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绉纹的假靴子,糊粘着的布底倒是真的,但一泡水就全掉了。
小四气得两手只是哆嗦,“你你你你……”他哆嗦着说。
龙印妄无奈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先替你去找双鞋子。
” 小四再哆嗦着说:“他他他他……” 龙印妄再点了点头:“知道啦,然后再陪你去找这该死的贩子算帐。
” 小四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在街边坐了下来。
龙印妄只好回去替他找鞋子,不料却正好看到风行云莫名其妙地被轰出府兵大院。
风行云知道再落到他手里定然小命不保,不顾身上伤痛,跳起来慌不择路地朝小巷子里就钻,他腿上本来带伤,跑了两步,几乎要再次摔倒。
这时突然对面雾气开处,一辆驴车得得地行来,车厢上挂着青布帘子,前辕上坐着一个车把式。
风行云别无选择,从斜刺里跑过去,在赶车的听到他的脚步声前,一个打滚,滚在那驴车下面,紧抓住车轼,盘起两腿吊在上面。
他刚在车底藏好,就听到龙印妄如同高跷蹬在石板上的脚步声,飞似的一步步地挨近,不由得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那车把式穿着一件短打青布衫,身子瘦小,鼻子却颇大。
他听到点声音,回头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于是又朝驴屁股上甩了一鞭子,回头对车厢里说:“小姑娘,到处都戒严了。
你可藏好了别出声。
” 五之丙 那辆车子里坐着的不是别人,却是被青罗救了的羽裳。
原来青罗见厌火城在大肆搜捕,全城不宁,担心辛不弃的住处不够安全,他们出去偷东西的时候,羽裳会被别人发现,于是央求辛不弃将她藏起来。
辛爷本来懒得理会这种小事,拖拖拉拉地不愿办,挨到天亮,他突然发现小姑娘长得不错,不由得流起了口水。
又转念一想,如将她拐卖到南山路的老鸨那去,没准能发上一笔小财,就算发不了财,要是能见到天香阁里挂头牌的露陌姑娘一面,也是大大的幸事。
他一想通此节,兴奋异常,连声催促青罗在家里躲好,套了辆驴车,一路吹着小调,就将羽裳朝南山路送去。
不料刚走到割脸街府兵驻处附近,就被一个面目凶恶的高个大汉拦住了:“喂,有没看到一个小孩从这跑过去?” “滚……”辛不弃一个字刚冒出口,突见对面的人目露凶光,顿时软了半截,“看到了,刚才拐到朝南的那个小巷子里去了。
真的,大爷,我……我也是官差,怎么能随便说谎骗人呢?” 龙印妄冷哼了一声,看了看辛不弃拿出的描金令箭,朝南追了下去。
辛不弃见他走远,换了一张脸冷笑起来:“哼哼,跟我斗,老子又不是你老妈,还要给你看小孩。
这大清早的,街上能有个屁小孩……” 他絮絮叨叨地骂了一会儿脏话,突然想起身后车子里还有女人,连忙住了嘴,对车子里花言巧语起来:“待会儿到的可是个好去处,到了那边,人家给你吃的给你穿的,你要乖乖听话……过两天我再让你大哥接你去……咦,你大哥叫啥?” 羽裳坐在车里一声不吭,只是心乱如麻。
女孩子的直觉让她对这个瘦猴脸的小个子充满了怀疑。
他目光闪烁,大话不断,没有几句话是值得听的,而值得信赖的那位蛮人大哥看上去也是个刚到厌火的外地人,招惹了不少麻烦,自身难保。
现在又有谁能帮她呢? 在村子里,羽裳可是位既坚强又有主见的小姑娘,也正是在危急关头表现出来的勇气和机灵,才帮助她自己逃脱了那场摧毁整个村庄的灭顶之灾。
可如今,她却觉得一颗心空荡荡的,仿佛在云上飘一下荡一下,不着边际。
村子已经被烧了,再没有别人活下来。
她唯一的亲人就剩下风行云了。
那个仿佛永远在眼望远方、不停幻想的男孩子,最后就在她眼前消失在这个陌生城市的迷宫里,就如同一粒沙子落入海滩,再也不见踪影。
如果找不到风行云,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地飘荡,她也不想活了。
羽裳咬着牙想。
可是现在,威力无边的铁爷都不能帮她了,在这座陌生的充满敌意的城市里,她还能去倚靠谁呢?羽裳松开拳头,愣愣地想了起来。
南山路的十二画桥眼看就在前面,驴车却突然停住了。
原来是一排黑衣卫士拦住去路,冷冷地盯着辛不弃看,闹得他心里发慌。
庐人卫的身后,一辆庞大的描金漆画车,正被十几乘马簇拥着行路。
车子被四匹高头大马拉着,头顶上高高的白色羽毛随着它们一点一点的头摇动。
羽裳抛起帘子一角看了看,认得那是城主大人的车仗。
她咬了咬嘴唇,突然拿定主意,一横心从车上跳了下来。
羽人的身体轻快如燕,辛不弃一把没拦住,羽裳已经从两个措手不及的庐人卫身体间隙里穿了过去,冲到了车仗前面。
车仗边的卫士可不容她再放肆,一个彪形大汉伸出手来,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轻轻往下一压,羽裳登时摔倒在尘土里。
她挣扎着喊道:“放开我。
我要见羽大人。
” “是昨夜里捣乱的那个小羽人。
”侍卫在车驾旁的鬼脸冷笑一声,抖开长刀,驱马过来。
羽裳被两个兵压住,依旧使劲抬起头来看他。
“慢着。
”一个声音慢吞吞地说。
描金车上的车帘被打了开来,她觉得缝隙里有人看了她两眼,然后说:“你,留下来吧。
”一只保养很好的手从缝隙里伸了出来,招了两下。
羽裳肩膀上的压力消失了。
她带着刚刚落到身上的惊恐站了起来,犹豫着上前两步。
那个声音不容置疑地说:“上来。
” 一条大汉突然跳下马来,趴在车下,他弯起宽厚的背脊,显然是让羽裳踩着爬上车。
羽裳像被毒蛇催眠了的兔子一样,大睁着双眼,踏着大汉的背登上了那辆车。
车里的宽敞出乎她的意料。
这间马车厢里铺着白苇编就的座席,当间是一条云纹茶几,几上摆着铜座灯和注油壶。
对面的座位上端坐着一位老人,着一件紫色绸袍,下巴上有修剪漂亮的山羊胡,低垂的眉毛下则是一双深邃又锐利的眼睛,一眼扫过来时,不怒而威。
羽裳不由得跪了下来不敢说话。
帘子又被抛开,那个套着鬼脸面具的将军露了个脸说道:“从王大和赵二守卫的地方穿过来的。
” 城主冷冷地说:“你处置了吧。
”他说话有板有眼,威严自在其中。
羽裳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忍不住哆嗦起来。
“别杀他们,”她哀求起来,“是我的错。
” 羽鹤亭转过头,换了柔和点的语气说:“这事和你无关。
治军不得不严,这二人军纪难逃。
” 羽裳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抬起头来。
”羽鹤亭说。
他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来,赞叹着说:“长得真是俊俏,如果都是眼泪,就可惜了一张好面孔呢。
”末了又一顿,突然长叹一声:“真像,确实像。
” 羽裳心中忐忑不安,也不知道他说什么。
羽鹤亭沉思了片刻,道:“你就留在我身边吧。
”他的话既温和又庄重,却绝对不可反驳。
羽裳的身子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你有什么冤屈,我替你办了就是。
”羽鹤亭轻抚她的肩膀。
这句话彻底打翻了羽裳心里头坚硬的那部分,她放声大哭了起来。
羽鹤亭怜爱地摸着她的头发,然后抚了抚自己肩膀——那是昨夜里假装受伤的地方——不由得微笑了起来。
他柔声说道:“你不用哭。
在厌火城,还有我羽鹤亭办不了的事吗?” 风行云躲藏在驴车下,并不知道四周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敢随便跳下去,只顾用没受伤的胳膊死死地把住车轼。
那车子走了好久,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风行云感觉到车上的人跳下了车,随后听到了模糊的两声喊叫,那似乎极其熟悉声音让他绷紧了身子,但那时候车夫甩了两下鞭子,风一样跑开了。
他猜想自己肯定是听错了,后来只听得车把式在上面骂骂咧咧:“死女人,害得我几乎小命难保……” 车子颠颠簸簸地在路上跑着,风行云屏息听了良久,确认车厢里已经没有人了,于是翻上车厢,在车子后头蹲了下来。
他刚松开发麻的胳膊,想喘口气,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会动的东西从他背上一窜而过。
已成惊弓之鸟的风行云吓得差点从车上掉下去,他回过头,却对上了一双又圆又大、绿莹莹的眼睛,原来是一只同样搭顺风车的大黄猫。
那只猫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就不感兴趣地别过头去,一板一眼地用前爪擦起脸来。
五之丁 “怎么样了?” “好着呢,安安稳稳地藏着。
”辛不弃面不改色地撒谎说,“走吧,该动手了。
” 青罗皱着眉头捣鼓着辛不弃提供给他的一大堆器械:“我还没搞明白这些家什怎么用。
” 辛不弃不满地说:“你跟着我干,那就和寻常小蟊贼不一样。
我们是有身份的小偷,一定要好好学。
” 辛不弃从那堆家什中抽出一根粗竹筒,在顶端一按,登时从另一端弹射出六条锋利的弧型刀片,像伞骨一样撑开来。
他得意地怪笑着,对青罗说:“寻常蟊贼哪有这样的宝贝?这是我自个儿发明的新装备,叫虎蹲钻,因为使用的时候,得蹲着用,看好了。
”他蹲将下来,那模样不像老虎,倒像只大狗。
他将那东西刀片朝下,使大劲压在地上,再按了按顶端,那六条刀片像风车一样飞快旋转,一头扎进泥里。
青罗看得咋目结舌,那竹筒果然厉害,不一会儿就在地上掏出一个直径约一肩宽的洞来,只是挖出来的泥土全都向上甩去,正好甩在辛不弃的脸上。
辛不弃停了手,踢了踢屋里凭空多出来的一个坑,骄傲地擦了把脸上的泥土说:“要偷进那河络的屋子,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掏地洞。
” “哦?” “那头死河络防卫严密,我费尽心机,前后侦察踩点了十来次,真他妈的……”辛不弃半仰起头,回忆着说,“我从臧胖子那搞来的精钢飞虎爪,家传三代的跳竿,曾怪猴处顺来的飞钩,戈公公高价押给的撞墙车,价值三千文的手套——整整一对,还有我的镀银飞刀——全都落到了那个歹毒的秃河络手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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