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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篇(1/3)

雪后初晴的天气最是寒冷难耐。

盛夏季节,小黄门们每隔四个时辰便向宫室地砖下的夹层内灌入冰水,使室内清凉爽快,入冬之后,便改为灌入热水,今日为有尼华罗使臣波南那揭到访,殿内更着意加了数个精巧炭炉,满堂温暖如春。

小黄门已经清晰地觉出脖颈里一道热汗蜿蜒曲折地流淌下来,波南那揭却还紧紧捧着他的暖手炉子,面色铁青,如覆了一层严霜。

&ldquo贵国的君王若不愿纾尊相谈,大可以堂堂正正拒绝接见小臣,如此宣召在前,冷遇在后,莫非是欺我尼华罗国小势弱?&rdquo 尼华罗气候温暖幅员辽阔,菽麦一岁三熟,周围吐火鲁、锡甫诸国皆附庸其后,使臣自诩国小势弱,语气已近乎讥讽。

小黄门满身热汗登时就要冰结起来。

半个时辰来,他生怕应对不周闹出乱子,始终唯唯诺诺对付着,这回怕是要对付不过去了。

正焦急时,忽然听见殿内玉座的屏风后传来脚步声,立刻喜上眉梢。

波南那揭亦怒意稍解,起身整肃衣冠。

从屏风后转出的人影,却令陪同使臣的礼宾主客郎中瞬间变了面色。

波南那揭看见的是个姿仪清贵神情端凝的男子,虽只是穿着宦官衣装,却令人不由肃然注目。

主客郎中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男子腰间的腰牌。

华贵的金紫穗子髓玉孔雀纹腰牌,分明是正一位大臣的品级。

这样的尊荣,在宦官中不再做第二人想。

昨日冬狩中,内宫凤庭总管方诸十四年来初次现身于群臣面前。

这传说中权势煊赫的内臣披着厚重紫貂裘,风帽将面容遮掩了大半,即便在鹰狩中曾脱去裘服,亦只不过是一刻长短,直到此时,主客郎中才看清了这名权臣的容貌。

身边铜炉精煅炭火内杂有苏合香与薰陆香,芬芳宜人,澄青地砖融融透出暖热之气,隐有春意。

而凛冽的寒瑟,却从主客郎中的脊背不可遏止地窜升上来。

年近花甲的主客郎中,在帝修年间便曾数次见过那个紧随仲旭左右的英武少年&mdash&mdash当年的清海公大世子。

方诸拱手为礼,道:&ldquo皇上稍后便来。

&rdquo青绿色素缎的袍袖中,右手背上一处新伤格外触目。

&ldquo不必,朕已经到了。

&rdquo屏风后传来清朗如钟磬的声音。

尼华罗使臣来访并未大张旗鼓,觐见之礼仪亦简省到极点。

因不是仪典场合,帝旭穿的只是常服样式衣装,为示慎重,依然选了一件十二章团龙立水纹。

仪仗不过是十二名宫人、十二名内臣,惟有一名少年武官亦步亦趋,紧随帝旭身侧,人丛中格外醒目。

那少年眉目清邃,腰如尺素,面色却冷肃得与他那韶秀年华殊不相称。

这位褚国的帝王已经游嬉放诞了十四年。

然而这个国家太过庞大精巧,即便放任不管,它亦能自己经营自己,支撑着走上许多年。

各类税入与贡赋额度逐年增加,仿佛乐师一点点绷紧丝弦以试探乐器能发出怎样的高音,帝旭恶作剧般地试探着庶民耐受的极限。

褚国黄金矿脉丰富,冶炼精粹,市面流通却多是银与铜,黄金大半藏入国库,不见天日。

即便如此,天下黄金仍有十之七八出自褚国。

天享十三年,地方缴入国库的银两终于无处堆放,于是全部设法向南方诸国兑换成黄金,使得金价一时飞涨,居高不下,西域商人纷纷携带黄金钜万赶往帝都,中原人称之为金客。

即便各邻国在边关设立诸多关卡,黄金依然无法控制地流向褚国。

今年夏季,褚国国库内连黄金亦已无处堆放,司库监上奏折请求扩建库房,帝旭略扫一眼,御笔朱批,今后十年赋税全免,命将国库一半财货取出用于修建各地堤坝与义仓,司库监主事当朝昏厥。

帝旭笑道:&ldquo小家子气。

有进无出,守财奴耳。

&rdquo 仅仅七月下半月中,国库内流出的黄金数量已达到国内流通黄金数量的三分之一。

起初数日,各邻国尚且欣慰金价即将回复正常。

谁想金价很快跌破天享十三年市面五十两银兑一两金的平价,依然一路暴落,始终没有要停的意思。

各国刚刚吃回国库内的黄金转眼价值骤降,市面上竟有二十七两银兑一两金的荒唐事。

西域与南疆的十数个国家,就这样生生失去了小半财殖,民心浮动,街谈巷议中老幼妇孺均激愤难当。

其时西域金客依然在络绎进京,消息快的半途便掉头折回,已抵达帝都的那些金客不忍将当初高价收购的黄金贱价卖出,干脆在帝都购置屋舍奴婢,安心住下等待金价回升。

可是亦有不少西域人急于将黄金脱手,中原商贾乘机极力压低价格,叫他们吃了大亏。

那些急于脱手的金客,多半是当初为了投机,在故乡质押了房产、借下高利贷,收购黄金至中原贩卖,可是,一路担惊受怕保全下来的黄金,如今已低贱至自古未有之价格,眼看无法按期偿还故乡债务,绝望已极。

数月中,帝都街头触目皆是独坐愁饮的西域金客,自杀者亦为数不少。

各国使臣均已召集死难家属,准备出发前往安乐京。

西方诸国仍在寒冬季节,不克立即前来,尼华罗地处南方,使臣亦抵达最早,名义是来处置安葬与侨民事务,并觐见帝旭,实则隐有兴师问罪之意。

帝旭含着冷然蕴藉的笑,看波南那揭慷慨陈辞,始终不发一语。

主客郎中的膝弯在袍服内颤抖。

当年寡言少语、明敏果决的少年旭王,为什么会变得如此令人胆寒? 帝旭没有侵略邻国的趣味,兵员粮草方面亦不曾听说什么动静。

如此剥掠他国,不是为了拓展疆土,却不过是玩了一场儿戏&mdash&mdash以天下为泥盆、以庶民为虫蟀、以国帑为赌金&mdash&mdash怎样一场豪奢的儿戏!而那手拈斗草的人,即便逗弄到了兴头上,也不曾仰天长笑,只是如此不发一语地赏玩着盆内的三尺风波。

&ldquo波南那揭大人,朕听闻贵国中以鲛人为航海守护之神,绝世之祥瑞,正如吾国传说之天龙,是否真有此说?&rdquo澄澈的男声,如水晶相击,在殿内几乎要起了回音。

波南那揭料不到帝旭沉默良久,开口便是这样一句,困惑之下,只得简单答一句:&ldquo是。

&rdquo &ldquo大人可曾见过鲛人?&rdquo &ldquo不曾。

&rdquo &ldquo那么,待开春后各国上使齐聚安乐京之时,请大人来宫中同赏鲛人罢。

&rdquo 波南那揭手中的暖炉猛然锵朗一响,几乎要站起身来。

&ldquo鲛人乃是仙人之属,可遇不可求,怎能拘禁于宫闱之中?&rdquo 海市垂于身侧的手,无声地握紧。

完好的右掌心里阵阵疼痛。

帝旭微笑不语,瞥了身侧侍立的男子一眼。

方诸颔首,旋即将目光投向波南那揭,神情平和,言语中却挟着巨大的威压。

&ldquo将祥瑞迎入皇宫供奉,是吾国的国运昌隆。

大人莫非要质疑吾国国运么?&rdquo 波南那揭言语吃亏,面色通红,可恼的是金价交涉亦未有结果,只得双手怫然交握,答道:&ldquo哪里。

小臣届时定来朝贺。

&rdquo 方诸稍稍侧目,海市正从帝座的另一侧望着他。

仿佛摇摇欲倾的接天楼台被砍断最后一道支柱,她的眸子里,有什么正在轰然崩坏。

帝旭含笑的眼光在波南那揭身上绕了一圈,又兜回了海市身上。

那半个月,帝旭都不曾临幸凤梧宫。

帝旭对新册的淳容妃方氏爱宠有加,是朝中尽人皆知的事实。

凤梧宫原是太后居所,富丽堂皇堪与金城宫比肩,后被赐予鄢陵帝姬居住。

帝姬事发后,凤梧宫空置十年,又被赐予这位别号斛珠夫人的淳容妃。

角楼敲响了凄清的梆子,亥时已过。

女官门外禀报,今夜皇上独宿金城宫,各宫嫔妃晚妆可卸。

门扉开启一线,海市摇头,前来为她梳洗的宫女只得原样捧着玛瑙盆退下。

宫室轩敞空寂,螺钿珠玉在灯下隐约闪烁。

海市端然正坐于榻上,指尖缠绕的松石链子下悬着掐丝瑵琺瑯薰球。

她抬高了手,让薰球垂在眼前,另伸出一只手指轻轻一弹,镂空薰球便如同一个小小的浑天仪飞快旋转起来,三层圆轴内的香杯却始终不曾倾倒。

焚的是龙涎香,尤带蜃气楼台之余烈,球内飘出的浅翠篆烟依然在空中凝结不散。

她拔下发间金簪,伸入烟缕中,缓缓将翠烟破为两道,然后是四道、八道,最终支离破碎,经她一吹,恍如满捧空幻的羽毛四散无踪。

晚来风吹得窗扉作响,海市无声叹息,终于丢开薰球,起身向窗前走去,在窗纸上投下盛妆环佩的剪影。

她伸手挽起纱帘。

夜晚的禁城黑影幢幢,广大静寂。

想六百余年来,多少卷帘美人曾经投影此窗,而后消散于杳杳流年之中。

美人剪影在窗停了停,眼睫翕动如蝶,而后终于打开窗扉。

檐下风马响动,倒悬的黑衣人影并不闪避,反而坦荡荡与海市对视。

&ldquo你要守到什么时候?&rdquo海市泛起了轻浅的苦笑。

&ldquo守到小公子不逃为止。

&rdquo硝子答道。

小公子?宫妆女子唇边苦笑更深。

她哪里还有小公子的模样?堆云双环髻,左右各押一朵盛放的葛巾牡丹;修眉联娟,额心垂着攒七宝夜明鲛泪珠;唇染胭脂,身披牙白锦织孔雀纹翟衣,领襟内隐约露出一点红痕。

她微微叹息。

&ldquo你回去告诉那个人,但凡他一日要我亲手捕猎救命恩人,我便一日要逃。

即便刀逼着我到了海边,入了水,你们也就无能为力。

&rdquo &ldquo小公子您也知道,这两年为着黄金一事,周边诸国多有不满。

除了迦满与鹄库正在交战,无暇顾及之外,其余的都已多半暗地里有了动作。

&rdquo硝子低声道。

从硝子那些言语中,海市仿佛能听见那个人的声音正冷冷重叠于后&mdash&mdash嗓音醇净平缓,唇边的旧刀痕一定正微微扬起,成为一抹笑意。

&ldquo南方各国皆视鲛人为航海通商之守护神祗,我国中若有鲛人守护,多少能有慑服之效。

仪王之乱平靖尚不足二十年,眼下正值民间金铢筹算混乱,只要有数月的外征内乱,国体崩毁百姓涂炭之大势即难以挽回。

难道小公子要犯下这六千万人命的罪愆么?&rdquo &ldquo你错了。

&rdquo海市昂然地扬起头,冷冷睨视着硝子,仿佛是在对硝子身后的那个幻影说道,&ldquo何必自欺欺人?将六千万人拖下深渊,那只能是皇帝的罪愆。

&rdquo 硝子微微一怔,很快平静了心神。

&ldquo令堂老夫人此时怕是已在来京的路上,待小公子迎回鲛人,便可团聚。

&rdquo &ldquo你们、竟然&mdash&mdash!&rdquo海市惊怒已极,探手腰间,却寻不到惯用的长剑。

&ldquo老夫人听说小公子在京中做了富贵人家的继室,迎老夫人来京颐养天年,想必心内欣慰得很,总想早一刻见到您回京罢。

&rdquo硝子说罢,倒悬着拱手为礼,继而将身子向后一仰,双手反抓檐头,无声无息地上了殿顶,几个提纵,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海市定定立在原地,纱帷在冬夜的料峭寒风中飘舞。

次日晨早,女官进来侍侯更衣时,发觉宫室内空无一人,金珠璎珞与白锦翟衣凌乱委弃在地,两朵怒放的折枝葛巾牡丹经了一夜北风,已然萎谢失色。

夺罕,鹄库左菩敦王夺洛幼弟。

纠合右菩敦部、迦满国,篡左菩敦王位。

夺洛战死。

左菩敦部牧场、牲畜归于右菩敦部者,三之有一。

&mdash&mdash《内阁大库。

奏章合牒。

天享卷。

十五年一月》 立春前,西南各国使臣麇集虹州,由黄泉关派军护送前往帝都,顺便捎来了鹄库变乱的消息。

左菩敦王夺洛锐意并吞迦满,遭迦满人抵死反击,一贯的夙敌右菩敦王额尔济更将两名女儿许配与夺洛胞弟夺罕,派军扶助夺罕篡取王位。

左菩敦部在两面夹击下节节败退,夺罕手刃夺洛,篡得左菩敦王位。

&ldquo边疆平靖。

每一份边牒都是边疆平靖。

从冬至到立春,边疆没有任何动静。

&rdquo昶王声音不大,太阳穴却隐约浮动着青筋。

&ldquo惟有这一份不是边境平靖,竟然是夺洛的死讯。

&rdquo一份缎面折子啪地摔到符义面前。

&ldquo没有夺洛在黄泉关佯攻,以我们手中的兵力,对付近畿与羽林军太过勉强。

&rdquo &ldquo王爷。

&rdquo符义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

&ldquo这回护送使臣进京的武将乃是我在黄泉关的同袍,兵士中亦大多是我的旧部,再加上近畿营中我直系二万余人,善加运用已经足够。

如今方诸的养子养女俱已失去兵权,羽林军亦不足惧。

王爷不妨寻个借口出京去,待属下将京中打扫干净,省得许多口舌是非。

&rdquo &ldquo护送使臣的武将,叫什么名字?你对他可有把握?&rdquo昶王眯起的眼里闪过精光。

&ldquo那人名叫张承谦,平民出身,是郭知行的旧部。

&rdquo &ldquo&mdash&mdash也好。

昨儿个夜里那些信奉海神的愚民已经来过了。

&rdquo &ldquo哦?&rdquo符义稍稍动容。

昶王私下一贯称呼注辇人为&ldquo信奉海神的愚民&rdquo,可谓厌恶已极。

他少年时被送往注辇充当质子,饱受冷遇,难为他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谨慎持重,明敏好学,在宫廷中保全了自己。

十三岁上,仪王叛乱,季昶母舅汾阳郡王亦随之作乱,季昶即遣人自注辇投书仲旭,痛切自陈绝无二心,并变卖金珠,购置粮秣送往虹州,尚要受注辇官员讥讽盘剥。

随着仲旭势力逐渐坐大,胜局初定,注辇人对季昶态度方热络起来。

早年轻视昶王的注辇使臣蒲由马更藉机希求攀附,送来一张上好丝缎扇面请昶王赐字,昶王亦不推辞,挥毫而就。

蒲由马得意洋洋将扇面配上扇骨,四处示人。

注辇人不识中原文字,多半曲意敷衍两句便罢,随行的五千名羽林军见了却不免暗自好笑&mdash&mdash季昶题的乃是&ldquo前倨后恭&rdquo四字,确是铁划银勾、神完气足。

帝旭登基后,昶王提出要返回褚国,注辇不仅立即放行,另赠送了大量宝货,进献公主缇兰。

二十一岁的昶王那时便深知韬晦之道,将八年之乱中一切功劳推到汤乾自名下,自己摆出一付放荡模样,避过了诸多耳目。

&ldquo我对那人说,他们开出的一应条件都算上,再加一条,杀了蒲由马,我登基后便考虑由褚国国库吃回黄金。

&rdquo昶王露出慵懒的笑容。

&ldquo蒲由马已经近七十岁,也够本了。

&rdquo 执事送进信笺来,昶王匆匆浏览,浓秀长眉猛然一抬,看着符义。

&ldquo宫中传来的消息,淳容妃失踪了,皇上并没有下旨搜寻。

&rdquo 少年将右拳浸入海水,荧白的珠光从指缝间隐隐透露出来。

他展开手掌的动作,缓慢得就像是恐惧着自己掌心内的东西。

手掌终于完全摊开,发光的东西,是两个纵列的文字。

琅缳。

少年美丽的眼睛,冷凝晶澈。

大半轮明月自波涛尽头升起,细碎白浪勾勒出蜿蜒绵长的海岸。

少年解开衣带抛在脚边,接着褪下整身青布衣裳,露出一身青灰光泽的鲨鱼皮水靠,举步走入海水。

每踏一步,便沉溺得更深,凉润的海水一寸寸殷切地拥抱上来,直到没顶。

海市昂起头,头顶两尺的水面如同镜子般映出她的容颜,倒影中依稀看见月华粼粼,有如星光。

她还能呼吸,幼年时鲛人留给她的印记仍有魔力。

于是她继续向海的更深更黑暗处走去,直到走进了洋面下巨大温暖的水流中。

洄游往蓬莱方向的虹鲷与鲱鱼群仿佛万千候鸟在天空翔集,斜斜飞掠海草丛林的林梢。

水流强劲有如狂风,好象稍稍用力扑打双臂,就能飞翔起来。

海市看了看挂在胸前琉璃盒子内的小小司南,一蹬双腿便离开了海底,乘着洋流,让它带她去到她想去的地方。

正月十四,立春夜宴,珍味杂陈,乐舞麇集。

尼华罗、南毗、注辇、锡甫、央吉塔、吐火鲁、迦满七国使臣均应邀而来,齐聚钧雷宫正殿。

帝旭身着黑缎四金团龙伴日月五色云与万寿篆文弁服,头戴十二旒冕冠,眉目扬峭,神情庄静。

缇兰着五色双凤襢衣,破格与注辇使臣索兰同坐于右上座。

索兰身份高贵,是注辇王之幼子、淑容妃缇兰的同母弟。

缇兰常年不通故国音信,此时不免十分欣悦,雷云般浓黑的眼眸里含着泪,握住弟弟的双手,以注辇语絮絮倾诉。

昶王则居于左上座,身穿双肩龙纹朱袍,与央吉塔使臣相谈甚欢。

尼华罗与吐火鲁二国使臣却皆神色不安,无心宴饮。

酒过三巡,尼华罗使臣波南那揭终于按捺不住,向注辇使臣索兰注目片刻,索兰亦答以眼色,随即向帝旭举起手中玉尊道:&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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