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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花红·骗子(3/3)

自己则向着反方向悄悄地走远。

伙计并不明白自己这是要做什么，但半个金铢可不是小数目，足以让他去做这件并不困难的事情了。

但君无行并没有想到，雷冰已经注意到了他的行动。

伙计看雷冰神情不善，心里有些害怕，生怕这位女客发起飚来，他可担待不起，没想到该女客却轻轻笑了起来，并示意他没什么事，不必紧张。

她竟然真的就此转过身去，旁若无人地走开，也不再去搜寻君无行。

折腾了这一阵子，太阳渐渐西沉，集市也到了收摊的时候。

人流开始向着相反的方向流动，离开集市，四散去往各自的家。

君无行多半就混在其中，但雷冰已经决定不在此刻去找他的麻烦。

她决定给这厮一晚上的时间，第二天再翻遍全城将他揪出来，让他心服口服，彻底放弃逃跑的念头。

但她万万没有料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君无行竟然自己找上门了。

这个为人与其姓氏扯不上半点关系、名字倒很贴切的男人，在客房门上象征性地拍了两下，说了句&ldquo可以进来吗&rdquo，但刚刚说到&ldquo以&rdquo字时，他的一只脚已经跨在了门内。

幸好雷冰也不是吃素的，三枚毒蒺藜飞将出去，笃笃笃都钉在了门上&mdash&mdash君无行闪躲得倒是挺快的。

第二次走进门时，他嘴里嘀咕着：&ldquo下手干吗这么狠，你不是还指着我带路么？&rdquo &ldquo这种毒蒺藜又不是见血封喉的，充其量让你全身浮肿疼痛难忍在地上滚个小半天，我就会给你解毒。

&rdquo雷冰回答。

&ldquo你还真好心。

&rdquo &ldquo这和好心沾不上边，万一你真的一命呜呼了，如你所说，你死了我找谁带路呢？&rdquo 雷冰一面说，一面才反应过来：&ldquo对了，你昨天不是逃掉了么，怎么又回来了？&rdquo &ldquo第一，昨天我并不算逃掉，因为你早已知觉，只不过我还留了点后着，你追上来也未必有用；&rdquo君无行说，&ldquo第二，因为我好奇，昨天我回去没多久，就遇上至少三拨不同的人跟踪我。

我这样的正人君子，从来不惹是生非&hellip&hellip好吧我收回，你别拿这种眼光看我&hellip&hellip我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让别人产生那么浓厚的兴趣呢？我仔细想想，多半是由于你来找过我的缘故。

后来我甩掉了他们，再反过来跟踪其中一队人，才听到一些很有意思的故事。

&rdquo 雷冰有些意外：&ldquo你倒是胆子挺大&hellip&hellip到底听到什么了？&rdquo 君无行眼中放射出贪婪的光芒：&ldquo原来你是宁州血羽会悬赏一千两百金铢捉拿的目标！这样高额的花红最近七十年都没有出现过了。

&rdquo &ldquo原来又涨了一百&hellip&hellip&rdquo雷冰喃喃自语。

&ldquo而且更有意思的是，你之所以那么值钱，是因为他们认定通过你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你失踪多年的祖父。

据说，仅仅是据说，令祖父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和你有联系，所以你虽然是罪臣的后代，却莫名其妙地又有钱又获得高人指点武功，以至于成为了一个很让人头疼的女煞星。

而现在，这个女煞星居然要我带路去找她的祖父&hellip&hellip&rdquo &ldquo所以你现在知道了，那种说法不是真的，&rdquo雷冰说，&ldquo不然我也不会那么费劲地来找你带路。

我比那帮人更想知道我爷爷究竟在哪儿。

倒是你&hellip&hellip你回来是想擒住我得到这笔花红吗？&rdquo 君无行很沮丧：&ldquo想是想，但我从来不会打架，打不过你呀。

所以我决定答应你带路的请求&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要求！&rdquo雷冰打断他。

&ldquo都一样！&rdquo君无行宽容地说，&ldquo反正我们一路同行，我总能找到机会下手；而你只有我这唯一一个向导，不会舍得杀我。

&rdquo 他越说越是兴致盎然：&ldquo这简直是个绝妙的主意！只有我这样的聪明人才想得到。

&rdquo 于是聪明的君无行真的和雷冰一道上路了。

表面上看起来，这完全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组合，乃至于一位半道上的乡村画师趁着两人小憩的时候悄悄画了一幅《少年侠侣入江湖图》，至于这两人是彻头彻尾的貌合神离各怀鬼胎，他就全然不知晓了。

比如君无行一路上总是盼望着身边能冒出那么几个追杀者，自己可以想办法渔利，遗憾的是，两人走了半天，都没有人敢于上前动手。

&ldquo没那么容易的，&rdquo雷冰看穿了他的心思，&ldquo这两三年想要动手对付我的人加在一起快有一百个了，结果他们都没成功。

所以现在一般人都不敢轻易出手。

&rdquo &ldquo最早的时候，那笔花红好像只有两百铢吧？&rdquo她回忆着，&ldquo后来越累越多，慢慢就是现在这个价目了。

&rdquo &ldquo哇，翻到七倍了！&rdquo君无行啧啧赞叹。

&ldquo不是七，是六。

你的算学怎么学的？&rdquo雷冰抓住机会讥嘲他一句。

&ldquo哦，那就算六好了，&rdquo君无行的语气像是在容让一个不肯认错的小孩，&ldquo六和七，有多大的区别呢？人生在世，何苦如此精心算计。

&rdquo 这话居然说得有那么一点道理，虽然仍旧是歪理，但没过多一会儿，他又开始胡扯八道了：&ldquo嗯，看来我也应该晚点动手，兴许还能涨价呢。

就好比养猪，总得养到最肥的时候再出手卖掉&hellip&hellip&rdquo 雷冰倒也不生气，只是顺手把手里的马鞭往君无行坐骑的屁股上狠抽了一下。

但此人反应奇快，在马惊的颠簸中竟然能做到双足落地，雷冰禁不住夸奖他：&ldquo功夫练得不错。

&rdquo 君无行摇头：&ldquo我说过我不会打架，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让你擒住。

&rdquo &ldquo但是你的脚底步法相当不错，普通人苦练二十年也未必能达到这种境地。

&rdquo &ldquo那只是因为我从小就在不断地逃跑中度过，&rdquo君无行口气很轻松，&ldquo稍微跑慢一步，就会被小混混揪住痛打一顿，然后搜光你全身，让你连买个白水煮鸡蛋的钱都没有。

你要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难免脚步也会很快了。

&rdquo 雷冰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对方，这个人的皮肤光洁，显然保养得不错，但仔细看去，却隐隐能发现不少早已消退的疤痕，细细密密地隐藏在白昼的光线之下，那大概就是小时候留下的吧。

君无行说得倒是轻描淡写，雷冰却完全能想象到他幼年生活的艰辛与痛苦，因为那种经历，自己也曾经有过。

她对这个无行之人的恶感似乎稍微减弱了一点，但对方的下一句话又让她心头火起：&ldquo真没看出你还有这么大能耐，能值上千个金铢。

寻常官府通缉犯的价码也就是几十个，要犯充其量一两百，黑道上的花红能到四五百简直顶天了&hellip&hellip你到底犯了什么事？难道是偷了羽皇的皇冠？&rdquo &ldquo羽皇不戴皇冠。

&rdquo雷冰淡淡地说，心里盘算着怎么胖揍这家伙一顿。

此人身法奇快，光靠&ldquo不断逃跑&rdquo云云绝不可能练出来，肯定和自己一样，还有高人指点，而从上一次他的脱逃手段可见，头脑也相当奸猾，他所自称的&ldquo有后着&rdquo，未见得是虚张声势。

要收拾他，可得费点琢磨。

悬案大致分为如下几种：没法查的、没必要查的和不能查的。

所谓没法查，指的是案件头绪不清、人证物证缺失或者自相矛盾，令办案困难重重；所谓没必要查，指的是案件本身并不重要，也没有受害者成天哭着喊着要求把凶手捉拿归案；所谓不能查，是指存在着某些来自方方面面的阻力，这种时候查案往往会遇到意想不到的麻烦。

妙不可言的是，纬苍然发现十五年前的那桩陈年旧案竟然兼具了以上三点特色。

案件难度无须赘述，剩下的两点却颇耐人寻味。

按常理，羽皇想要的重要物件被盗，以及钦天监监正被杀害，无论哪一件都是足以震动朝野的大事，然而案发后当日，整个事件就被硬生生地压下去了，严禁对外传播，以至于这一奇案在民间几乎无人知晓。

而死去的监正风鹄上无父母，下无妻儿，自然也不会有家属来不依不饶。

若不是可怜的多嘴多舌的汤遇，纬苍然恐怕完全没有机会听说此案。

在寻找卷宗的时候，这种无力感尤为强烈。

他花了四五天时间把所有的积存卷宗都翻遍了，才发现根本就没有该卷宗存在。

他又重头筛了一遍，确认找不到，问顶头上司也不知道，于是直接找了司监宗丞。

&ldquo十五年前的疑案？&rdquo宗丞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ldquo难道是罗家灭门案？&rdquo &ldquo不，钦天监风鹄的命案。

&rdquo 宗丞面色一沉：&ldquo那个案子已经没有任何调查的必要了。

&rdquo 这就是他的全部回答。

此后无论纬苍然怎么问他，他都这样毫不留情地回绝。

但纬苍然毫不气馁，而是找了其他的案子先试着入手。

一个月后，他成功地从一封乱七八糟近乎涂鸦的信中发现了线索&mdash&mdash这封信是用羽族文字写就的，却用的是北陆蛮族的语法，难怪叫人看不懂&mdash&mdash成功破获了已经尘封八年的南药城尚药司医监畏罪自杀案。

这位医监卷入了一起数额不小的贪污案，已经猜到自己会被灭口，因而事先留下了密码写成的信。

后来他的&ldquo自杀&rdquo现场被布置得天衣无缝，但那封信还是最终揭破了真相。

由于事后赃款大多追回，此案并不算什么大案要案，也只牵连出了数目有限的几名中层官员。

但经办此案后，纬苍然却获得了宗丞的信任，终于做了一名普通捕快。

此后的四个月中，他稳稳当当地解决了好几桩案子，虽然没法和说书人口中的神探相比，却也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而在几次小小的抓捕行动中，他所表现出来的武功也足以令很多老资格捕快汗颜，人们甚至认为假如在战争年代，他绝对有资格接受代表羽族武力精华的鹤雪术培训。

在一片赞誉声中，纬苍然仍然老老实实地对打算破格为他升职的宗丞说：&ldquo我还是想查那个。

&rdquo &ldquo哪个？&rdquo宗丞的脸色很不好看，&ldquo你以后说话能不能多说两个字？&rdquo &ldquo就是那个。

&rdquo &ldquo朽木不可雕也！&rdquo宗丞扔下这一句，愤愤地离开了，不知怎么地，从他身上掉了来一枚钥匙。

弯腰拾钥匙的时候，纬苍然听到宗丞尽力压低了的声音：&ldquo在杂物间，西首第二个柜子。

&rdquo 后来有人问纬苍然：&ldquo你为什么偏偏对那件案子那么感兴趣？是因为赏金很高么？&rdquo 纬苍然大摇其头：&ldquo不是。

那案子被羽皇强压，禁止调查，没钱。

&rdquo &ldquo那么，是因为案子本身复杂诡异，勾起了你的兴趣？&rdquo 纬苍然还是摇头：&ldquo不，有很多更有趣。

二十多年前的雁都死囚犯离奇失踪案，十二年前的青都食人案，七年前的厌火城僵尸还魂案&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你不管不顾铁了心要查它，到底是为什么呢？&rdquo 纬苍然搔搔头皮，想了好久：&ldquo说不清楚。

也许那天酒喝多了。

不过&hellip&hellip也许&hellip&hellip或许&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或许什么？唉，你这孩子说起话来真是急死人！&rdquo &ldquo或许&hellip&hellip仅仅因为它是第一桩勾起我兴趣的案子吧。

就像&hellip&hellip&rdquo纬苍然非常难得地多说了几个字，&ldquo就像年轻人的初恋一样。

&rdquo &ldquo你有过初恋吗？&rdquo &ldquo没有。

我猜的。

&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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