件事情。
他身上是带着卦符的,抱着祈祭,一路飞掠,突然停了下来,他怀里的卦符就掉了出来。
“格拉”一声,撞击得在地面的声音,很清,很脆,甚至很干净利落。
这是一个“萃”卦。
卦辞《象》上说,“乃乱乃萃,其志乱也”,卦象依然是异卦相叠,坤下兑上,上卦为兑,兑为泽;下卦为坤,坤为地,是洪水之像,意为错综复杂的危机。
第三个险卦,到底,危机,指的是什么? 难道危机不是指祈祭,不是指越连,而是——别的其它的什么东西? 天机在一再的警示,似乎,在表明他现在做的事情,是向着危机去的。
他做错了什么? 不应该——遇见祈祭和越连? 还是不应该走? 素卦迟疑了一下,他如果没有迟疑这一下,他也许就立刻回了开封,不会再回古通镇去了,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静了一静,在那寂静的一瞬间,以他术者的敏感,和修道的通灵,清清楚楚的听见,古通镇的方向,传来的煞气,和死气。
那一静,似乎天地都静了。
然后听见,本已笑意如莲的女子,用他原本以为再也听不到的声音,凄厉的呼唤。
她叫的是,“无由魔者,七煞逐清,杀!” 素卦眼神闪了一下,她在开坛起咒,出了什么事了? 以越连荒废了五年的修为,这样的起咒,太过仓促势必伤己!她这几年来破除了所有修道的戒律,莫说沐浴熏香,她连素食都没有坚持,如何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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