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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巴国 姬山(2/3)

忽地一亮，原来已经钻出了灌木，踩在一堆伏倒的灌木上。

这片伏倒的灌木向左延伸了十几丈远，中间几十根树被拦腰撞断，一路上到处散落着木板、破麻布、绳索等杂物，还有几根长长的、薄如蝉翼的东西，枢劫认出这玩意儿妖族人才有，用来作浮空舟的定风弦绳，使妖族的浮空舟比巫族原产的更加灵活快捷。

这一片狼籍的尽头，是更大的一堆&hellip&hellip枢劫很努力地试图把它想成一艘浮空舟，但脑子里怎么也赶不走&ldquo破烂&rdquo两个字，最后只有放弃。

他们走近的时候，两个人正站在破烂前，听到响动回过头来，其中一个人立即惊喜地道：&ldquo啊，老大，有人，这附近有村落！&rdquo 枢劫道：&ldquo你是&hellip&hellip&rdquo 被称做老大的那个家伙眯着眼看着枢劫走近了，猛一挺胸膛，随即又剧烈咳嗽，捂着胸口，似乎伤得不轻。

他勉强地道：&ldquo绞&hellip&hellip咳咳&hellip&hellip绞杀号浮空舟船长。

&rdquo &ldquo这个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绞杀号浮空舟。

&rdquo老家伙弯着身子，仍然严肃地道：&ldquo我们正在作改进。

你们如果想要雇这艘船，得等三&hellip&hellip咳咳&hellip&hellip&rdquo他跟另一人交换一下眼色，那人拼命比划着十：&ldquo七天吧。

我们很忙，真的需要还得预先付点定金。

&rdquo 枢劫倒是不介意坐上这堆破烂，只是觉得这破烂一辈子也不可能飞起来，便道：&ldquo不必了。

你们是因为昨晚的风雨而坠毁的？&rdquo &ldquo坠落&mdash&mdash&rdquo老家伙用低沉的声音强调道：&ldquo确实是因为风暴的原因。

&rdquo 枢劫饶有兴致地走近了观察浮空舟，说道：&ldquo很大的风暴啊。

这船挺不错，瞧这主翼，安装得这么靠前，速度一定很快。

&rdquo 老家伙神色顿时缓和了许多，拍了拍船身&mdash&mdash立即有一块甲板被拍落，他身旁的老四慌忙抬起来重新上好&mdash&mdash道：&ldquo你是行家，年轻人。

这船&hellip&hellip咳咳&hellip&hellip如果不是那么大的风暴，下来不了！&rdquo &ldquo有多大？&rdquo &ldquo风暴之眼呢。

&rdquo 枢劫重新看了那老家伙两眼，点头道：&ldquo如果是风暴之眼你们都能活下来，那可不简单啊。

&rdquo 老家伙也盯着枢劫的眼睛看，似乎觉得在这里竟能碰到一个知道风暴之眼厉害的人，实在有些惊异。

他又瞥了一眼跟着这人来的丫头，矢茵因为从来没见过什么浮空舟，看到这么一大堆破铜碎木，心中惊疑不定，站得远远的不敢过来。

老四凑到老家伙身边低声道：&ldquo那女的好像是巴人，这男的&hellip&hellip鲁国人？&rdquo老家伙摇摇头，使个眼色，叫他留心观察那女子，自己撑起身子，跟着枢劫。

枢劫继续边转边看，不住地道：&ldquo嗯，没有侧向滑翼，那一定是利用定风弦绳来辅助了。

原来这么配合也可以&hellip&hellip风翼太小了，这样能顶住侧面来的风吗？&rdquo 老家伙斟词酌句地道：&ldquo&hellip&hellip如果操纵得好的话就行。

&rdquo &ldquo把船头压低？速度倒是可以提上去，不过能不能稳住就成问题了。

&rdquo 老家伙越发不敢小看此人，暗自揣摩，觉得他身材高大，似乎不像是身体娇小的巫人，忍不住道：&ldquo先生是行家，难道是齐国金制司的人？&rdquo 枢劫笑道：&ldquo不是。

我只是对浮空舟比较感兴趣，曾经请教过一些制造此物的高人&hellip&hellip哦？&rdquo他突然弯下腰，拾起件事物，看了两眼，回过头时脸已经沉静下来，道：&ldquo原来你们是八隅司雇佣的人。

&rdquo 老家伙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跳起身来，不料大动之下腰间猛地一痛，&ldquo嘿&rdquo的呻吟一声。

船另一头的老四听到老家伙的呻吟，咣地一下抽出弯刀，纵身而起，跳过浮空舟，猱身以进&mdash&mdash速度端的惊人。

眼见这年轻人没有任何反应，弯刀已经劈到他肩头附近，老四心中刚想着是不是稍微放他一马，手腕突然一紧，随即一股大力扯得自己向前猛冲，重新高高地越过浮空舟船体，&ldquo砰&rdquo地撞在棵大树上，当即昏死过去。

他翻白眼顺着树干往下滑时，老家伙已缓过劲来，左手臂上一组&ldquo源&rdquo发出微光，他一掌打出，七颗火球向枢劫袭去。

枢劫那将老四远远抛出去的长袖一卷，火球俱收其中，完全失去控制。

老家伙脑袋上的汗跟下雨似的往下淌，这几乎已经是自己的绝技了，却被人当泥球耍，看来今日真的要全军覆没了。

枢劫将火球们把玩了一阵，顺手丢到地上，火球失了操纵者，须臾化为烟尘。

他对那老家伙笑笑，说道：&ldquo你们还真是冲动呢，即使替八隅司做事，也不至于如此紧张吧。

&rdquo 老家伙只觉此人闲闲地往跟前一站，仿佛大山一般，压得自己一口气也吐不出来，勉强道：&ldquo你&hellip&hellip你是怎么知道的？&rdquo 枢劫伸出手，摊开，露出一叠绿萝，道：&ldquo这是什么？&rdquo &ldquo这&hellip&hellip这个&hellip&hellip&rdquo老家伙怎么想也想不起自己船上有这玩意儿。

枢劫道：&ldquo这是巫族才有的绿萝，如果不是载有巫人，怎可能有此物？巫族中人，恐怕也只有替八隅司做隐秘之事的人，才会屈尊乘坐这样的破烂。

&rdquo 老家伙被人恐吓，又遭羞辱，几乎老泪纵横，道：&ldquo你&hellip&hellip你是什么人，竟知道这些？&rdquo他见刚才甩飞老四那一下力道大得惊人，对这年轻人来说却似乎只是随意的一挥，巫族人的力量比之人或妖族要差得多，不可能是巫人。

但不是巫人，又怎么能知道八隅司的事？ 枢劫不答，取出一张绿萝，用指尖轻轻在上画了道符，说道：&ldquo去吧，找出你的主人来。

&rdquo仿佛一阵风将那张绿萝吹起，飘飘悠悠沿着山崖飞着。

老家伙好几次只道它要落下去了，却总是有风把它吹起来。

飞了一段距离，眼见掠过一块巨岩，那张绿萝突然展开，只一瞬间的功夫就变成了一只大雕，一头扎下去。

矢茵一声惊呼，随即听见岩石后有人更加凄惶地惨叫一声，大雕展翅飞起，抓起一个衣衫褴褛的家伙。

大雕飞到枢劫身前扔下那家伙，身上突然起了一团火，火焰迅速包住了它，须臾烧个精光。

等到烟尘散去，仍旧是一张绿萝慢慢飘落下来。

巫镜灰头土脸的在地上滚了两圈，抬起头来，正迎上枢劫的目光。

他先是无比错愕，随即吃惊地叫道：&ldquo劫&hellip&hellip劫殿下？&rdquo 枢劫看着他道：&ldquo你很年轻啊，就在为八隅司做事？&rdquo 巫镜施礼道：&ldquo是，小臣镜，蒙昊大人错爱，前往&hellip&hellip出使巴国，不料昨夜遇到风暴，坠毁在这里了。

没想到竟能遇到劫殿下。

&rdquo 枢劫笑道：&ldquo出使，有你这样的使臣，岂不是坠我昆仑山的名誉？算了，我不为难你了。

你们八隅司秘密做的那些事，我也不想多管。

离这里不远有个村落，你们可以到那去休整。

&rdquo 巫镜道：&ldquo多谢殿下。

不知&hellip&hellip殿下这是去哪里？&rdquo 枢劫道：&ldquo昨夜的风暴实属罕见，我卜之恐有祸害天下之事，所以打算在这四处看看。

&rdquo 巫镜的心砰砰乱跳，忙道：&ldquo是吗？殿下之卜非同小可，若真有此事，小臣斗胆，愿随殿下一同巡查。

&rdquo &ldquo你不是要出使巴国？&rdquo 巫镜跳起身，一脚踢在绞杀号浮空舟的残骸上，立时踢落好几块船板。

他不顾老家伙的大声抗议，一手捂着被木头撞青了的腿，一面哆嗦着道：&ldquo这、这破烂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小臣反正现在不能及时赶到了，如果能替殿下出点绵薄之力，回去后还请殿下替小臣美言几句！&rdquo 枢劫一笑，道：&ldquo忠心效力，又岂在乎功过？好罢，你要跟来也行。

茵，我们走！&rdquo 巫镜慢走一步，千叮万嘱，要老家伙无论如何赶紧修好浮空舟，随时候命。

老家伙叼根草蹲在地上，慢条斯理地只是抱怨这次损失惨重，别说赚钱了，连老本都亏光，死活不肯。

巫镜一咬牙，将他老爹送给他的上古名器&ldquo辟&rdquo压给老家伙，说好完事后，以当初定的价十倍奉上。

看着老家伙言若有憾心实喜之地将&ldquo辟&rdquo收入囊中，巫镜心中恨恨地想：&ldquo你就得意吧！别说十倍，就算百倍给你，也是我赚定了！&rdquo 三人继续沿着山脊走，不久遇到一处断崖，山势在这里陡然向南偏转。

枢劫站在崖边望了一会儿，指着北面一片比姬山更高大的山脉道：&ldquo茵，你知道那边是什么山么？&rdquo 矢茵道：&ldquo我也没去过，听娘说那是云山的另一系，叫做缙山，比我们姬山还要高大险峻。

听说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湖，湖里有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过山里藏有鬼魅，还有千年的狼王，所以从来没有人进去过。

&rdquo 那条山脉离此几十里远，走势与姬山大致相同，中间的谷地被这两条山脉保护着，树木长得都特别高大茂盛。

巫镜道：&ldquo殿下是否卜到那里有异相？&rdquo 枢劫道：&ldquo不太清楚。

不过，昨夜确实有火光坠于山南，就是那个方向。

&rdquo巫镜心中大喜，知道那火光必定是神兽或神器坠落时产生的，如此自己的胜算又多了几分，当即道：&ldquo好！我们就去那边看看！&rdquo昂然走在最前面。

三人绕过断崖，走了近两个时辰才下到谷里。

矢茵还没叫苦，巫镜已经开始喊天了。

他在昆仑山观星殿里，走一年也走不了这么长的路，软软的鹿皮鞋底早已磨穿，脚上也打满了泡。

枢劫见他真是一步也走不了了，便就近找了条小溪，安营休息。

晚上，枢劫在四周布下禁制禁制，阻止狼蛇虫蚁入内。

做完后，回到篝火前，见巫镜倒在块石头上，早已睡死过去，矢茵却不见了踪影。

他自问方圆数里都在自己符文监视之内，矢茵应该没有出这范围，不会有危险，便坐在篝火边，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月亮出来了。

极细极弯的一点亮色，好像是什么人用指甲在黑暗的天穹上掐出来似的，然而在星辰之间穿行，仍旧盛气凌人。

枢劫很喜欢月亮，这也是他喜欢游历天下，而不愿待在昆仑山的原因之一：在这凡尘之处看星辰月亮，比之在高高的观星殿，实在要亲切得多。

他懒散地躺在地上看天，伸手入怀，掏出那玉蝉在手里把玩着，忽听一阵竹笛声从小溪的上游传来。

笛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有时候虽也会突然拔高两声，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清冷婉转。

笛声和着丁冬的溪水声，还有穿越树林的风声，草丛中的虫鸣声，这些声音彼此混杂，听上去却极之宁静平和，仿佛天籁。

枢劫听着听着，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酸楚，思绪不经意地翻起了极久远的过往。

是什么呢？他禁不住坐起身来，静静地想了一阵。

啊，是了，他记起是哪里了&hellip&hellip那冰冷的沼泽深处，母亲被囚禁的灵魂沉睡之所&hellip&hellip十八岁之前，被父亲蒙骗，他每天都会潜入水中，央求母亲解开自己身上的禁锢法术。

洞穴里伸手不见五指，深水中潜伏着妖龙、蓟鳞、阍囵&hellip&hellip奇怪，在那危机四伏的地方，却有这样宁静平和的感觉。

处之愈深，便愈平静，爱之愈切，便愈&hellip&hellip 他猛地站了起来，使劲摇晃着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这些记忆总是让他说不出的郁闷烦躁，母亲明明为爱人所害，肉体消灭，灵魂陷于囹圄，永世不得解脱，却永远那么平静，平静得好像&hellip&hellip好像&hellip&hellip她从未曾后悔过，甚至未曾抱怨过&hellip&hellip 这怎么可能？这又怎么可以！枢劫每每念及此事，就觉得匪夷所思，觉得难以容忍，就想起自己被出卖、被欺骗、被利用、被抛弃&hellip&hellip连带对母亲都厌恶起来。

不行&hellip&hellip他浑身颤栗，踉跄地跑到溪边，捧起溪水洗脸。

山中溪水冷得刺骨，但还觉不够，跟黑暗沼泽比起来简直叫热！他将脸直接埋进水里，憋了半天气，终于冷静下来。

他抬起头，手上、脸上的水滴入水中，水里便泛起千百个月亮，一起冲他摇动，仿佛千百双眼睛。

枢劫看着，想着，既而冷笑一声。

他坐直了身，慢慢将打湿的头发梳到脑后，自言自语地道：&ldquo真是可笑。

别来烦我了。

&rdquo 不错，他要打败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不能原谅母亲的软弱&hellip&hellip有些事真是可笑&hellip&hellip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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