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堰都城 四月十四日 阴 晚间有雾(3/3)

的，西门破后，立刻打开北门，放周军进城。

外城陷落后，各国军队主力势必离开营垒，涌入城内，所有的武器装备都会换成用于巷战和攻城战的攀爬工具，并且渡过环绕城墙的护城河，这个时候，刚刚参与攻打外城的部队会让他们的巨型攻城武器退后，让出道路，同时将伤员送到后方，敌人将在城外完全乱成一团，不成阵型。

&rdquo他用拨浪鼓在图上从南门外向西门画了一条长长的线，&ldquo这就是我们等待的时机。

&rdquo "我军的六千铁骑从荆岗突出，向西门迂回。

周军在西门的部署十分薄弱，只有齐国、许、鲁、郑、卫等诸侯国军队，这些部队各有统属，指挥各异，一旦被我军横向穿插，不能够组织梯次防御，必然会在短时间内陷入混乱。

我军冲乱西门诸侯国的大营后，不与敌方纠缠，转向北上，截断北门外周军主力内外的联系。

"同时，以全部徒卒主力，沿着骑兵攻打的方向，跟进攻击，在西门护城河外击溃诸侯国守营的军队，将其主力压制在城内。

这样一来，周军和诸侯国军队的大部分主力都会被压制在内、外城之间，动弹不得。

而攻打东门的周军一时来不及破城，更来不及渡过祁水支援北门，我们&mdash&mdash" 宋雍打断他道：&ldquo敌军攻城主力被压制在城中，如你所言，那内城岂不是转眼间便会陷落？&rdquo 荡意虎道：&ldquo是的。

所以，要将全城的士卒全部集中到内城中，集中一切力量，拼死抵御&hellip&hellip&rdquo 宋雍道：&ldquo那外城呢？无人防守，哪里坚持得到半个时辰？&rdquo 荡意储道：&ldquo当然有人。

城中三万老百姓，就是第一道防线。

我已下令，将他们不分男女老幼，每千人编做一组，每门二十组，轮流守卫。

攻城之时，靠他们的身体来迟滞周军的进攻。

这些点&mdash&mdash&rdquo他指了一下图上那些赤砂标记，&ldquo已经放置了大量硫磺火器，等到周军入城，与城中老百姓混成一团之时，就按序点燃。

外城皆是木屋，街道狭窄，近十万乱兵与百姓混为一体，拥挤不堪，一旦火起，周军后路被断，前无出路，只能被压制在内外城之间的大火之内，与城俱焚&mdash&mdash前锋尽没之时，城外的周军必然胆寒，且已被我骑兵分割，他们被各个击破只是时间问题。

到这个地步，周军再多也只能撤退了。

我们在堰都城下，击败不可一世的姬瞒，消灭了周军主力，大周必定割地求和，到时候，大王的千秋万代之策，何愁不定？&rdquo 他声音细嫩，慢慢说来，像在吟诗一般清脆动人。

可是在场众人脸色越来越惨白，汗如浆出，呆若木鸡，过了好半晌，竟无一人开口。

宋雍血往上冲，脚下虚退几步，指着他道："你&hellip&hellip你&hellip&hellip你好毒的心肠！ 你这不是把全城的子民，尽数付之一炬，与周军陪葬了吗？那&hellip&hellip那还何用周军来进攻？！" 荡意虎昂然道：&ldquo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咱们为了大王的千秋大业计，生死早就付诸度外。

徐国昌盛的时候，全体国民跟着享受安乐，眼下正是徐国存亡之际，难道徐国的百姓不应该与国同休吗？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来铺平通往胜利的大道，这是他们三生之幸，他们还有什么可抱怨的？&rdquo 众臣工惶急不安，可是帐幔内半天也没有一点声响。

眼下谁也不知道徐偃王的意思，大臣们只好眼巴巴地瞧着首辅大臣。

宋雍哽了半天，颤声道：&ldquo难道&hellip&hellip难道满城的老百姓&hellip&hellip就这么听话地&hellip&hellip去送死？&rdquo 荡意虎冷笑道：&ldquo百姓大多是好的，但是为了避免受到某些骁獍之徒的影响，必须将忠实可靠的人安插进每一组中。

城内公卿大臣家人众多，加起来一万有余。

在此大敌当前之际，远在异国他乡的人都愿意为大王效命，诸位大臣安享国家俸禄多年，国家也只好委以重任了。

我在城外，三次上书请求将公卿家人征集入伍，却没有回音，我自己家中的男女老幼，日夜在宫门外枕戈待旦！既然各位大人不愿意让家人入伍，那就编入民众中，每千人中，即补进一百名家人仆从，到城墙上当值！各家选精壮男丁二十人，由长子带领，埋伏在城内火点，待周军入城时，为国尽忠，为王效死！各位大人有谁愿意出来带这个头？&rdquo 他冷冷地从众人脸上扫过，人们像割倒了的麦子般惊恐万状地匍匐在地，躲避他的眼光。

宋雍脸涨得通红，哆哆嗦嗦地指着他：&ldquo荡意虎，你！你&hellip&hellip&rdquo他受荡意虎目光所迫，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索性跪倒在地，转向徐偃王的方向，哭道：&ldquo大王！大王！荡意兄弟所为，纯粹祸国、祸民之举&hellip&hellip若依荡意虎所言，必将&mdash&mdash&rdquo 他突然住了口，趴在地上，嗬嗬连声。

众人都道他情绪失控，难以自持，一起跪倒，齐声道：&ldquo臣等&hellip&hellip&rdquo 帐幔前端忽然高高掀起，像是有人掀帐而出，众臣唬得一起住嘴，匍匐在地。

可是并没有听见任何人下台的声音。

宋雍喉中荷荷之声越来越响，他手脚乱抽乱踢，可是身体却始终保持在跪倒的高度，看上去就像一个失去控制的扯线木偶被悬在空中一般，众大臣吓得魂不附体，眼睁睁地看着内延宰在空中无谓地挣扎、抽搐、痉挛，突然全身一挺，跟着四肢便软软地垂下地来，可是身体依然浮在空中，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一种若有若无的声音从大帐中传出，好像活物一样，在殿中盘旋、低回&hellip&hellip呜呜咽咽，如诉如泣，听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在一个很远很远、很大很大的地方恸哭，又好像离得很近很近，就在众人的眼前、脚下、大殿的四周。

众臣工都熟悉这徐王的哭声，只是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他如此痛泣过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地。

只听徐偃王一边哭，一边在沙沙地走动，说道：&ldquo孤&hellip&hellip很苦啊&hellip&hellip很冷&hellip&hellip夜长，路远&hellip&hellip先王交托给孤的国家，为了这件事情&hellip&hellip要全部葬送&hellip&hellip阿虎&hellip&hellip你的计划，好毒啊&hellip&hellip如此宏伟，如此灿烂&hellip&hellip换了你的哥哥，也未必想得出来&hellip&hellip&rdquo 他的声音像虫子一样往众人的耳朵、脑子里钻，冰冷凄苦，许多大臣都忍不住涕泪交加，荡意虎却岿然不动，朗声道：&ldquo大王的千秋伟业，非一国一族之兴盛，而是关系天下，还有我族数千年的光荣。

不光是徐国百姓，连远在外域的各国都踊跃为王效命。

为天下计，为子孙后代计，如此伟业，也当得起这许多人为之奋斗牺牲。

&rdquo 徐偃在殿后徘徊，有时候像踩在沙地里，有时候又像是穿着硬木屐走在地板上。

他慢慢说道："孤&hellip&hellip 孤也明白&hellip&hellip你们大家的心思&hellip&hellip你们想要得到&hellip&hellip那个结果&hellip&hellip孤却不敢想&hellip&hellip难道说&hellip&hellip" 荡意虎不待他说完，便大声道：&ldquo如果大王不愿为，那就该杀了微臣。

既然大王已经杀了宋雍，说明大王决心早定！大王杀宋雍，因为他首鼠两端！为人臣尚不可犹豫徘徊，何况大王的千秋伟业？&rdquo 徐偃的脚步声顿时消失，过了一会儿，听见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声音就像有无数人在大殿四角同声叹息一样："阿虎不愧是孤的心腹智囊&hellip&hellip国家、社稷之福啊&hellip&hellip好！很好！你哥哥既然伤重，又要辅助孤完成更重要的事，孤现在就授你司城之职，全国军民，悉数交托爱卿，任卿所为&hellip&hellip孤别无所求，但得&hellip&hellip 再有二十四个时辰，孤的大计&hellip&hellip就&hellip&hellip就可&hellip&hellip"他的声音渐渐低落，终至于悄无声息，仿佛已经从木台上消失无踪。

荡意虎轻轻地以头叩地，道：&ldquo微臣遵旨！&rdquo 他站起身来，众人本已压得低低的身体同时向下一沉，从此刻起，堰都城中再也没有人能在他跟前站直身子。

荡意虎微露笑意，道：&ldquo郑可当。

&rdquo &ldquo属下在！&rdquo &ldquo整备城内军队的事，交由你去办理。

&rdquo &ldquo属下遵命！&rdquo &ldquo只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选拔军中忠心死士，安插在城内各火点，由他们来点火；另外，要根据街道、建筑的走向，安排好路线，点火之后，务必要将城中老幼驱赶到北、西门附近，阻挡周军出逃。

&rdquo &ldquo属下&hellip&hellip明白！&rdquo &ldquo还有&mdash&mdash宣大王的旨意：国家多难，存亡在此一役，全体国民，生为徐人，死为徐鬼，尽忠效命乃是本分。

乃有宋雍等人，忝为国家大臣，不知与王共赴国难，大军压境依旧享受声色！着即将宋雍灭族，全家老幼，今夜就在城头上统统磔死，以儆效尤。

&rdquo &ldquo属下遵命！&rdquo &ldquo田纯。

&rdquo &ldquo&hellip&hellip小、小臣在&hellip&hellip&rdquo &ldquo编制城中民众之事，交由你去办，明日申时之前，必须编制完成，亥时之前，要听从郑可当的命令，全部上城。

&rdquo &ldquo小臣&hellip&hellip明白！&rdquo &ldquo你不明白。

&rdquo荡意虎缓缓走到他身旁，拨浪鼓在他的头顶轻轻敲着，&ldquo你听着，你要编制的，不是普通老百姓，也不是奴隶、仆从，而是全城的人，不分尊卑贵贱，一个也不许漏掉。

明日申时之前，全城的男女老幼要相互诀别，然后登城备战。

后日一战，不是胜利，就是灭亡，全城的人都只有生死两条路走：死，是应该的；生，是老天爷给的，没有人可以自己求生，听清楚了？&rdquo 田纯脑袋无力地在地板上叩了两下，软绵绵地说：&ldquo听&hellip&hellip清楚&hellip&hellip了！&rdquo 荡意虎扫视四周，每个人脸上都是凄然惶恐之色，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他咬咬嘴唇，道：&ldquo我荡意虎虽然年幼，可是老天爷从来就没给过我年幼的机会。

我生出来就是一颗老得坚硬的心，天底下除了大王的事，我眼里没有任何东西&mdash&mdash你们都给我听着，徐国已经灭亡了！全城的人都已经死了！到底是要诞生一个新的徐国，还是所有的这一切统统沦落到黄泉地狱，就在此一战！&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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