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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都是快马,京城南边和东侧被魏津围着,北边却与陇右相接,暂且无妨。
快马一路疾驰,在阿嫣抵达许州的那日,信就已送到了曾媚筠的手里。
曾媚筠没说二话,连着五个日夜待在书楼里,只在困极时小憩片刻。
最后,在偏僻角落找到一本书。
那是北梁从搜罗来的,积年落灰,几十年无人翻看,纸页早已变色。
上头所载的毒,却与谢珽身上的极像。
曾媚筠有了线索,又不敢太耽搁,便让人将余下可能用到的北梁医书都装起来,与她同行备用。
而后携了最有用的那张,在莫俦的亲自护送下,仓促赶来许州。
初入厅堂,瞧见安然无恙的阿嫣时,满心焦灼的曾媚筠着实愣了半天。
等阿嫣屈膝致歉,说清原委后才松了口气。
遂挽袖入内,先看谢珽的病况。
而后取出满箱医书,与周老他们商议对策,无半分迟疑犹豫。
——论公,医者以治病为要,谢珽守着边塞是为护百姓无恙,哪怕手段不同,有些信念其实殊途同归。
论私,曾媚筠早就听堂兄说过河东的太平气象,亦知谢珽的手腕远胜皇家。
这天下终将落入谁手,不言自明,如今更不必理会所谓的叛军之论。
更何况,他还是阿嫣的夫君。
曾媚筠素来疼爱阿嫣,又痴迷于医术,碰上这等棘手的难事,自是全力以赴。
彻夜商谈后,与周老拟了药方。
只是尚有一事未定。
“解毒的方子是书中所载,先前并无人试过,其中有一味药的药性极猛,又是仓促寻来的,分寸很不好拿捏。
”日色渐倾,曾媚筠挽着阿嫣坐在僻静角落,神色微肃,“王爷如今的身体你知道,虽然底子仍在,到底昏迷了二十多天,身体很虚弱。
用少了不合配伍,压不住另一味的毒性,但若用多了……” “怕他承受不住么?” 曾媚筠颔首,“此毒诡谲,解药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用的药材也都极罕见,先前并未试过。
” 这么说,阿嫣自然就明白了—— “要先试药性吧?” “确实。
从未有过先例,贸然用在王爷身上风险极大。
最好找个体弱些的,我先试了药性,才好拿捏分寸。
但这些都是毒物,稍有不慎就极易损害身体。
”曾媚筠素来以救人为己任,甚少碰这种毒物,寻人试毒的事到底不忍。
阿嫣又怎能让旁人犯险? 更何况,曾姑姑说了最好是体弱些的,才好辨别细微差异,像侍卫们那些身强体健的未必能看出差别。
她斟酌片刻,旋即抬眸勾出浅笑。
“那就我来试吧。
” “这怎么行!”曾媚筠立时否决,“花费重金寻个差不多的,重赏之下或许会有人愿意,只是要多费些时日。
你这身体好容易调养过来,何必以身犯险。
倘若往后真落下个病根,受苦的是你自己。
” “无妨,我愿意的。
” 不高的声音,藏了几分笃定。
夕阳淡金色的光芒笼罩在她的脸上,衬得她容色昳丽,肌肤柔腻。
眼角眉梢添了女人的柔婉韵致后,跟记忆里稚嫩天真的模样已迥然不同,而她这副沉静笃定、义无反顾的神情,更是令曾媚筠暗自诧异。
她清楚这孩子的性情,知道替嫁的迫不得已。
也记得阿嫣上次回京的时候,她诊出王府里下毒之事,这孩子不自觉流露的惊恐与畏惧。
她一直以为,阿嫣不会在谢家长留。
却未料…… “我方才还没说清楚,试毒是极凶险的事。
”曾媚筠的神色转为郑重,将可能出现的状况都详细说了,道:“谢家那样的门第,步步都是凶险。
汾阳王的手腕姿貌确实出挑,能令女子心折,但阿嫣,这种事不是闹着玩的。
若真出了岔子,是一辈子的事。
” “我都知道。
”阿嫣脸上沉静如水。
见曾媚筠还想再劝,她握住了姑姑的手,低声道:“王爷中毒之事绝不能张扬,若咱们悬赏重金,邀人试毒,定会惹人揣测,于大局无益。
即便找来体弱之人,每个人体质不同,药性见效也不一样。
照他们的身子用药,未必稳妥。
” “比起胡乱招来的人,我的身体底子如何、用药后有几分效用,姑姑最清楚不过,也就能知道这药究竟有多少效用。
周老又熟知王爷的身体,到时候商议着来治,若能将分寸拿捏得不差毫厘,能更稳妥些。
” “何况,姑姑妙手丹青,我相信即使出了岔子,姑姑也能调理好。
” 阿嫣牵出柔软笑意,仿若宽慰。
曾媚筠嗔了她一眼。
“若是你,我自然会竭尽全力来治,但你也不能仗着这点来冒险。
毒药进了身体会如何,谁都说不准,哪怕是我也不敢保证。
大局的事有男人们考虑,你即便做了王妃,也不该舍身冒险。
” 苦口婆心的劝说,却未能动摇阿嫣的态度。
曾媚筠无奈,最后问她,“值得么?” “你的夫君不是寻常人。
他有雄兵铁腕,只要保住性命,登临帝位是迟早的事。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阿嫣,这般冒险值得么?” 值不值得的,阿嫣其实算不清楚。
她只是不想让谢珽有闪失。
一辈子太长,往后如何谁都说不准,但她相信谢珽,相信他抱着她闯过箭雨时,不计生死的爱护之心。
她笑了笑,眉间竟自浮起温柔。
“我愿意为他一试。
曾姑姑,在我的心里,他和祖父一样,都是最要紧的人。
重于一切。
” 声音不高,甚至是云淡风轻的。
曾媚筠却有点怔住了。
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十分清楚先太师在阿嫣心里的分量,重于世间的任何人,甚至包括阿嫣自己。
她没想到阿嫣竟如此看重谢珽,却感觉得到这温柔言语里的深情。
半晌沉默,曾媚筠终是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试试。
” 但愿这孩子飞蛾扑火、孤注一掷般的感情不被辜负,但愿她的用心、她的期待、她的信任,全都值得。
…… 药性确实极烈。
阿嫣不像谢珽那样身经百毒,在初试的那晚就十分不适。
好在曾媚筠极为谨慎,一点点循序渐进,给了她慢慢适应的时间。
伸腕诊脉时,曾媚筠比阿嫣自己还要清楚身体的变化,待两日之后便摸清了底细,而后停了药,一面给谢珽解毒,一面为阿嫣调理。
夫妻俩躺在榻上,各服汤药。
曾媚筠几乎衣不解带,最初的几个日夜时时守在阿嫣身边,生怕出什么岔子。
所幸医术精湛,分寸拿捏得妙到毫巅。
而给谢珽的药亦有惊无险。
五日之后,阿嫣除了脉象仍与寻常迥异,脸上已瞧不出任何异样,气色、胃口、睡眠皆与寻常无异。
谢珽则渐渐清醒,体内停留甚久的毒被一点点的拔去,慢慢开始吃饭、下地,问事,脸色也有了好转,偶尔夜间拥睡,还能将阿嫣揉在怀里调戏会儿。
阿嫣怕他担心,下了命令,不许徐曜和周老透露一星半点试药的事。
那两位岂不知谢珽的性子? 若得知王妃冒险试毒,他们却没阻拦,怕是脑袋就要搬家了。
偏巧事情是姑侄俩商量好了先斩后奏的,周老和徐曜得知时阿嫣已初试药性,无从挽回,便只能依命瞒着。
言行举止间,却不自觉添了数倍敬重。
几日后,谢珽虽不能领兵,却已能下地走路,拿着剑锻炼恢复。
阿嫣的脉象亦渐趋平稳。
曾媚筠稍稍放心,却仍不敢丢下她,打算在阿嫣身边照看个一年半载,等一切无恙之后再回京城。
前线战事未停,萧烈一路横扫。
原本戍卫在许州的韩九成被谢珽遣去京畿附近,阿嫣不好在乱局中多待,打算启程回魏州。
谢珽这月余间不宜太劳累,便命萧烈在诛杀梁勋之后继续南下,为将来包抄魏津做准备。
而后与阿嫣一道回魏州,尽早安排裴缇与他合围京城的事。
舍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北梁国主病危,已活不过这个夏天了,事关边塞安危,也须他去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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