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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珍珠(3/3)

上带着两颗血珍珠,十分少见。

另外一个,跟着男子走的那个,据说那个男子给了她一颗血珍珠。

” 阿隼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抖开给毕岸看:“前日有一个商贩报官,称看到北市码头薛家商船底仓里,藏着几个身份不明的少女,疑有人非法贩卖人口。

昨日官府派人去查,却什么也没查到。

我留意了下,在舱底几个破碗中,有一些红色粉末,我怀疑是珍珠粉。

” 珍珠粉可敷面、可入药,有些有钱人家将珍珠研磨碎了口服也是有的。

汪三财捻了一些,先放在鼻子嗅,又尝了尝道:“细滑,有些淡淡的腥味,确定是珍珠粉无疑。

” 胖头学着汪三财的样子,砸吧着嘴巴道:“有些血腥味。

”公蛎却忌讳阿隼,不敢上前。

阿隼似乎知道他的恐惧,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公蛎大怒,突然变脸,探出分叉的舌头,朝空气中一探,然后瞬间恢复原样,故作淡定道:“血腥味,有怨气。

还有一些脂粉气,哦,不对,是女人唇妆的香味,好几个……有好几个女人喝了这个东西!” 阿隼惊异地看了他一眼,敌意小了许多。

毕岸伸出手指蘸了一点放入口中品鉴片刻,缓缓道:“其中添加了枯骨花粉、莨菪、鸟羽玉。

莨菪四成,枯骨花粉一成,鸟羽玉五成,血珍珠做引。

”他的眼底露出一丝笑意,“阿隼辛苦了。

”他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偶尔一笑眼神柔和,更觉俊美。

公蛎正在得意,一听毕岸张口便说出配料和比重,个个都是自己从未听说过的东西,心下佩服不已,再一看毕岸的样子,不由呆了,脖子往前探出,一脸痴相。

毕岸微微皱眉,扭头道:“阿隼你准备下,晚上带路,我们去探一探。

” (六) 亥时末,闭门鼓敲过。

毕岸原意,让胖头和汪三财留守,三人出去即可,但公蛎断然拒绝,非要拉着胖头一起。

毕岸、公蛎、胖头三人在阿隼的带领下悄悄摸出门去。

为了避免碰上宵禁的士兵,专拣偏僻的小巷子走,先是一路向北走了好几个街区,接着转东,走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一处偏僻的大宅子前。

门洞漆黑,一个灯笼也未挂,两个巨大的石狮肢体残破,在黑暗中像是两个阴沉矗立的夜叉。

胖头抹了一把汗,小声道:“这是哪里?” 阿隼回头一瞥,沉声道:“别说话,对方人多,不要惊动了他们。

”他的两只眼睛竟然如饿狼一般,发出绿油油的光。

公蛎又是心惊又是胆怯,心想这阿隼少年老成,沉默寡言,似乎身负异术,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今晚贸然答应和他们一起行动,可要小心为妙。

想到此处,他偷偷拉一拉胖头,做出一个“累坏了”的表情,故意落在后头。

阿隼带路,来到前面一处荒草掩映的角门处。

待公蛎和胖头磨磨蹭蹭地赶到,门前只剩下了毕岸一人。

毕岸背着手,气定神闲,仰脸望着天上的星星。

公蛎正想问阿隼去哪里了,只听里面哗啦一声,角门打开,阿隼探出头来:“快进来!” 原来阿隼不知何时进了里面。

二人不敢多话,跟着毕岸走进园子。

园子看来荒芜良久,浓密不透风的荒草足有一人多深,将小径遮的严严实实。

如今六月末,天上无月,漆黑一片,公蛎倒无所谓,胖头如同瞎子一般在里面乱摸乱撞,不时踩到公蛎的脚;又正是酷夏,只觉得蠓虫扑面,闷热之极,一会儿便满头大汗。

走过好长一段,又穿过一片竹林,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半亩大的池塘出现在面前。

池塘对面,影影绰绰可看到一处房间,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来。

阿隼低声道:“就在这里。

那房子是竹房,架空放在水面上的,四面邻水,只能从此处潜入。

” 毕岸微微点头,向后看了一眼,道:“胖头断后,在此守着。

公蛎跟我来。

”说完轻手轻脚钻入水中,朝房子游去。

公蛎有意显摆,脱了上衣朝胖头一丢,身体划出一个优美的曲线,快速游动,很快超过了毕岸。

水并不深,但因为不能发出响动,只能潜行。

公蛎故意展现自己良好的游泳技巧,在水中如滑翔一般,不泛起一点水花,在水里转着圈儿畅游。

不料有些忘形了,折到另一侧,尾巴——脚,扫到一块石头上,碰的生疼。

回头一看,是掩埋在水里的汉白玉小型灯塔,看上去有些面熟。

公蛎将身体盘起来,绕在灯塔上,尾巴探到平整的塘底,突然想起来,这不是金谷园的下沉舞池么,何时变成了池塘? 不过已经顾不上多想,看毕岸已经游到竹楼下面,公蛎忙跟了上去,顺着下面的竹架爬了上去。

出乎意料,房间里空无一人,一些红色舞衣散乱在白木小床上,靠近门边的竹桌上乱七八糟丢落下一些胭脂水粉、花露手帕,看起来像是匆匆离开,未来得及收拾。

没看到什么香艳场面,公蛎有些遗憾。

毕岸却十分惊愕,一边倾耳细听周围的动静,一边皱眉思索。

公蛎发了一会儿呆,想起上次见到的画面,心里有些犯怵,正想劝毕岸回去,却见他游到房门一侧,跨上台阶,推门走了进去。

阿隼那小子神出鬼没的,又不知去了哪里。

公蛎跟着毕岸,小心翼翼地进了房。

一股浓郁的女人体香扑面而来,但味道同上次的明显不同,显然不是一批人。

公蛎侧着身子站在门口,随手拿起桌子上一瓶用了一半的胭脂,放在鼻子下嗅个不停。

十二个狭窄的白色木床,十二件红色舞衣,墙壁上还挂着笛子、琵琶等乐器,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寻常教坊。

毕岸绕着走了一圈,喃喃道:“奇怪,难道有人走漏了风声,他们临时更换了场地?” 公蛎将一面精致铜镜偷偷塞进自己的荷包,接口道:“对啊对啊,谁会那么傻,害人总在这一个地方。

我们走吧。

” 毕岸马上便抓住了他话中的破绽,道:“总在一个地方?这么说,他们已经不止一次这里害过人了?” 公蛎一向只求安逸,不想多事,自知失言,支吾道:“我就随口这么一说……” 毕岸看了他一眼,并不追问,附身一件件地查看小床。

这些床的造型很是奇怪,一头稍宽,一头稍窄,白森森的床沿高出床面三寸,像是个被削去上半部的棺材板儿。

公蛎上次已经留意到,只是未放在心上。

毕岸拎起一件舞衣,翻看了一阵,脸色越来越阴沉,命令公蛎将烛台拿过来。

趁着灯光,毕岸小心地用镊子从床头缝隙中拨弄了一番,慢慢钳出一个颗粒状的东西来,殷红色,如同砂砾一般。

公蛎脑子突然变得灵光起来:“这是……未成形的血珍珠!” 同时引起公蛎注意的,还有毕岸刚刚放下的红舞衣。

刚才离得远,如今站的近了,分明嗅到一股熟悉的丁香花味道,虽然极淡,但清雅悠长,正是公蛎所魂牵梦萦的体香。

难道那个逃走的丁香花女孩儿又被抓回来了?公蛎的眼睛滴溜溜地朝竹房的四周看去,心里暗暗祈祷女孩儿这次能逃过一劫。

毕岸又找到几颗珍珠砂,用白棉纱小心地裹起来放入怀中,长出了一口气,道:“我们来晚了。

走吧。

” 公蛎拿起舞衣,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出些许陶醉的表情,毕岸皱眉看了他一眼,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游到最近的岸边,准备绕回到来路上去。

一下子陷入黑暗,公蛎有些不习惯,唯有耸着鼻子来辨认路径。

这是一条小竹径,石上青苔又湿又滑,依稀便是那晚捡到血珍珠的地方。

公蛎越是竭力想忘掉那晚的景象,越是在脑海里不断重复,一个走神,脚下一滑,扑在一棵枯死的竹子上,发出哗啦一阵响,毕岸低声喝道:“轻点!” 公蛎大怒,跳起来叫道:“你给我摔一个轻点的看看?”又觉得手掌火辣辣地疼,气恼地拿出火折子,自行点着。

毕岸伸手制止,被公蛎一把打开:“又没有人,你紧张个鬼啊?”看着自己娇嫩的手掌被划了一道细细的口子,渗出小小的血珠子,脸都抽搐了。

毕岸无奈,只好随他去。

地面缝隙里突然金光一闪。

毕岸一个箭步上前捡了起来。

原来是一只折断的金丝蝶纹首饰,指甲大小,上面镶嵌着翠蓝的珐琅,下面坠着一串儿翠玉珠子,耳坠子不像耳坠子,项链不像项链的,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毕岸正对着灯光细细查看,公蛎瞟了一眼,道:“这不是隔壁风骚老板娘头上戴的那个步摇吗,怎么断了一枝?可惜了。

”说完自己也愣了,挠头道:“这个……也可能是别人的,我不过是见她带过这么个金丝点翠蝶纹步摇。

” 毕岸突然低声道:“不好!”疾步快跑,瞬间不见了踪影。

周围不知何时冒出无数点绿莹莹鬼火,慢慢朝着公蛎围拢过来。

公蛎连滚带爬,在竹林中穿行良久,终于绕回到胖头身边,带着被蚊虫咬得满身包的胖头回到了当铺,将这个不仗义的毕岸和阿隼骂了一路。

(七) 回到当铺,子时已过。

这一晚睡的极不踏实,好不容易入睡,却做了噩梦。

那个散发着丁香花香气的女孩儿正在对着公蛎笑,公蛎竭力想看清她的容貌,却被浓雾遮住了眼睛,正在努力分辨,女孩儿突然变成了骷髅,上下牙齿咔咔作响,朝公蛎扑了过来,她的额头上,一个拳头大的洞,正不断地冒出黑水…… 公蛎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看窗外漆黑一片,翻了身想要继续睡,却再也睡不着了。

正辗转反侧,只听窗外嘤咛一声,似乎有人蹲在窗外发笑,接着窗户便传来一阵轻轻的叩击声。

这叩击声极小,却极有规律,一声接着一声。

公蛎拿床单蒙上脑袋,叩击声仍然往耳朵里灌。

叩击声终于停止了,公蛎舒了一口气,刚翻了个身,忽觉一股阴风吹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跳窗进来,轻轻落在地上地,接着鼻尖一阵发痒,耳边骤然响起“咭咭”、“咯咯”的轻笑声。

女鬼来了?公蛎首先想到的便是那个闹鬼的传闻,登时浑身僵硬,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是鬼手还是鬼脸,在公蛎的脸上盘桓了好久,带着一丝奇怪的香味。

公蛎佯装睡着,发出均匀的鼻息声,仿佛这样就安全了一般。

香味停顿了片刻,似乎离开了。

公蛎鼓起勇气,微微睁开眼睛。

已经走到门口的鬼影似乎察觉到他醒了,猛然转身:一个白色骷髅带着一顶不知是黑色还是暗红色的荷叶边帽子,黑洞洞的眼窝里流出闪亮的汁液,映的下面缺了下颌骨的牙齿一闪一闪的,朝着公蛎逼来。

公蛎忘记装睡,连惊呼也忘了,抱着枕头朝床里滚去。

骷髅发出咯咯的娇笑,抖动着声音道:“偿命来……” 情急之下,公蛎跪在床上磕起了头:“女鬼饶命,女鬼饶命……” 骷髅怒声道:“你才是女鬼呢!”这骷髅死前估计年纪不大,声音甚是清脆。

公蛎如筛糠一般,语无伦次道:“对对,你不是女鬼,你是女神……我除了偷看女子洗澡、卖些假药……偶尔欺负下胖头,没做过任何坏事,求女神饶命……” 听到公蛎如此说,骷髅竟然笑了一声。

公蛎见有效,大起胆子仰脸细看,不料骷髅嘴巴突然张开,从中伸出一只手,朝公蛎面门抓来。

公蛎一声“啊”未发出,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瞬间工夫,公蛎很快转醒。

那个女鬼竟然没走,还用手指触碰他的鼻子,若不是亲眼看到这手是从女鬼嘴巴里伸出的,这只手柔嫩香滑,倒是舒服的很。

正盘算着要不要继续装晕,忽听窗外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道:“怎么样了?” 竟然有两个女鬼!公蛎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强忍住脑袋的疼痛,发誓明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身边的女鬼拉了他的手臂把脉,小声道:“脉象平稳。

”又顿足撒娇道:“这个胆小鬼,还大男人呢,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窗外的女鬼道:“别管他了,赶紧找东西要紧。

” “擦”的一声,一股淡淡的硫磺味传来,女鬼打亮了火折子,开始在房间里乱翻。

公蛎忍不住再次睁开眼睛。

有了灯光,看的清楚多了。

女鬼正蹲在地上翻动床头柜子底层的抽屉,从侧面看她身材矮小,似乎是个未成年的小鬼,穿着一身白色长袍,乌发披肩,脸色刷白,配上猩红的嘴唇,果然是传说中的女鬼模样,但同刚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难道女鬼还能变脸?公蛎又害怕又觉得奇怪。

女鬼连将房间找遍,焦急道:“没有啊。

” 窗外的女鬼道:“找不到就算了,天快亮了,撤吧。

” 女鬼嘟嘟囔囔道:“不可能没有一丝破绽!”俯身往床下查找,并将刚才查过的地方又重新找了个遍。

要不是害怕,公蛎几乎就要问问她们在找什么,要不要他帮忙一起找了。

头瞬间不疼了。

但因保持着刚才晕倒时的蜷缩姿势,公蛎早已浑身酸麻,盼望着女鬼赶紧离开,恰巧此时,住在厢房的汪三财发出一阵激烈的咳嗽,总算是给公蛎解了围——女鬼听到动静,迅速吹灭了火折子,从脚下抓起一个东西,飞快地逃走了。

但就在火光明灭的瞬间,公蛎却看到,她手里拿的是一朵猩红色的大花朵,这种花朵的正中是一个自然形成的骷髅模样的花蕊,那些光点,不过是有荧光作用的花粉罢了。

奶奶的,原来鬼也会骗人! 公蛎有点来气,听到窗外悉悉索索,知道女鬼还未走,一时间好奇战胜了恐惧,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躲到门后。

跟踪目标而不发出任何声息,一向是公蛎的长项,女鬼竟然丝毫不能察觉。

公蛎跟踪至院落,见白袍飘飘,女鬼飞过墙头,消失不见了。

公蛎惊吓之余,又心有不甘,摸索着朝女鬼飘走的地方摸去,竟然摸到一条软梯,心里一亮,不由冷笑起来——好个苏媚,竟然扮鬼偷东西! 公蛎曾去流云飞渡搭讪过多次,但苏媚言语周到,虽举止风流却滴水不漏,别说她的闺房,连后院公蛎都不曾一窥,不给公蛎任何可乘之机。

如今有了把柄在手,以后再去便好办了。

公蛎暗自兴奋,顺着软梯三下五除二爬上了墙头,果见两个女鬼蹲在地下,却没一个是苏媚:一个披头散发满脸乌黑的,是她的粗使丫头小花,另一个脸上擦满了白粉的吓得公蛎晕过去那个,是苏媚的小丫头小妖,她正在揉脚脖子,估计是刚才不小心掉下去崴了脚。

公蛎迟疑着要不要拆穿她们,只听小花粗声粗气道:“还能走吗?” 小妖撅起嘴巴:“还好,应该不要紧。

真讨厌!我每次看到那个贼眉鼠眼的龙掌柜就倒霉!这个扫把星!” 公蛎在黑暗中朝她挥了挥拳头。

小花捧起那朵诡异的猩红大花,迟疑道:“你怎么把中间的骷髅花蕊给穿透了?” 小妖气哼哼道:“不用这个,哪能吓的住哪个油头滑脑的公蛎?” 小花嘟哝道:“这些枯骨花,姑娘费了好大工夫才做成的,可惜了……” 小妖抢白道:“别啰嗦,我自己会去和姑娘解释。

”说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小花忙去搀扶,被小妖一把推开:“快去把软梯收了——不许告诉姑娘!否则下次再出去玩就不带你了。

” 公蛎慌忙手脚并用退了回来,耳朵贴在墙上,听小妖和小花走远,自己才蹑手蹑脚回了房间。

这个苏媚,看着比毕岸还要神秘,到底什么来意?小妖在找什么?最重要的是,以前的闹鬼传说,是不是也是小妖闹出来的? 天刚蒙蒙亮,公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起了床,来到中堂刚倒了一碗茶,一转身,却见毕岸站在身后,吓得茶碗差点摔了。

毕岸身手敏捷,飞快俯身将茶杯接了个正着,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

公蛎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张口质问他昨晚丢下自己和胖头去了哪里,却见毕岸面无表情道:“又是十二个女孩儿。

” 公蛎骂人的话生生咽回了肚里。

毕岸看着茶杯:“十二个女孩儿,一夜之间只剩骸骨,头颅被人击破。

” 公蛎结结巴巴道:“在哪……哪儿?” 毕岸道:“城外一处破庙。

” 公蛎心惊胆战,说不出话来。

毕岸徐徐道:“本以为是在金谷废园,没想到他们临时改了地点。

阿隼飞快赶去,还是晚了一步。

”说完盯着他道:“你的血珍珠,从哪里来的?” 公蛎再也不敢隐瞒,将那晚所见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但对昨晚小妖扮鬼偷东西一事却瞒下不提。

毕岸沉默半晌,哼了一声道:“姑且信你一次。

” 公蛎跳起叫道:“难道我还骗你不成?我怎么会去害那些女孩儿?” 毕岸冷冷道:“你好自为之。

” 阿隼急匆匆闯进门来,看了看毕岸和公蛎,欲言又止。

毕岸问道:“怎么样了?” 阿隼道:“线索又断了。

魏乐师和刘婆子失踪,周围查不到任何消息。

” 公蛎忍不住打断道:“你还没说呢,那些女孩儿,同血珍珠有什么关系?” 阿隼反诘道:“你在洛水多年,可见过大量血珍珠吗?” 公蛎卖弄道:“珍珠常见粉色、紫色、黄色、淡蓝色,偶尔还有黑色,如此血红色的,确实甚是少见。

不过我运气好,曾经在一个巨大蚌母的尸体中找到过一颗,可惜成形不太好,后来烂成了两半,便丢弃了。

” 毕岸冷冷道:“血珍珠是死亡之珠,为亡者气血郁结而成。

” 公蛎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一听到“死亡”、“杀戮”什么的便心烦意乱。

胖头突然从门外探出半个头来:“我看洛阳如今很是流行用血珍珠做首饰呢。

”他的鼻头昨晚在草丛中被蚊子叮了一个大包,红彤彤的。

毕岸道:“那是因为如今的洛阳城中,有人专门以人为珠母,生产血珍珠。

” 见胖头和公蛎一脸茫然,阿隼解释道:“从去年至今,洛阳市面开始风行血珍珠。

传闻血珍珠具有非同一般的功效,安神养颜作用比普通珍珠强上百倍。

” 公蛎顿时眼睛发亮:“真的?男子佩戴是不是可更加英俊?” 毕岸的目光闪电一般射过来,直视着他:“是。

” 公蛎悻悻道:“你瞪我干什么?人又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想俊俏些……” 胖头挠头道:“用人来养,怎么养啊?” 毕岸的眼神和语调一样冰冷:“那些血珍珠,长在女子的头颅内,每四十九天采集一次。

每次采集,就要将女孩儿头颅破开。

” 怪不得那些女孩儿个个头颅一个大洞,竟然被人破颅取珠。

大热天的,公蛎腾地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胖头肥厚的嘴唇朝前突了出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取珠的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嚣张?”胖头鼻头因为气愤而变得更加红亮,“还有没有王法啦?” 阿隼握紧了拳头:“有人专门组织从异地拐骗或购买未满十八岁的女子,喂食一种特殊的丹药。

那些女孩儿吃了这些丹药,头颅里便会长出血珍珠来,过了七七四十九天,珍珠成行,便可采摘。

采摘之时,需要点燃另一种药物,那些女孩的血肉会在一刻工夫消失殆尽,精气全部进入颅内用以滋养血珍珠。

” 想到那颗美人头里长出来的血珍珠在自己身上带了多天,公蛎的声音都抖了起来,“就……就为几颗血珍珠……至于吗……” 毕岸脸色虽然平静,但眉骨明显地跳动了几下:“我们从长安追查至洛阳,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他们行凶的地点,却扔扑了一个空。

” 公蛎突然有了疑问:“这东西虽然名贵,也不过是珠宝首饰的玩意儿,一颗珠子顶多不过几十辆银子,若单单是为了盈利,何至于要如此罔顾国法草菅人命?” 毕岸道:“这里面定有隐情。

这伙人隐藏极深,组织庞大,昨晚我们的举动只怕已经打草惊蛇,以后再难查证。

” 阿隼道:“下步怎么办?” 毕岸道:“按部就班,你好好当你的值去。

这血珍珠养殖有一定的时期,我们还是静观其变。

” 公蛎听到毕岸还要继续追查,登时急了:“那颗血珍珠我不要了好吧?就当投资给当铺了,算我出资行不行?” 阿隼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道:“放心,不会牵涉到你的。

” 公蛎叫道:“本来就没我什么事儿!我不过是碰巧撞到而已……” 阿隼理也不理,朝毕岸略一拱手,转身而去,却被突然闪身进来汪三财一把拦住:“毕掌柜,阿隼,你们……”他眨巴着眼睛,语无伦次道:“咱们就是一开当铺的……两位掌柜,我一把老骨头不值钱,可你们……你们还年轻,大把好时光要过哩,可千万别搅了那混水……我保证尽心尽力,半年之内定让当铺恢复生意……” 公蛎一下子明白过来,一边朝着胖头打眼色,一边正色道:“对啊,山羊胡子……不,财叔说得有理!我们好好做生意便罢,什么拐卖人口、杀人取珠,违法乱纪的事儿,自有官府大老爷们儿管。

” 胖头这次反应倒快,大声道:“对!”公蛎以为他赞同自己,忙附和点头。

谁知胖头接着挥动拳头,双目炯炯,一副大义凛然的英雄气概:“这些坏人残杀无辜,人人得而诛之!身为大侠,当为民除害,劫富济贫!我愿唯毕公子马首是瞻!”说的是义愤填膺、气势磅礴。

文绉绉说完这么长一套说辞,自觉非常满意,还得意地看了公蛎一眼。

公蛎又气又恨,踹得他一个趔趄。

毕岸哪里知道这段话完全是胖头从戏文里照搬过来的,第一次对这个傻胖子多看了几眼。

汪三财看看意气风发的胖头,垂下脑袋低声道:“我老啦,经不起折腾,看你们几个都是好人家的孩子,只想看着你们平平安安衣食无忧,其他的事情,实在不是我们能管的……那些人,我们斗不过……” 公蛎看着他耸起的肩胛骨,松弛的脖子,不由对他生出几分怜悯来。

阿隼却抓住了他话里的含义:“他们?他们是谁?财叔你知道什么?” 汪三财茫然无措道:“我随口这么一说……那些坏人丧心病狂,我们手无寸铁,哪里斗得过……” 阿隼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道:“这种案子,我们不管,官府更难以查明,难道任由那些人家的女儿被当做珠母?财叔放心,我家公子自有分寸,不会连累到当铺,您好好经营便是,保您安度晚年,衣食无忧。

” 汪三财看了毕岸半晌,满面愁苦道:“但愿如此。

”佝偻着背慢吞吞转身,留下长长一声一声叹息:“只怕卷入容易抽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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