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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
我们这次劫营一定让蛇人也措手不及,只有五六个蛇人从营中冲出来抵挡,几个冲在最前的士兵跳下马,手持攻城斧去斫营门,边上的士兵护着他们。
那几个蛇人虽然勇悍,但哪里挡得住士兵们潮水般地涌入,刚刺倒一个士兵,边上早有五六把长枪刺了过来。
这时,我听得有人叫道:“门倒了,小心!” 此时营门已被点燃,发出了“吱嘎”的响声,猛地向里倒去,火星四射,木门上燃着的火焰一时烧得更旺。
“砰”一声,倒在了地上,着火的木头也被砸得四处乱飞,这等声势使得士兵们士气更加高昂,发出了一阵欢呼。
卞真带马冲过我身边,叫道:“楚将军,我们分开了,好自为之!” 他扭头叫道:“弟兄们,随我来!”拍马便冲了进去。
我也回头叫道:“全部跟上,不要恋战,向里冲!” 营里已像开了锅一般,四处发出了一阵惨呼。
这些声音都是蛇人发出的,虽然有些怪腔怪调,但是一样充满了惊恐。
我心中一阵快意,浑身像有无穷的力量,恨不得大叫一声。
蛇人的营帐与我们的一般无二,从中不时游出蛇人来。
此时它们战力再强,但前锋营的士兵一波波拥上,第一排士兵一枪刺出,不等蛇人还手便冲了过去,根本不与它们缠斗,从后面却冲上了另外的士兵。
这也不是围攻了,那些蛇人几乎每一个都在与整个前锋营战斗,它们力量再大也无用武之地,被冲得一个个隔了开来。
我一枪刺倒一个蛇人,却见边上有个蛇人也向我扑了上来。
那蛇人身上也没有盔甲,大概是刚从帐中爬出来的。
它手中是一把大刀,我一枪刚刺出,它的刀便落向我头顶。
我右手举起长枪,“当”的一声巨响,我也只觉掌心一热,手臂一时都感到了麻木,那柄刀顺着枪杆滑了下去。
我不等它再还手,一催马,手一抖,枪向下而上划了道弧,枪尖在它胸前扫过。
这是一招半月枪。
我的枪磨得极其锋利,枪尖在那蛇人胸前登时划出一条大大的伤口,血从中猛喷了出来,将我溅了半身。
你们也有这一天! 我收回枪,只觉手臂仍有些酸痛。
蛇人的力量太大了,我硬碰硬地挡了一下,只怕筋肉也有些拉伤,但此时已顾不上这些了,我转过头,更要让人跟上来,却听得甄以宁惊叫道:“统制,当心!” 他叫得极是惶急,我不由一愣,刚一抬头,却见一个枪尖从下而上刺来。
这个蛇人竟然是贴着地面过来的,突然向上出枪,周围一片混乱,又是昏沉沉一片,我一直不曾发现。
这一枪出得极快,又是从下而上刺向我肚腹,我猛地一勒飞羽,飞羽猛地人立起来,但那一枪太快了,飞羽纵然神骏无匹,我仍是让不开这一枪,“嚓”一声,枪尖在我右小腿上刺了长长一条伤口,我的血也猛地喷了出来。
我的腿一阵麻木,倒不是很疼,看来这一枪入肉不深,伤势并无大碍,但是血却还在拼命流着,我的战袍下摆也被血浸得湿透。
那蛇人还待给我补一枪,但这时我已有防备,它哪里还能刺得到我?它又是从下而上的,偷袭可以,对攻时,这样的姿势极为不便,我的长枪拨开了他的枪杆,枪尖一吐,立将那蛇人搠倒。
其实我的枪还不曾拔出它体内时,已有几个边上的士兵冲过来将那蛇人枪挑刀砍,剁成一片血肉模糊。
我在马上蜷起小腿,看了看。
那一枪刺得很厉害,虽然刺入不深,但是在我腿上留下一个深达半寸的伤口,伤口两边的皮肉都翻了起来,血仍是不断涌出。
我不敢声张,伸手在战袍上撕下一条布包了包。
这伤口太长了,那条布并不能完全包起来,好在将中间一包后,血算是止住了。
也等到包好后,伤口才感到一阵阵拉扯似的疼痛。
钱文义这时冲过来道:“统制,蛇人越来越多,已经有几十个弟兄被打下马来了,怎么办?” 我们还只是刚冲进蛇人的阵营,仅仅这么一小段路便损兵数十,那么最后冲出营阵来时不知还能剩多少。
我看了看身周,现在所有人都在跃马厮杀,一个接一个地冲过去,我本来是在队伍最前列,停了这一停便已落到了中段。
望出去,眼前也只有刀枪的锋刃在火把上的闪光,以及蛇人那些狰狞可怖的脸。
我道:“接着冲!失马的弟兄能跑的就跑,实在不能跑的,让战马尚有余力的两人合乘一骑。
” 说这话时我心里有一阵疼痛。
按理我们该不顾一切向前冲杀,但是我实在无法让那些战马被打死的士兵留在这儿与蛇人死战,别人再向前冲锋。
如果我真下了这等命令,只怕日后心里再没一天安稳了。
我这么说时,眼前似乎又看到了苏纹月,不知不觉地,眼眶里有些湿润。
钱文义道:“这样也好,只是一旦失马的太多,岂不是会影响冲锋的速度?” 蛇人的阵营里已像开锅似的喧哗,从另一边传来了喊杀声,听那声音已到了我们前面,想必卞真一部冲锋比我们进展更速。
回头看去,营中我们的来路已是一派火光,我们边走边放火,风借火势,蛇人营中大约有四分之一已全都着了起来。
我看了看,大声道:“死则死尔,但求无愧于心。
” 钱文义怔了怔,也没再多说什么,大声道:“落马的弟兄听着,能跑则跑,不能跑时与边上的骑者合乘一骑。
” 他这命令与我下的稍有些不同,我说的是让战马有余力的来与落马士兵合乘,但现在正是一片混乱,每个人都在拼命厮杀,谁还有心思能看那马是否有余力带人,我这命令真要发下去,反倒会让一些胆怯的骑兵拒绝与人合乘。
钱文义这样说法,实是现在最好的方式了。
甄以宁已转到我身边来了。
他手持的长枪枪尖上已带了血,正不住往下滴。
他到了我身边,小声道:“统制,你受伤了?” “不碍事。
”我一拍马,扭头道,“甄以宁,跟我来!” 我们身上都还背着那竹筒火药,甄以宁点了点头,跟着我冲了上来。
但是现在冲锋没有方才顺利了,蛇人已经立稳阵脚,不断从四周蜂拥而至,我们无法再像刚才一样压着蛇人打,每前进一步总要和一批蛇人缠斗,不时有一两个士兵被击落马来。
从冲进来到与卞真分手,我们都没有伤亡,但一分开,我们大约已损失了百人上下。
看着身边时不时有士兵被蛇人击倒,有几个落马后便被蛇人砍死,我心头一阵阵地绞痛。
在邵风观的计划中,这些大概属于应该有的损失。
但这些士兵不仅仅是他计划中的数字,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啊! 甄以宁冲在我边上,对我叫道:“统制,看来蛇人的战力还超过估计,怎么办?” 蛇人的战力并没有超过我的估计,只是超过了二太子和邵风观的估计吧。
我有点想苦笑,但只是大声吼道:“不要想别的,现在没有后退的余地,快冲!” 蛇人的阵营相当大,如此规模,以帝国军的军制大约可以屯两万兵,但同样一个营帐总可以住三四十个蛇人,比我们总要多三倍左右,也许有六万蛇人?可是蛇人数量虽多,却并没有到这等地步。
我一边刺杀拦路的蛇人,一边对边上的甄以宁道:“甄以宁,你觉得蛇人到底有多少?” 甄以宁把长枪从一个刚刺死的蛇人身上拔出来后道:“好像……好像不到两万。
” 的确,我们已经接近蛇人阵营的中腹,但这一路上估计只有三四千蛇人拦路。
虽然在乱军中也不好估计敌人数量,但是如果真有六万蛇人,不可能仍然只有这样一些蛇人冲上来的。
说不定,甄以宁的估计也有些高了,而我以前对二太子所猜测的倒是对的,蛇人是在拖住我们,真正的大部队实际上还在后方平定残兵?如果真的只有一万蛇人,拖住了东平城前后共七万大军,那岂不又成了高鹫城的历史重演? 我心头一阵阵发寒。
高鹫城外,蛇人也正是这个策略,先以一支精兵在城外野战,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然后就一直有限度地攻城,直到蛇人全部到齐。
这次安知不是蛇人故技重施?东平城现在补给不愁,主要是靠北门不失,但蛇人一旦大聚,以蛇人水战之能,那时又怎能再保证补给?到时四门被围,那高鹫城的惨剧只怕又要在东平城重演。
现在不管如何,就算只能逃出小部分人,能发现蛇人的真正意图,那么这次夜袭也不算失败吧。
我一挥枪,叫道:“全军加速,不要落后!” 刚喊过,腿上却一阵剧痛。
我看了看身上,右腿已经被血浸得一片漆黑,如果现在是白天,看到自己身上流出那么多血,恐怕自己先要吓倒吧。
我咬了咬牙,只觉嘴唇也有些麻木,这大概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就算血流光了,现在也只能冲向前去,绝不能退后!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
现在月亮又冲破云层,照得四周一片惨白。
今天是三月二十,月亮是半圆形的,并不算太亮,但这样的月光更显凄惨,那半个月亮就像挂在天空中的一把利刃,似乎随时都会割下来。
只是不知道割掉的是蛇人的头,还是我的头。
一个蛇人突然又在我马前冲了出来。
这蛇人也持着长刀,这一刀正砍向我头顶,我一咬牙,枪猛地格去,“当”一声,那长刀被我格开,照理下一招我该挥枪刺去,但是我眼前一黑,人晃了晃,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流了那么多血,加上与蛇人交战,我的体力已开始不支了。
那蛇人的刀被我格开后,似乎愣了愣,那刀猛地抡回去,重又向我劈来。
蛇人的刀法也确实不济,本来我格开他的刀后,他若顺势横扫,我出枪已慢,这一刀虽然力量不会太大,我也准挡不住,但它却好像只会举刀力劈这一招,现在它中门大开,我一枪便可刺中它前胸,但我正要搠去,两手却是一软,左手竟然滑出枪杆来。
我心中一寒,只觉眼前一花,一个黑影在我眼前一闪,那蛇人猛地一声惨叫,持刀的手竟然已被人砍断。
我一咬牙,左手重新抓住枪杆,把枪搁在马背上,用尽力量刺去。
这一枪其实并不是用我的力量,而是借马匹冲锋之力了。
飞羽当真神骏无比,我只觉枪杆一重,枪尖一下没入那蛇人前心,只怕已穿透了它的胸口。
那蛇人又是一声惨叫,另一只完好的手松开长刀,一把抓住我的枪杆,但飞羽正急冲向前,它一只单手哪里挡得,我顺势将枪一横,人冲过了它身前,长枪拖出了那蛇人体内,连蛇人的内脏也带出了一些,那蛇人在地上还在翻滚,却滚进了我们队中,恐怕马上被狂奔的马队踩成了肉泥。
这时我才看清方才救了我一命的原来是甄以宁。
他竟然从马上一跃而起,一刀斩断蛇人的一臂,左手长枪在地上只一点,又借力跃回自己的马匹。
这一手身轻似燕,如果我体力充沛,恐怕也能做到,但大概没他那么轻巧。
他一跳回马,腰刀已收回鞘中,甩手扔过一条布条,叫道:“统制,你先包扎一下,扎住伤口目前可以止血!” 他知道我受伤了吧?我接过那布条,心头一热。
此时甄以宁加快马匹,在我身前替我阻挡着蛇人的进攻,另一边曹闻道也冲了上来。
他一声不吭,也贴着我挡住另一边,恐怕他也知道我已经受伤。
作为这次冲锋军的首将,我的性命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性命而已,便是出发未久便受伤的消息也不能声张的。
我把长枪搭在马上,弯下腰去包扎了一下。
伤口几乎是将小腿都割成两半,我在膝盖上扎了一圈,只觉一条腿也有些麻木,疼痛倒是大减。
刚扎好,曹闻道在一边又扔过一个小葫芦道:“统制,喝一口忘忧果汁,别喝太多了。
” 忘忧果汁?我记得当初我腰上受伤,叶台曾给我上过忘忧果的粉。
这东西止痛极灵,但是治标不治本,不能多用,这果汁只怕也一样,没想到曹闻道还备有这东西。
我拉开塞子喝了一口,只觉一股热力从喉头涌到胸腹间,精神为之一振。
我将那葫芦扔给曹闻道,叫道:“弟兄们,前面就是蛇人中军,进者生,退者死,冲啊!” 被我们冲破的蛇人在我们身后合拢,退的话一定是死路,进也未必是生,但至少还能多杀几个蛇人。
我拍马上前,曹闻道和甄以宁在我身边一左一右护着我,诸军被我们三人的冲锋带动,全军进展一下又快了许多。
刚冲了没多少,忽然前面的队伍一顿,一下停住了。
我叫道:“怎么回事?” 我已经快冲到了最前面,现在冲锋军冲在最前的居然是陶昌时。
他的甲上斑斑驳驳满是鲜血,听得我的声音,他转过身道:“统制,前面有蛇人重兵拦路!” 我拍马上前,现在后面正喊杀不断,前面却异样的宁静。
在前面距我们五六丈外,有一圈不算高的木栏,木栏前马马虎虎地挖了一道壕沟,既浅又窄,木栏后密密麻麻地排着蛇人。
那些蛇人一个挨一个,几乎没一丝空隙,手中或刀或枪,齐齐对外。
蛇人居然也会有守御的一天啊。
我不禁一阵冷笑。
从和蛇人交战起,我们一直都是被它们进攻,从来也不曾像今天一样攻到它们营中来。
不管这次偷袭能不能有预计的战果,我们作为首次攻入蛇人营中的部队,日后在帝国历史上也该留下一笔了。
在这批蛇人中心,只怕就是蛇人的中军帐吧? 甄以宁在我身边道:“统制,用那个火药吧?” 我点了点头,叫道:“背竹筒的上前来!” 拿着竹筒的都是各部中的精锐,我和曹闻道、甄以宁都带着装火药的竹筒,曹闻道那一部紧跟在我身边,全在左右,陶昌时那一营中背着竹筒的就更多了,在他周围的就有二十个上下。
我正要让所有人点燃了扔过去,甄以宁忽然叫道:“陶将军一部在第一排的,将竹筒点燃后掷出,余者待命!” 我刚要解下竹筒,听得甄以宁这道命令,不由一怔。
他这般发令,不无僭越,但我没这么小气,只是有些不明白他的想法。
难道他是要保留实力吗?我刚想问,甄以宁转过头道:“统制,先观其效。
” 是啊,这火药我是改过了配方,能不能有效还不知道呢,如果一股脑尽数扔出,一旦没有预计的威力,恐怕反而影响士气。
只扔一小半,纵然威力不大,士兵也会觉得是因为扔得少。
我对甄以宁不禁一阵佩服,他年纪轻轻,遇事却深思熟虑,实在值得我效仿。
陶昌时一军中背竹筒在前的有十来个,甄以宁话音一落,空中立时出现了十多个火球。
看着那些火球向列队拒守的蛇人飞去,我的心也提了起来,生怕那些火球会落地即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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