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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全然陌生的眼神,初生婴儿一般干净而又懵懂。
半晌后,他收回目光,略微挣扎了一下,我才意识到自己正压在他的胸口,可能引起了他的不适。
他将我推开,慢慢地坐起身来。
我抓住他的手,唤他:“狸猫!” 他看着我,毫无反应,有着天地间混沌初开的蒙昧天真。
“咚咚。
”有人敲门,他的视线随着声音发生转移,表情亦未有任何变化,仿佛只剩下了人一出生便带来的本能反应。
我听见巧娜进门:“安薇,我领了族里的郎中来看……啊!他醒了?!”巧娜惊呼着奔了过来。
望月族的语言我已能粗浅地听懂,只是,狸猫,他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听懂。
郎中给他把脉,面色凝重,他说:“他已心智尽失。
” 我想,我大概是听错了,或者,我根本就没有掌握好新学的这门语言,理解偏差了。
于是,我问郎中:“他是不是还没有完全睡清醒?” 郎中摇摇头:“他已心智尽失。
” “心智尽失……”我失神地重复着郎中的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 “我知你难过。
但是,他也许是由于脑后被重击过,又或是受了什么惊吓,如今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人也不认识。
”郎中尽职地详尽阐述着。
“能医好吗?”我急切地抓住大夫的手腕,顾不得失礼。
他斟酌了一下:“这个我说不好,以前并未碰过此类病患,或许……”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辞委婉,“或许假以时日可以转好也未可知。
” 我颓败地坐倒床边,巧娜似乎在我耳边着急地说了什么,但我已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我只听见郎中出门后隐约传来的轻微叹息。
别人可以痴,可以傻,可以狂。
独独他,不可以! 他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是一个偌大的繁花锦国香泽的一国之主!他的傲然浩气风骨天成,他的运筹帷幄只手之间。
俯瞰众生、睥睨天下才是那凤目该有的光泽! 而不是此刻一般平静如水浅淡无波。
我捧着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地唤他:“狸猫!狸猫!……你还记不记得你叫‘肇黎茂’呢?……” 他望着我,无悲亦无喜。
我抱紧他,将脸埋入他的怀里,拒绝相信。
我看不见的,便不存在。
人生,就像一次游历。
一路上,拾起些什么,丢下些什么,剩下些什么。
或许兜兜转转一大圈后,我们会再次捡到曾经遗落下的也未可知。
我细细地给狸猫拭着脸,一寸一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他的眉毛依旧浓密似墨,他的眼睛依旧狭长雍容,他的鼻梁依旧俊挺如昔,他的身形依旧飘逸优雅……我们应该乐观一些,不是吗?至少他醒过来了,至少,除了心智,其他一切都还是和过去一样完美得没有任何瑕疵。
而且,吃饭穿衣走路这些最基础的东西他一下便掌握了。
更重要的是,他远离了烦恼和忧愁,远离了是是非非的纷争世事。
因为,我便是他所有忧伤纷争的源头,而他,已将我彻底地遗忘。
在那双清澈透明的眼底,再也找不见我曾经的深深投影。
我,很难过。
他弄丢了自己,而我弄丢了心……为什么要替我接下那一掌?因为我,竟将他从众生参拜的帝王贬谪为一个纯真懵懂的稚童,情何以堪。
指尖传来一丝疼痛。
回神一看,他竟将我的手指放入口中如猫儿一般轻轻啃噬着。
我抽出手朝他笑着轻轻摆了摆:“手指是不可以吃的,知道吗?你是不是饿了呢?” 他自然是不会回答我的。
我牵过他的手,带他去厨房。
路过圆圆的回廊时,他伸出另外一只手,一根一根柱子挨个触了个遍,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对于任何新鲜未曾见过的物事,总是要首先通过触觉才能确认其性质。
我将他按坐在长凳上,转头在橱柜里找了找,发现没有现成的食物,便从米缸里舀出一些玉米面打算做馒头给他吃。
我舀来一瓢水坐在他身边开始和面。
我的动作仿佛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他挨着我聚精会神地盯着那面粉由散状到糊状的每一个变化,但是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被桌上几只排着细细长队路过的蚂蚁给转移了。
伸出手探进盆里,他蘸了点和了少许面粉的水放在其中一只蚂蚁的身上,那蚂蚁顿时被困在这滴粘稠的液体中探头伸脚团团转着找不到出口。
仿佛看着这小蚂蚁困窘的样子很是有趣,他的唇边绽开了一个开心的笑。
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果真,他本性便是喜好捉弄人的。
以前在宫里,他就总是戏弄于我,我想,自己那时候像这小蚂蚁一样左右为难的样子一定很是取悦了他。
颇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感,我从那滴水珠里将那小蚂蚁放了出来。
似乎对我解救了他的玩具很是不满,他微微蹙眉,眯着眼看向我。
我哄他:“我教你做馒头好不好呢?” 将一个柔软的面疙瘩放入他手心,我握着他的手,操控着他的手指捏了一个馒头。
我捧着馒头对他说:“馒头。
这个是馒头。
馒——头——”我耐心地拉长着音教他,他却毫不领情,不但不肯启唇,还恶劣地将我捏出的馒头一掌拍扁。
我想,我终于知道紫苑顽皮的根源所在了。
虽然像婴儿一般,但是,天赋这种东西确实是与生俱来想抹煞都抹煞不掉的。
他果然天生便是极聪明的,任何东西只要我教过他一遍,他看过以后,第二次做起来便有模有样,再多做几次以后更是轻车熟路。
当然,这只限于他感兴趣的事情,比如写字,比如计算。
而有些事情,他仿佛天生便排斥摒弃,比如做馒头,比如洗衣服。
还有一件很让我头疼的事情:他始终不曾开口说一个字。
开始我忧心忡忡担心是不是他的声带受损,但是族里的郎中瞧过后说是喉咙应该没有问题,只是不习惯发音而以,还鼓励我多和他说说话,兴许他听着听着便学会了。
于是,除了睡觉几乎每时每刻我都对他不停地说着话,但是他却始终金口难开,永远都是我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肇黎茂,你叫肇黎茂。
肇字是这样写的……”我用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再来是‘黎’字……还有‘茂’……” 他今天很配合,没有被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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