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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青空之蓝 第十五章 伞(1/3)

第二日是十月十四，天天阴沉沉的，雨虽然比前一天少了点儿，却还是飘摇不易，灰蒙蒙的笼罩着整个叶城，令人怎么也无法轻松起来。

清晨的雨中，一顶青色的小轿无声无息的停在一面朱墙后。

这是镇国公慕容氏的府邸，镂空的梅花窗里隐隐约约可见葱茏的树木和华美的建筑，一群穿着粗布蓝衣的女仆正在劳作，浆洗，晾干，烫平&hellip&hellip忙碌而热闹非凡，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隔着墙也能隐约听见 &ldquo哎呀，今天都已经十月十四了，怎么还在下雨？难不成这次海皇祭真的看不成了么？&rdquo &ldquo可不是，这衣服洗好五六天了都还不干，可怎生交代？&rdquo &ldquo嗮不干衣服事小，皇上和六部藩王明日要来观潮，如果天公不作美那可是大事！你看连城主的脾气也差了许多，今日一早还把大公子叫过去一顿训了。

&rdquo &ldquo咦，怎么了？大公子又惹事了么？&rdquo &ldquo听说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又把别人给打了!&rdquo &ldquo那有什么稀奇的？也不是头一次了─城主以前不是一贯都让着这个哥哥的么？怎么今天突然较真起来了？&rdquo &ldquo咳咳！&ldquo 一群女人正交头接耳地说的起劲儿，忽的听到有人在背后咳嗽了两声──那个声音是如此熟悉，所有人都是一惊，顿时全省僵硬。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廊下，一身衣服宛如枫叶般火红，然而容颜却苍白而衰老，和服饰形成了极大的反差──那是慕容府里的大管家枫夫人，执掌镇国公府已经接近三十年，积威之下，每次只要她一出现，所有的仆人无不屏声静气。

不过奇怪的是，枫夫人从不到洗衣房这等地方来，今日怎么会幽灵一样地出现？ 鸦雀无声中，只见枫夫人径直穿过长廊走向后院。

她亲自打开了门，对着门外微微躬身，说了一句什么。

门开了一线，一顶小轿悄然落地，里面走出一个绝色的丽人。

那个人穿着一袭淡色的衣服，斜襟短袖，上面隐约折射着朱灰色的光芒。

旁边有一个青衣丫环为她撑开伞，扶着她款款下轿。

这一对主婢气度高雅，宛如神仙中人，出现在这样一个杂乱的院里，令人觉得有点儿不真实。

那群女仆怔怔的张大嘴巴，连大气也不敢出。

枫夫人微微鞠躬，侧身引路：&ldquo仙子里面请。

&rdquo 丽人也是微微一礼，柔声道：&ldquo有老夫人了。

&rdquo 一行三人穿过了后院，沿着长廊而去，只剩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女仆。

过了好久，才有人把手里的衣服一扔，低声叫了起来：&ldquo天阿！我没看错吧？刚才那个&hellip&hellip是殷夜来？&rdquo 旁边有人最快：&ldquo不是殷仙子还有谁？光往那一站，就容不得人不看她！&rdquo 有个老女仆怔了半天，一拍大腿，低声道：&ldquo天阿，她身上穿的是什么？是传说中的海国产的霞影陗么？裁的那么好，就像长在她身上一样的服帖！对还有那把伞──你们注意到没？那把伞上的绸布，用的居然是姑射产郡的流云纱！&rdquo &ldquo流云纱？&rdquo旁边有人低呼起来，&ldquo那不是专供皇室的极品么？是多少钱也买不到的阿！&rdquo &ldquo是阿！听说十几年前老城主做六十大寿，帝都也只是赐了一匹裁做的礼服了。

奇怪&hellip&hellip一个青楼女人，任她多红多受宠，怎么能有这个东西？莫不是你看错了？&rdquo 那个老仆眉头一皱：&ldquo老爷的那件礼服是我洗的！我觉不会看走眼。

&rdquo &ldquo这回可开眼界了&hellip&hellip难怪大家都说殷仙子是第一等的美人儿。

就是不知道她来这里有什么事？&rdquo旁边的女仆窃窃笑道，&ldquo还要从后门偷偷的进来避人耳目──莫不是城主和大公子一样都风流起来了？&rdquo 一群女仆相视而笑。

&ldquo别看城主现在看上去那么老成持重，少时的脾气也奇怪的很，&rdquo有个老女仆叹了口气，&ldquo你说，一个富豪人家的公子哥儿，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十八九岁的时闹着要自杀呢？&rdquo &ldquo是么？&rdquo新来没几年的下人睁大了眼睛，&ldquo城主自杀过？&rdquo &ldquo可不是？还好发现得早，请了御医来解了毒，好歹把命给捡回来了。

&rdquo老仆人摇头叹道，&ldquo救回来后也不安定，每天折腾，闹着要出家，要跟一个不知来历的中州游方和尚走──可把老夫人给吓坏了！&rdquo &ldquo闹了好些日子，家里也不让走，什么手段都使尽了。

老夫人还上了吊，不惜以死相逼──城主是个孝子，再不敢提什么出家。

&rdquo 周围想起一片低呼：&ldquo什么？竟还有这等事？&rdquo &ldquo是阿！你可不知道那时候闹得多大！&rdquo老仆叹了口气，&ldquo眼看着离家不成，城主忽然间就转了性，不说出家了，也不绝食了，而是天天去青楼，逛赌坊，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闹得家里乌烟瘴气的！一下又出来个混世魔王，可把老夫人愁坏了。

&rdquo &ldquo再后来呢？&rdquo旁边的人越听越好奇 &ldquo后来的事情你们也就都知道了──老城主和夫人被俩个儿子闹得少活了十年，先后过世，二公子临危受命成了城主。

这两年性子也算是稳定下来了，再也没闹出什么大事。

&rdquo老仆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叹气，&ldquo我是看着城主从那么一丁点儿大的孩子长到现在的&hellip&hellip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很不开心。

&rdquo &ldquo城主还能有什么不开心的？&rdquo女仆们觉得不可思议，&ldquo他是天下最有钱的人！要什么有什么，上头没有爹娘管，下面也没儿孙拖累，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rdquo &ldquo城主心里的事，恐怕没人知道吧？这些年，你看他好生生在家里睡过一晚上觉么？每天都和一些达官贵人在酒馆里过夜，都二十八九的人了也没有娶一房夫人──这哪是正常人过的日子呀！&rdquo 听到老仆这样说，其他几个女仆不由得怯怯私欲起来。

其中一个叫道：&ldquo我知道了──城主八成是为了娶妻的事情不开心吧？听说她以前想娶紫族的公主，却被拒婚了。

&rdquo &ldquo什么？&rdquo马上有人抱不平，&ldquo那个什么公主也太没眼光了！城主这样的人云荒上的女人谁不想嫁阿？而且紫族怎么说和慕容家还算有深渊呢！&rdquo 老仆苦笑道：&ldquo怎么说呢？这些六部藩王毕竟看不起中州人。

虽然以前慕容家的始祖慕容修娶了紫族的公主紫姬，但自从那场动乱后，两家也就不大来往了。

&ldquo &ldquo是的是的。

&ldquo有个接话道，&ldquo我听说后来城主又转而向广漠王那边提亲了，也不知道知不是真的。

&rdquo &ldquo什么？听说那个九公主可是出了名的凶悍！如果真来了一个母夜叉般的女主人，我们这些下人免不得也要遭殃了。

&rdquo &ldquo你们急什么？说不定城主还没想过要成亲呢！你们看，今天不是来了个殷仙子么？嘿，说不定是城主少年时的风流病又犯了──&rdquo &ldquo咳咳&hellip&hellip&rdquo背后忽的又有人咳嗽了两声。

女仆们一怔，回过头去，却见枫夫人沉着脸站在那里。

整个院子登时变得鸦雀无声，只听见总管冷冷的发话：&ldquo明日是海皇祭，所以府里的夫人小姐特意请殷仙子来指点一下穿衣打扮──你们赶紧把该洗的衣服都洗好！凡是嚼舌根的，乱棍打出去！&rdquo &ldquo是！&rdquo大家齐齐回了一声，赶紧埋头干活。

雨还在下，深院里黄叶随风飞舞着。

内院是外人不能擅入的地方，殷夜来独自沿着长廊走去，旁边是一片梅林，在这个深秋的时候已是满枝黄叶。

转过一个弯，便看到了不远处那&ldquo微冷还香&rdquo的牌匾，透出十足的中州韵味来。

那是慕容家的梅轩，是历任城主静坐读书的地方。

檐下有人在静候，白衣玉冠，神清骨秀，却是一名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他独自站在那里，不知等了多久，似乎在出神的默默数着某棵梅树上飘落的叶子，眉头微微蹙起，衣带随风微微舞动。

那景象是如此的熟悉，却又恍如隔世，落在心里便是一阵刺痛。

殷夜来在看到那人时有刹那的失神，任黄叶在身侧如流光般飞舞而过，而这世间在她眼里竟凝固了一瞬。

失神中，有一片叶子被风卷来，&ldquo啪&rdquo的一声打在她的手背上。

她蓦地回过了神，低低唤了一声&ldquo公子&rdquo。

那人微微一惊，似是猝不及防，手里一紧。

握着的梅枝&ldquo啪&rdquo的一声折断了。

白衣公子回过神来，微笑到：&ldquo是仙子？稀客稀客&hellip&hellip快请。

&rdquo 房里寂静无人。

叶城城主亲自沏茶，殷勤相劝──茶是上好的明前龙井，来自万里之外的中州，一两价值百金，是专供大内御用的贡品。

瓷器更是来自中州官窑的极品，薄如蝉翼，连中州皇帝的书房里也未必有那样的精品。

殷夜来打量了几眼，不由得笑了笑。

毕竟是中州人，虽然在云荒居住了几百年，慕容家还是保留着浓厚的古风。

偏房幽静，一杯茶后，殷夜来放下茶盏，开口道：&ldquo夜来是特意来道谢的──叶城乃是非之地，这些年来，我们青楼姐妹多承城主之情才得以安身立命。

昨夜若非有公子出面调停，夜来真不知道会如何收场。

&rdquo &ldquo不必谢，&rdquo慕容隽客气地笑了笑，&ldquo作为城主，在下自然不希望看到海皇祭之前闹出事情。

不过&hellip&hellip相信就算在下当时不在场，仙子也会有别的方法化解吧？&rdquo 殷夜来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否认。

他看向她，眼里若有所思，却不敢再问下去──仔细想来，从认识到现在，他从来没有真的看透过她吧？她今天来，却又是为了什么事？ &ldquo之前几次相邀仙子均未曾光临寒舍。

今日突然前来，肯定不只是为了道谢吧？&rdquo她只笑不语。

慕容隽反而有点儿沉不住气，不想再继续兜圈子，执杯问道：&ldquo不知道仙子所为何事，在下又能否有幸帮的上忙呢？&rdquo 他问的直接，殷夜来不便再虚与委蛇，寥寥数语说明了此行的真正来意：&ldquo家兄不才，昨日无意开罪了慕容大公子，夜来今日是特意来替他赔罪的。

&rdquo &ldquo哦？&rdquo慕容隽吐出一口气，&ldquo仙子多虑了。

&rdquo &ldquo多虑？&rdquo殷夜来蹙眉。

&ldquo仙子不知道么？今日天未明时，已经有缇骑的密探上门来为令兄求过情──缇骑乃是皇家耳目，慕容家又怎能不卖面子？&rdquo慕容隽笑了笑，语气意味深长，&ldquo我已将那群动手打人的家丁逐出了门，也训斥了我大哥，反而是希望令兄不要介意才好。

&rdquo &ldquo什么？&rdquo殷夜来一惊，&ldquo缇骑来过？&rdquo 慕容隽喝了一口茶，不动声色地笑了笑：&ldquo是阿！令兄人脉深广，令人佩服。

&rdquo &ldquo那就更糟糕了。

&rdquo殷夜来蹙起眉，&ldquo得罪慕容府也就罢了，若家兄被缇骑带走，只怕&hellip&hellip公子能否帮忙打听一下缇骑带走家兄，究竟所为何事？&rdquo 慕容隽不动声色：&ldquo缇骑的事情，旁人哪能得知半分?" 殷夜来叹了口气：&ldquo公子若是不能，天下谁能？&rdquo &ldquo谬赞了，&rdquo慕容隽喝了口茶，笑道，&ldquo叶城之事。

慕容家或可进退自如，但此事关系到缇骑，便不是我等可以轻易插手的了。

仙子之请颇是强人所难阿！&rdquo 殷夜来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只是微笑着说话，却看不出真正的用意。

已经完全陌生了么？她拿起锦帕掩柱嘴，咳嗽了几声：&ldquo公子似是执意不肯出手救家兄，不知是为了什么？" &ldquo家兄？&rdquo慕容隽微微冷笑，&ldquo他真的是你哥哥么？&rdquo 殷夜来一震，闪电般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眼里有一掠而过的怨毒和愤恨，竟是埋藏了多年的剑，&ldquo刷&rdquo地抽了出来。

&ldquo他究竟是什么人？&rdquo慕容隽冷笑道，&ldquo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rdquo 殷夜来一惊，不知如何作答。

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十年时间了，她没有想到他居然依旧耿耿于怀。

那一瞬，各种情绪一起涌上她的心头，竟是难辨甘苦。

殷夜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握紧了茶杯，淡淡回答：&ldquo彼此彼此。

当初慕容公子不也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rdquo &ldquo是么？原来是因为这个阿&hellip&hellip如果一早知道我是镇国公的儿子，你是不是就不会跟着别人走了？&rdquo说到这里，慕容隽的语气里已然有再也难以掩饰的尖酸和恶毒，刺得殷夜来微微一颤。

她面色苍白地拿锦帕掩住嘴，勉强忍住了咳嗽，忽的一笑，坦然承认：&ldquo是啊&hellip&hellip如果当时你告诉我你的真正身份，大概，咳咳&hellip&hellip一切都会不同了吧？&rdquo 他无言地看看她，手指握紧了又放松。

她叹了口气，低声道：&ldquo昨日之事，何必再提？&rdquo &ldquo抱歉，&rdquo仿佛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控，慕容隽稳住了自己的情绪，随手拨弄着案上的白玉折扇，&ldquo在下的意思是，既然令兄不是普通人，自然有办法脱身自保，还轮不到慕容家出面。

&rdquo 殷夜来叹了口气：&ldquo若公子觉得为难，那便作罢。

&rdquo顿了顿，她重新开口，&ldquo上次拜托公子的那件事，不知&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说的是那位宝露姑娘？&rdquo慕容隽笑了笑，&ldquo今天一早已经从蓝王行宫里离开了，仙子等会儿回去，应该能见到她了。

&rdquo &ldquo真的？&rdquo殷夜来松了一口气──无论怎样，今天出来还算是有点儿收获，她叹息了一声：&ldquo本来这些事不该来麻烦公子，可是那个姐妹开罪的是蓝王的内侄，在这个叶城里恐怕也只有公子才能说得上话了。

&rdquo &ldquo仙子过奖了，&rdquo慕容隽笑了笑，不动声色，&ldquo那位宝露姑娘本来就是个不挂牌的清官人，蓝扈公子非要强行带回府邸，的确是做的有点儿过。

慕容家世代管理叶城，出了这等事自然也应该居中调停。

只可惜&hellip&hellip&rdquo说到这里，他停止了拨弄玉扇的手指，&ldquo只可惜我到得晚了些，那位姑娘&hellip&hellip唉，不幸已经被糟蹋了。

&rdquo 殷夜来一震，猛然握紧茶盏，手指苍白。

&ldquo事已至此，我也不好因一个妓女而处罚王室子弟，只能将人送回星海云庭了事。

&rdquo慕容隽淡淡的道，&ldquo按照十二律，王室贵族即便是强暴了某个中州良家女子，最多只会判流刑一百里。

更何况那个姑娘又是个妓家？&rdquo &ldquo啪！&rdquo殷夜来忽的拍案而起，变了脸色。

看到平日仪态万方的女子如此失态，慕容隽不但没有惊讶，眼里反而露出一丝微妙的快意和恶毒来：&ldquo仙子莫动怒──我听说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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