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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透了,如同她此刻的心情——没有光,沉沉地压得自己几近窒息。
人走空了,犹如她麻木的芳心——空荡荡,像在虚空里无所依的飘浮。
她的手缓缓抚过霍去病的面颊,竟能依稀感觉到他肌肤上的余温。
“头儿。
”骷髅头有气无力地伏在霍去病胸膛上,没有一点儿重获自由的喜悦,叹了口气说道:“好歹傲霍还给你留了个坟头,往后我会记得常来扫墓。
” 她的心更难受了,忽然察觉到随着霍去病的离去,也带走了自己心里的很多东西。
“你一直说想看一看我的脸,可是我却不能——”她宛如梦呓地对着他低语:“现在可以了,你还愿意看么?无论多久,都没关系……” 她揭下脸上的青铜面具,将螓首凑近到霍去病的眼前,似唯恐天太黑令他看不清楚。
“你看见了么?”她痴痴问道,眼里充满柔情:“为什么你不愿睁开眼睛?” “啪!”一滴泪水顺颊而下,坠落在霍去病鼻梁上,闪着晶莹的光亮。
“公主,别伤心了。
”骷髅头望着她的背影劝道:“还是让头儿入土为安吧。
” 龙城公主好似没听见,喃喃道:“他没有死,我感觉得到,他还活着……” “完了。
”骷髅头傻了眼,咕哝道:“一个死了,一个疯了。
” 话音未落,他惊愕地看到霍去病头上的黑发竟在悄然地转为诡异的紫红色。
“这是怎么回事?”骷髅头目瞪口呆,一下子有了种在作梦的错觉。
不是幻觉,不是梦境,霍去病的头发真真切切地发生了颜色的变化,就如龙城公主摘下青铜面具直迎金不炎和尺度天时的景象一样。
“心跳,他又有了心跳!”在片刻的发呆后骷髅头突然大叫起来,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道:“他不会是被人借尸还魂了吧?” 龙城公主却异乎寻常地冷静,只是朝向霍去病的俏脸业已泪流满面。
“他和我一样,是魔族后裔。
”她轻声自语,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他拥有不死之躯的神赋——令他死去后又活过来。
难怪我刚才感觉到了什么,竟会是这样……” 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霍去病有了呼吸,那模样便像是沉沉地睡熟了。
骷髅头兴奋得大喊大叫,忽然意识到霍去病的死而复生同时,也意味着自己在将来的漫长岁月里依旧要受到这狠毒主人的非人折磨,不由又仰天长叹道:“天啊,这样他还死不了,还真是祸害活千年呐——” 嘹亮豪放的牧歌伴着矫健的雄鹰高飞在湛蓝色的草原天空下。
远处的山坡上一片雪白如云,是数以万计的羊群正在享受着金秋丰盛的草料。
太阳已升起,昨夜凝结在草叶上的白霜发着晶亮光芒,在晨风里起舞。
鲜卑山犹如一尊巨人傲然顶起穹庐,张开宽广的怀抱迎纳着来自四方的游子。
遥遥望去层林尽染,万山红遍。
松树的绿、柞树的红、杏树的紫、天空的蓝,绚若云霞美不胜收,令人不得不叹服于大自然的妙笔生花。
一驾马车从西面的草原上缓缓行来,赶车的是一位普通的匈奴少女。
她的手儿轻巧熟练地驾驭着马缰,肌肤便如山坡上的羊群那般洁白无瑕,欣长窈窕的身段在举手投足间无不美到了极点,只可惜面容被一张冰冷的青铜面具遮掩,仅仅露出一双璀若星辰的黑眸。
在山坡下,少女停住马车抬头仰望鲜卑山上壮丽多姿的金秋景致,眼眸里荡漾起醉人的柔波。
风吹动她的秀发,如一束缎带飘舞,含着秋日草原的清香。
“怎么停下来不走了?”一颗黑乎乎的骷髅头从低垂的帘帐后探出了脑袋。
少女隐藏在面具背后的俏脸似微微笑了一笑,转身揭起帘帐。
马车内舒适柔软的靠垫上懒洋洋坐着一个年轻人。
他慢慢起身走出车厢,站到少女的身旁眺望着雄峻瑰奇的大山道:“我从没有想到过,除了扑面而来的满天沙尘,塞外还会有如此美丽宁和的地方。
” 他便是大难不死的霍去病。
那夜在复活以后,龙城公主便携着他驾乘玉后所留的灵鹫一路向东飞行渡过弓泸水。
然而霍去病虽活了过来,但身上的伤势依旧十分沉重,整日陷于深度的昏迷中。
好在经过龙城公主十余日衣不解寐的悉心照料,他终于悠悠苏醒。
为了给霍去病疗伤,龙城公主在弓泸水东岸的一个匈奴人小部落里暂居下来。
等到霍去病醒转,她又唯恐走漏消息又引来强敌追杀,于是立即启程继续东行。
鉴于霍去病的身体状况,她将灵鹫放返玉华殿,准备向当地的酋长购买一辆马车代步。
谁知尽管龙城公主没有通报身分,但那酋长已隐约猜到了她的来历,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肯收下钱财,将家中女眷专用车驾赠予了两人。
龙城公主过意不去,临行前还是悄悄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副首饰留在了借住的毡房中。
就这样,两人一边养伤一边漫无目的地前行,尽量避开在草原上游牧的部落。
日子一天天过去,霍去病的身体也一分一分地好转,而狼居胥山已在万里之外。
有时候,在迤逦朝东而去的马车里骷髅头不免纳闷,为什么一直没有听到头儿和龙城公主商讨今后的行止,难道就要这么不停地往东面走下去,直到天涯尽头? 如今,几日来遥遥在望的鲜卑山已近在眼前,马车终于暂时停住了。
听了霍去病的赞叹,龙城公主轻轻点头说道:“真希望自己也能变成鲜卑山脚下的放牧人,过着无忧无虑与世无争的生活。
现在的我,得到了许多常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却也失去了很多别人早已习以为常的简单和快乐。
” “是吧。
”霍去病眼神里透着别样的深思,问道:“但你真能放下自己的责任,过上简单快乐的日子吗?到那时候,你是否能够无怨无悔?” 龙城公主怔了许久,幽幽道:“我不知道。
也许就像一条渴望飞上天空的鱼儿,却忘记一旦离开了水,它便会很快地死去。
” 霍去病无声笑了起来。
龙城公主反问道:“那么你呢,是否愿意成为一条为了飞上天空而宁可牺牲自己生命的小鱼?” 霍去病躲开龙城公主的视线,巧妙地回避道:“这比喻可不太恰当。
几百年前曾经有个无聊透顶的汉人说过:‘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既不是鱼儿,又岂能断定它不愿留在水中,一心盼望飞上天空?” 正这时,山坡上放牧的那群匈奴人也发现了他们。
其中两人驾着坐骑迎上前来,左边那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热情地招呼道:“来自远方的贵客,请到我的家里喝上一碗热腾腾的羊奶,让我们的歌声替你们驱散旅途上的困乏。
” 龙城公主瞧向霍去病,显然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草原民族好客,举世皆知。
正如一枚硬币的两面,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永远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形象。
霍去病用标准的匈奴人礼仪谢道:“你的盛情已使我感受到春天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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