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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损,那就一定是。
”涂天璘的手指在碎玉上画着圈儿,思忖半晌道,“先回学校去。
路过锦西河的时候,跟那里的工人打听下尹臣翰落水的事。
” “回学校做什么?先帮尹臣翰把妖怪赶出去是正经吧?”皮安诺看看时间,已近夜里十点,有些不情愿地调过车头,驶向学校方向。
“你以为魇妖是那么好赶的么?”涂天璘白他一眼,“魇,就是噩梦的意思。
魇妖最大的害处就是把人类本来的欲望扭曲恶化,就好比很多人都对金钱有渴望,但正常人会用理智对自己的渴望加以限制,不会因为想钱就去杀人放火抢劫。
可一旦遇到魇妖,人的欲望就在瞬间膨胀恶化,进而生出种种恶行。
求而不得的愿望,久而久之便成了执念,执念越重的人,魇妖越喜欢。
当一只魇妖在人体内茁壮到一定程度时,它还会用自身的妖气感染宿主身边的人,像传染病一般,让他们个个都变得行为癫狂。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以绝非危言耸听的态度道:“而且,被魇妖盘踞内心的人,除非死亡,否则永远无法摆脱。
” 她末了的话,如当头一棒,重重打在皮安诺和欧阳萃身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尽管尹臣翰并不是个特别讨人喜欢的家伙,可这绝对不会成为任由他被妖魔侵害的理由。
“你确定没有别的办法?”皮安诺一手扳住涂天璘的肩膀,“要消灭魇妖,尹臣翰就得死?” “专心开车!”涂天璘拉开他的手,不慌不忙道,“算他运气好,遇到爱管闲事的我们。
镇妖兽结只毁损了一半,封印之力尚未完全消失。
如果落水的不是尹臣翰,或许那魇妖到现在还在水底待着。
这倒霉小子满心的执念与怨愤,为魇妖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寄宿机会。
一旦进入人体,魇妖便能脱离另一半封印之力,从河底顺利逃出了。
不过,虽然它脱离了封印,但只要另一半镇妖兽结还在,它的灵能就只能恢复一半。
” “这么说,尹臣翰体内的魇妖,现在还不够完整?”皮安诺看到了一丝希望。
“是。
”涂天璘微一皱眉,疾厉的眼神穿透窗外的暗夜,“所以我们还有一次机会救人。
但仅仅一次,一旦错过,就算是我老祖宗出面也无济于事。
” “我们需要做什么,一次讲明。
”皮安诺干脆地说。
欧阳萃也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拍胸脯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恩人你尽管吩咐!” “你说尹臣翰今天坐在河岸发呆,其实那是魇妖在观察另一半镇妖兽结,一旦那一半也被破坏,它便能拿回封印下的另一半灵能。
要拿回灵能,它必须主动离开尹臣翰的身体,重新融合灵能后再回到尹臣翰的身体。
” “打破镇妖兽结就能拿回灵能的话,怎么魇妖只是观望却不自己动手呢?”欧阳萃不解,但旋即就被另一种绝处逢生的兴奋替代,“那我们只要利用魇妖离开尹臣翰身体这个机会,截获然后消灭它,对不对?” “因为两者的气场互相排斥干扰,魇妖无法靠近镇妖兽结,甚至根本找不到它埋藏的位置。
不过它现在完全不着急,因为施工队很快就会开始改建对岸,届时剩下的镇妖兽结也会跟现在的这个一样下场。
”涂天璘遗憾地看着手里的玉像,“巧合中的劫数,百年不遇。
另外,已经沾染了人气的魇妖,是不能在除宿主身体之外的任何地方被消灭的。
如果在外头对魇妖动手,只会令其妖气四溢,反而有机会感染更多人。
” “你说话是不是前后矛盾?”皮安诺听得很仔细,自然发觉她话中有异,“刚才还说有一次机会救人,现在又说只能在尹臣翰体内才能消灭?!那他岂不是依然死路一条!” “在他体内自然死路一条,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被妖气侵蚀,外力无法帮助。
”涂天璘狡黠地眨眨眼,“但在另一个尹臣翰体内,情形就不一样了。
我可以事先在这个尹臣翰体内布下咒印,只要魇妖一进去,便会被我的咒力蒸发得一干二净,而且完全不会危害到这个身体。
” 皮安诺略是一惊,指着自己道:“你是要我……” “我需要你变成另一个尹臣翰。
”涂天璘如是道,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我会找出河对岸的镇妖兽结,毁掉它。
让释放出魇妖灵能跟魇妖产生共鸣,如此它自然会离开尹臣翰的身体来河边拿回灵能,我们再移花接木,用另一个尹臣翰骗魇妖入瓮。
如此这般,万事大吉!”涂天璘很是为自己的计划得意,但得意之余,她看定那两个听得目不转睛的男人,很诚恳地说:“还是预先声明,计划虽然完满,但毕竟兵行险着,中途出差池的话,我不负责的。
” “不需要你负责,我们各自做好各自的本分就是。
”皮安诺不屑地回了一句,堂堂大男人,何需个小女子负责,笑话! 没多久车过锦西河时,涂天璘下去找了个工人询问前些日子是否有个高中生掉进河中,得到的回答果然是肯定的,且时间正是尹臣翰在巷子里被丁腾殴打之后的几个钟头。
工人说当时也不知那孩子是失足还是自杀,他的校服外套还有书包什么的都整整齐齐摆在河岸上,就看他茫然站在那里,没多大工夫人就进了河里。
“我们的推测完全正确。
天时地利人和,尹臣翰刚刚好撞到这么难得的机会,一不留神把个百年魇妖惹回了家。
”坐回车上,涂天璘心里有了底,旋即得意地一甩头发,“我真是个天才!” 车内温度因她一句话而骤降,皮安诺和欧阳萃无言以对。
越野车戛然停在德林高中门口,皮安诺望着淹没于漆黑中的校园,问道:“你回来做什么?” “看是不是可以救得了有些人的性命。
”涂天璘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冒雨跑向学校后门。
“死女人,说话总是一半一半!”皮安诺骂骂咧咧地追了出去 三人摸黑跑到二教学楼前,下意识望着这幢默立在黑夜里的普通建筑,那顶上的天际似旋转着一抹游离不定的漩涡,深得要把人吞了一般,斜下的雨丝如薄而利的刀锋,撕裂了安静,看得人没来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涂天璘说,要去顶楼油画室一趟,她想看看尹臣翰当时画的油画。
二教学楼是座设备陈旧的老楼,学校改建时本来要拆掉,校方又觉得可惜,最终保留下来做了“储物大楼”。
这里一入夜便没有充足的照明,只有每层楼贴在残破墙壁上的几盏老式灯泡,晃晃悠悠的灯丝投出一触即灭的微光。
几人一路蹑手蹑脚地爬上了顶楼。
忽闪忽灭的灯光下,望着幽长的走廊,那些嵌在两旁的门窗,眼一样窥视着偷偷摸摸的三个人。
油画室在最里头,窗口灌入的冷风把地上的碎纸吹得四散滚落,几张旧报纸从他们脚下翻飞而过,哗哗作响。
这个时候,顶楼除了他们几个,应该是不会有别人的。
但是,他们三人每个都觉得这层楼里不光有他们。
这感觉,在走到油画室门前时得到了印证。
布满污渍的大门敞开一道缝,大约是被冷风吹开,一道昏黄而飘忽的光从门缝里透出,颤巍巍地在地上投射开去,悉索的微响断断续续传出,并夹杂着一声满意的轻笑。
这么晚了,谁会在油画室?三个人迎着湿冷的空气,悄悄把脸凑到门缝前。
很快,六只眼睛同时睁大了。
凌乱一片的画室里,罗一丹站在摆在中央的画架前,两手分别捏着大小不一的两只油画笔,双管齐下在画布上龙飞凤舞。
他的校服外套胡乱扔在地上,衬衣前襟和挽起的袖子上全是红色颜料,他的脸孔因为兴奋而有些扭曲变形,颊上染满红色也不自知,而他手中的画笔上,蘸的也全是鲜红的颜料,挥笔作画时,因为运笔的疾速,笔尖下竟飞溅起点点赤红,若寒冬深夜探出枝头的梅。
几支白蜡烛滴了一身的烛泪,燃在他脚下,逆向而上的光,映得他本就可怖的脸更加鬼祟。
“罗一丹在发什么神经?”欧阳萃小声道,“半夜三更在这里画画?” “他哪里在画画,根本是在自杀!”涂天璘的眉间出了一个川字,“你仔细看他的手腕!” 几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到罗一丹的手腕上,赫然发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竟各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如溪流般从里头淌出,而他不但毫不介意,居然还举起画笔在伤口上用力蘸着,好像那不是伤口而是颜料盒,蘸足了血,他又开始在画布上兴奋挥毫。
“这家伙疯了!” 皮安诺惊愕地骂了声,直起身正要往里冲,罗一丹却突然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人呢?”欧阳萃用力眨眨眼,再看前头,画架前只留几只蜡烛而已。
“你们……是来欣赏我的新作么?” 一只冰凉的手,从后头搭上欧阳萃的肩膀,掌下,殷红的血液转眼浸湿了他的衣裳。
三人猛一回头,皮安诺和涂天璘倒吸一口冷气,欧阳萃更是怪叫一声,身体轰然朝后退去,砰一下跌进了油画室里。
罗一丹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挂着一脸泡在斑斑血迹中的满足笑容,握着画笔凝视他们。
“啊……是啊,罗社长画技了得,我们专门来观摩欣赏的。
”皮安诺挤出镇定的笑容,拖着涂天璘朝油画室里退去。
“是吗?”罗一丹步步逼近,笑容有增无减,“好啊。
我真是太高兴了!我的画终于有人欣赏了!” 涂天璘拉着另两人退到画架旁边,警惕地注视着罗一丹。
走回画架前,罗一丹扔掉画笔,捧起那幅他用自己的鲜血当颜料完成的“作品”,得意地仰起头问:“你们看,我今夜的心血之作……天堂!” 雪白的画布上,熊熊烈火在上头挤得密不透风,高烧的火焰里,无数张各式各样的人脸,摆出不同的表情,要么惊愕要么痛苦要么尖叫,活生生地像要跳出画来。
这就是罗一丹的“天堂”?! “他身上有妖气。
”涂天璘暗自对他们俩说道,“他现在行动力超越正常人,小心些,瞅准时机制住他,挡住他眼睛他就移动不了。
” “你们在嘀咕什么?”罗一丹突然放下画布,眼神阴冷,“对于我的作品你们有什么不满么?” “哪有哪有!画得太好了!惊世之作啊!” “绝对可以跟达·芬奇、梵高媲美了!” 皮安诺和欧阳萃夸张地称赞着,慢慢向罗一丹接近,伺机制服这个疯子。
“是吗?”罗一丹欣喜若狂地抱着他的作品,“我早说过我是天才!绝对的天才!那些没眼光的人竟然说我没有做画家的天分!可恶!” “那是他们没眼光,罗社长是绝对的天才画家!”说话间,皮安诺两人已走到罗一丹面前。
“哼哼。
天才……我是天才。
”罗一丹歪起头,有些苦闷地说,“可是我始终画不出死亡的感觉……” “慢慢来嘛,不着急。
”皮安诺跟欧阳萃互使了个眼色,两人猛伸出手去摁住罗一丹的肩膀。
两人只抓到一捧空气。
还没回头,一根细却坚韧的纤维带突然横在了他们俩的脖子上。
瞬间转移到他们背后的罗一丹,紧紧拽住带子的另一端,猛地勒紧,几乎变形的五官夸张地爆发出骇异的笑容:“我想看看死亡是怎样的,我就有感觉了!” 谁都不知道罗一丹从哪里用那么快的速度找到这该死的纤维带,细细的带子深深嵌入皮安诺他们的脖子里,只要对方再用点力,这带子必然会如钢丝一般切断咽喉。
危急时刻,涂天璘抓起地上罗一丹的外套,准确地扣到他头上,随即掐准他后颈窝位置,取出龙澈符直刺了下去。
紧套在脖子上的纤维带无力地散落下去,罗一丹呆站几秒,也像摊烂泥般倒在了地上。
“这衰人……怎么动得那么快……”欧阳萃捂着脖子大口喘气。
“他的妖气……肯定是尹臣翰传染的。
”皮安诺抚摸着脖子上勒出的一道红痕,咳嗽不止,“今天放学时候,看他就不对劲。
” “我知道。
”涂天璘把画布撕开,给罗一丹的伤口简单包扎一番,又揭开外套看了看他的气色,松口气说,“暂时死不了。
” 站起身,她又问:“尹臣翰的画在哪里?” “那是他的位置!”皮安诺指了指靠窗的那个画架。
取了支蜡烛走过去,涂天璘对准画架一照,三个人无不大吃一惊。
尹臣翰的画布上不再空空一片,两张画布叠夹在一起,这第一张上的内容,是个留着板寸头身穿德林校服的男生,在一片血海中被个手执尖刀的怪物追杀,汹涌的血从他脖子上的伤口涌出,他惊骇的脸上,两道清晰的刀痕正冒着血珠。
整个场面,刻画得仿若照片般真实。
“丁腾?!”皮安诺和欧阳萃清楚记得,丁腾是学校内为数不多留着板寸头的男生,而他伤得最重的地方,正是脸和脖子。
再往下翻,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被一辆亮着闪亮车灯的大卡车撞得高高飞起,脸上的黑边眼镜沾满血迹,镜片碎成一块块,飞散在空气中。
“竟然……是尹臣翰的父亲。
”涂天璘咬了咬牙关,“这家伙……” “尹臣翰画里的内容,变成了现实?”皮安诺想起丁腾的惨状,惊异不已,再看第二幅画的内容,当即为尹父捏了把汗,“难道他父亲也会……” “尹臣翰连自己的亲爹都不放过?”欧阳萃有些慌张地指着第二幅画,“刚才看他爹还好好的,不会那么快就遭毒手吧?” “放心,他父亲不会有事。
不过再晚一天他就没救了。
”涂天璘把画布取下裹成一卷,“我先回锦西河去把这些妖画处理了。
你们俩送罗一丹去医院,再来河边跟我会合。
” 一阵强风从外撞来,摇摇欲坠的旧窗户砰砰来回,冰凉的雨丝贴到三人均是发烫的脸上,点点刺骨的寒意似在提醒他们,一场危流暗涌的棘手战斗正在前方的黑暗中悄然开幕。
⑹ 校门口,三人兵分两路,欧阳萃开车送昏迷不醒的罗一丹去了医院,涂天璘则跟皮安诺跑到大路上,拦了辆计程车直奔锦西河。
深夜的河水,哗哗声之明晰犹胜白天任何时候,乌褐不见底的河面上,升腾起一层缥缈缓游的雾气,变幻着妖异的形状。
施工队已经停止作业,只有搭建在河边的临时工房里透着灯光,隐隐有人声传出。
站在离河水不到一尺的地方,皮安诺看着涂天璘手里的画问:“被尹臣翰画进画里的内容,会全部应验在现实里?他有这么大的本事?” “不是尹臣翰有本事,是在魇妖的妖力影响之下,他才能通过这种方式去害人。
”涂天璘把两幅画铺展在地上,咬破自己的手指,若无其事地在两幅画的正中写下一个谁都看不懂的符号,再将它们麻利地叠成个三角形,又抓起这两幅面目全非的画站起身,摸出来时买的一次性打火机点燃了它们。
焦味横生的火焰镶嵌着怪异的紫边,从画布中心腾腾冒出,几道弧形白光状飞廉突现,交织成个独特的光球,把三角画布牢牢封在里头。
涂天璘松开手的刹那,内里的画布已然烧成灰烬,却没有一点散落开去,在光球的笼罩下,规规矩矩地在里头打着旋儿。
涂天璘左手捏诀,朝河水上方一指,喝了声:“去!” 光球像得了令的小兵,当即裹带着一身的灰烬飞到锦西河水之上,然后突地化成一道流星样的光,笔直坠入河水之中,转眼再无踪迹。
“你这是……”皮安诺从没见过这般近乎魔术的“技术”,他对涂天璘所谓的“北斗七将后人”身份,不再那么怀疑了。
“用我的独门方法烧了这些画,再封进河底,尹臣翰的爹不会有事了。
亏得这魇妖的灵能还不完全,伤一个人之后得等到灵能恢复后再伤第二个,否则丁腾出事的时候,尹父多半也活不了了。
”涂天璘看着一脸糊涂的皮安诺,拍拍手道,“被魇妖侵入的人类,表现出的破坏力各不相同。
有的人会因此变得力大无穷见人杀人,有的会变得一身是毒碰者即死,皆因他们的执念不同而变幻出不同恶果。
落在尹臣翰身上,反映出的就是他的诅咒之力在瞬间加强了上千倍。
这些画,就是他实现诅咒的渠道。
” “诅咒?”皮安诺疑惑地反问,“世上真有诅咒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如果有,那世上的坏人早该自动消亡了吧。
” “其实我们人人都有咒力的,良性称之为鼓励,恶性称之为诅咒。
只不过普通人的咒力是很弱的,大多可以忽略不计。
好比你常常在心里暗骂我,但我却安然无恙一般。
”涂天璘朝他斜眼坏笑,耐着性子继续解释,“但是,当一个人的咒力被恶意放大到上千倍时,你说他的诅咒会不会灵验?尹臣翰正是通过画画这种方式来释放他的诅咒,而魇妖最擅于在人神志不清时作恶,所以他在睡梦中将他的咒力发挥到了极致,被他画进画里的人,都会在梦中遭逢一模一样的下场。
这也足见他对画中之人的怨恨有多大。
我想尹臣翰的执念,就是他心目中不得疏解的压力与怒怨。
你想想看,丁腾跟他的过节,他父亲对他的态度,对于尹臣翰这种生性内向的闷葫芦来说,是怎样的一种折腾?!” “原来如此……”皮安诺恍然大悟,可一想到刚才发了疯的罗一丹,又不解道,“那罗一丹是怎么回事?他也被魇妖盯上了?” “没有。
罗一丹只是被传染了妖气。
”涂天璘摇摇头,“只不过他跟丁腾不同,他应该更加直接地跟尹臣翰有过接触,而且他本身必然也是个执念深重的家伙,否则妖气不会那么快侵蚀他的常性并且赋予他超越常人的行动能力。
你看他对油画的狂热就该明白了,天赋有限却偏偏梦想成为一代名家,这就是罗一丹的执念。
如果今天他没有遇到我们,他身上的妖气会越发猖獗,很快就会形成另一只魇妖,继而彻底占据他的身体,到时候那又是另一桩大麻烦了,幸好我够明智,就知道尹臣翰的画有问题,不然也不会回学校了。
” “看来你还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一无是处。
”皮安诺松了口气,“那罗一丹被你的龙澈符刺中,是不是代表他的妖气被你控制了?” “是。
他跟尹臣翰一样,会平安无事地睡上12个钟头。
届时只要灭掉尹臣翰体内的魇妖,这源头一灭,所有被它传染了妖气的人自然会恢复如常。
包括丁腾在内。
”涂天璘迈步朝通往河对岸的横桥而去,边走边说道,“丁腾的妖气是因为被魇妖的咒力波及,间接染上的,所以不重,但还是要尽早清除。
否则他很可能成为第二个罗一丹,以他的性子,搞不好能给我们弄出个校园大屠杀。
” “他不会有这个机会。
”皮安诺拉住她,正色道,“前期工作既然都完成了,那现在该我出马了。
我回家去拿东西。
” “等下!”涂天璘叫住想离开的他,打开书包摸出个用纸包好的小东西,“这个也交给你。
” 皮安诺狐疑地打开,一根头发躺在纸上。
当即明白涂天璘的用意。
“你省了我再跑一次尹家的麻烦。
”他把头发小心收好放进衣兜里。
“不过我还是要慎重提醒你。
”涂天璘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的眼睛,“妖气和人气相混合所产生的气场,是魇妖用来识别宿主的唯一途径。
换言之,哪怕你变成尹臣翰但你体内没有这个气场的话,魇妖是不会上当到你身体里的。
现在的尹臣翰已经满身妖气不能自制,你用他现在身体上的一部分来变身,你的身体里也将妖气弥漫,而且你说过你变身之后的力量会是参照物的两倍,也就是说你的妖气也是两倍,一旦魇妖进了你的身体,我们谁都不敢保证你的常性会不会瞬间崩溃。
如果你在魇妖进入之后,做不到心无所欲的话,恐怕会有危险。
” 皮安诺一愣,又仔细回想了半晌,认真说:“我除了不想当你老公之外,没有什么别的欲望了。
” 咚! 皮安诺的肚子上挨了重重一拳。
“快滚回去拿东西!回来的时候,希望您已经旧貌换新颜。
我去找镇妖兽结的位置。
”涂天璘恼怒地推他一把,径直朝桥上而去。
一个钟头后,凌晨两点整。
河岸两侧寂寥无声,连河边工房里的灯也熄了,各式机械停驻在岸上,掩藏在夜幕下的大小轮廓,被雾气一氤,像极了张牙舞爪的怪物。
“要不是你们这些家伙胡乱动土,怎么会惹出这么多祸事。
”涂天璘坐在河对岸的草地上,望着这边不满地嘀咕。
⑺ 身后的桥头,传来细碎的脚步。
涂天璘转过头,见两个身影,一高一矮,披了一身寒气朝自己走来。
“下次麻烦你动作快点!”涂天璘捶了捶有点发麻的腿,站起身跟来者说道。
满面怒容的“尹臣翰”横眉抱臂地站在她面前:“如今我们是合作者,你说话客气点!” 涂天璘一撇嘴,目光转向他身旁的欧阳萃,问:“你们一块来的?罗一丹怎样了?” 欧阳萃赶紧答道:“罗一丹没事了,现在在医院里睡着。
我赶到河边,刚一下车就看到尹臣翰从计程车里出来,还以为是我花眼了。
结果……居然是老大。
” “你们俩还真像连体婴儿一样,哪里都能碰到。
”涂天璘戏谑一笑,从衣兜里摸出一枚叠成三角形的白纸夹在指间,口里默念几句咒语,一层淡却清透的绿光自三角中心缓缓漾出,几排笔锋凌厉,既像符号又像文字的笔迹嵌在光中若隐若现。
“张嘴。
”涂天璘看着皮安诺。
“吃?”皮安诺望着这个古怪的发光体,有些犹豫。
“显然不是让你戴在头上的!”涂天璘不由分说捏住皮安诺的下巴,另一手迅速逼过,三两下便将手里的东西送进他的嘴里。
酸中带苦,苦中又带辣的味道瞬间自皮安诺口中滑落于肚腹,又像阵突如其来的凉风,一个劲儿吹进每条脉络每滴血液,身体里没有一处不被无形之力扩张再扩张,怪异的空泛感眨眼吞噬了感觉细胞。
紧跟着,另有一种酥麻之感,痒痒地在他体内爬行,像无数只勤勉的蜘蛛,努力结着密密的网。
皮安诺怔在原地,双手捂着肚子和心口,呆立了好几秒,喃喃道:“我……好像空了。
” “他……他没事吧?”欧阳萃有些担心地问涂天璘。
“没事。
吞妖符吃下去就是这种感觉,身体像被掏空了般。
”涂天璘不以为意地说。
很快,皮安诺的神色恢复了正常,皱眉向涂天璘道:“我该做的都做了,你还不动手?” 涂天璘笑笑,往回走了几步,俯身在脚下的方寸之地上,以指为笔画下个圆圈,又在圈里龙飞凤舞写下一串看不见的东西,随后拿出迅雷之势一掌击在圆心上,低喝了声:“开!” 一圈气浪自她掌下波动而出,四周的青草当即呈倾倒之势,闷闷的咕噜声从地底传出,圆圈之内的泥土突地向外层层翻起,一块青光斑斓的灰色貔貅玉像竟自动从土中缓缓升出,直到全部露出地面才止住。
“另一个镇妖兽结?”皮安诺上前一看,雕工,色泽,质地,果真跟之前他们找到的碎块毫无异处。
“魇妖危害性颇大,但这妖怪本身的IQ并不高。
等它拿回灵能之后,自然而然会选择回到原来的宿主体内。
所以你只要站在桥上的显眼位置,你体内的妖气自然会让魇妖以为你是真正的尹臣翰,它会毫不怀疑地掉进我们的圈套。
”涂天璘指了指身后的石桥,“你到那上边去等着。
” “我呢我呢?我能帮忙干什么?”欧阳萃不甘心做个旁观者。
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塞到他手中,涂天璘指着地上的貔貅玉像:“砸石头这种粗活,就留给你来完成吧。
” “这么好一个雕像……可惜啊可惜……”欧阳萃边念叨着可惜,边举起石头朝玉像上猛砸下去。
两三下后,貔貅玉像在欧阳萃手里碎成几块。
一股疾厉的气流毫无预兆地从碎开的玉像中喷涌而出,竟生生把欧阳萃往后“推”开好几步,跌倒在地。
不寻常的震动从脚下扩散而出,连高站桥上的皮安诺都感觉到了。
他探出头往桥下一看,发现一直淙淙而动的河水居然在这个时候静止不动了,整条锦西河在瞬间凝固在一片乌灰浑浊之中,而就在涂天璘他们所站位置的正前方,一团紫白交现的圆形光纹竟从水底缓缓浮上,不断伸缩变色,像只从深海里游出的水母,一步步逼近水面。
咻一股冰凉透心的疾流,散着惹人恶心的腥咸之气,从水下异光中激喷而出,冲得皮安诺掩住口鼻往后连退两步。
而那团紫白光纹,不知何时缩变成了一道细若竹筷的光线,自水底直上天际,在墨黑相叠的空中打开了一团妖异的椭圆空间,一块拳头大小,若不规则晶石的半透明玩意儿从天空中沿着这道光线徐徐落下,停滞在河水之上三米高处,活体心脏般震颤不止。
“魇妖的灵能……”涂天璘望着前方的“心脏”,拉着欧阳萃避到岸上的老树后头。
居高临下的皮安诺撑着桥栏,看着涂天璘和欧阳萃鬼鬼祟祟躲到了树后,正疑惑这两个家伙打算干什么时,迎面便扑来一阵让人皮肤有被电击般感觉的冷气。
定睛一看,斜对面的夜空下,一道暗紫之气忽明忽灭,如出弦利箭撕开一切阻碍之物,凶悍地朝他这边扑来,所过之处,单调的黑色均被染成暗紫的云雾,如黑水中沉入几滴浓紫,丝絮连绵,摇晃蔓延。
那个方向,是尹臣翰家所在。
莫非这个没形没状的紫气,就是魇妖?!皮安诺的双手猛然抓紧。
紫气毫不犹豫地冲到河水上的“心脏”前,绕着它飞旋起来,盘蛇似的一圈又一圈将其绕得严严实实。
河水倒映着上面发生的一切,斑斑点点的紫色光屑落到水面上,点出一个又又一个古怪的小光圈,像无数只瞪大的眼,贪婪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十字形的白光猛然刺透那盘成一团的紫“蛇”,厚厚的“蛇皮”在这道利若刀锋的光芒下,被一块块切割了下来,簌簌落入河水之下,升起缕缕白烟。
再看那空中的怪玩意儿,竟缩成了个乳白色的半透明鹅蛋样,从高速旋转中慢慢平复下来,然后开始蠕动,两只翅膀样的东西从鹅蛋中间伸展而出,边缘却像浸在水中的线,有规律地扭曲起伏。
皮安诺闭紧了嘴,眼见着这怪东西从巴掌大变到足有他两个头那么大,那两只扇动不止的,像翅膀又不像翅膀的东西,让他想到深海里那种怪模怪样的鳐。
连着这对“翅膀”的部分,此时也变了形状,不像鹅蛋,倒像一只半睁半闭的眼,鬼祟地注视着自己。
层层白中泛紫的气,在它四周游动,形成一个又一个旋转幽深的洞,簇拥并托举着它。
如此一幕,任谁见了,都会怀疑自己坠入一场最深的噩梦。
是它了,一定是它。
这就是那个罪魁祸首,魇妖! 皮安诺逼自己面不改色心不跳,跟对面那只若无其事地“妖眼”对视。
突然,魇妖的“眼睛”猛然张大,身体朝前一倾,裹带着一身妖气异流,以暴风狂雨之势向皮安诺扑来,贪婪之中是势在必得的兴奋。
不能退!我是尹臣翰!我无欲无求!心如止水! 皮安诺深吸了一口气,反复在心中念叨着这几句话,等待那性命攸关的一刻。
噗! 一层足以令每个细胞战栗的寒流从皮安诺体内穿过。
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连退几步栽倒在地。
眼前原本清晰的一切,蒙了翳般模糊颠倒起来。
耳边呼呼的风声也幻化成了杂乱又歇斯底里的呼喊,听不清一个字,只觉吼得人无比烦躁。
“他们都会死,我会帮你杀掉他们!所有你讨厌的人,你要他们死他们就得死……”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我们永远在一起……” “不要害怕,想做什么就去做……” 呼喊声渐渐平息,梦呓般的呢喃出没在皮安诺的心底。
谁在说话?每个字都是充满诱惑的手指,撩动心上岿然不动的弦? 真的可以想做什么就去做么?那是很痛快的事吧?为所欲为的自由! 不行,理智,一定要理智! 两个影子在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争执,甚至扭打在一起,每个动作每个字,都扯动他最纤弱的神经。
好难受啊! 皮安诺紧紧捂住耳朵,痛苦地甩着头。
“老大脸色都变了啊!”欧阳萃冲去扶住皮安诺,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
涂天璘镇定地吩咐:“把他抓牢!” 欧阳萃忙用力扣住皮安诺的肩膀,语无伦次地在他耳边打气:“老大你千万要稳住啊!魇妖不可怕,只要毅力高,大家一起上,早晚死翘翘!” 眼见皮安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渐渐凸起条条经脉,每一条都贯穿一股邪祟的墨紫之气,就连他的眼球也骤然涨出无数忽红忽紫的血丝,密集得要遮住他整个眼眸。
粗重的喘息声从皮安诺的口鼻中涌出,豆大的汗珠从额际接连而下,瞬间染湿了他两鬓的头发,其痛苦之状,仿佛正在一场炼狱之灾中挣扎。
见状,涂天璘紧紧抓住他的手掌,十指相扣下,又将自己的额头紧贴到皮安诺额头,屏息静气,闭目凝神,口里默默念着平缓安谧的咒语。
清澈若水的华光从两人相触的额头蔓延开来,落雨般从皮安诺头顶匀速沉下,转眼便将他完全笼罩其中,而他凸起的经脉也在此刻渐渐落陷,诡异的紫气却像被水流冲刷过的颜料,层层淡去。
身体里似乎被覆盖上了厚不可破的冰,可冰下又突地窜起了一簇烈火,足以烧溶整个世界,气势磅礴。
冰与火短暂而猛烈地纠缠在一起,最后化成一只凶悍的怪兽,扑向心底最深不可测的地方。
无声无形的纠斗爆发开来,一股绝望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想要穿破他的皮肉逃窜而出。
紧接着却是轰隆闷响,若惊雷在心脏中炸裂,震得每条血管都要碎成渣一般。
一声不似人不似兽的惨叫,自纷乱崩塌的虚无中爆发而出,刺得人耳里嗡嗡作响,耳膜阵痛不已。
皮安诺只觉得五脏六腑好像同时挤到了一起,又同时散开,身体里,一下子空了。
皮安诺紧握住涂天璘的双手无力地松开来,满头大汗的脑袋断了颈骨似的耷拉下来,呼吸急迫但不再粗重。
“搞定了……”涂天璘呼出一口大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欧阳萃气喘吁吁地打量着靠在自己怀里的皮安诺,仍有些不放心:“老大他真的没事了?魇妖呢?死了吗?” “我能有什么事……”闭着眼的皮安诺闷闷冒出一句,然后才张开眼,努力坐直了身子,挤出自信的笑容来掩盖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劳。
“吓死我了,刚才你那样子,我真怕你变成妖怪。
”欧阳萃瘫坐下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
“别死撑了,虽然性命无忧,不过你现在的体力,一阵小风都能把你吹倒。
”涂天璘斜睨着皮安诺,不屑中又有些感激,“不过,你也算不错了,没有被魇妖迷惑。
吞妖符灭掉魇妖的时候会因为跟人体的剧烈排斥而产生难以忍受的压迫和疼痛,你也都忍住了。
是个爷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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