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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的。
她在暗处待了那么久,也希望有正大光明的一天。
弥生迷迷糊糊地想,只要他正式册封她,以后就好好同他过日子。
嫁给夫子,真的是她长久以来的梦想啊! 大概是太累了,慕容琤一夜睡到寅正。
醒来之后还有些发蒙,这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本想半夜闹闹她的,谁知道居然睡过了头。
他有些怅然若失,洗漱也心不在焉的。
她过来伺候他穿朝服,蹲下身子给他挂大小绶玉组。
他居高临下,眼神不受控制,直往她坦领底下溜,可以看见她光洁的皮肤。
多看一眼多一分煎熬,他转过脸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今晚等着我,我还来。
” 她手上一顿,“回头我想传我母亲进宫来说话,若是时候晚了就留宿,你来了不方便。
” 他碰了个软钉子,虽然有些不快,但并不生气,笃悠悠道:“那正好,母亲来了你派人回我。
登基大典近在眼前了,过了二月就该谈咱们的事了。
” 她眼里有了笑意,故意装糊涂,“咱们的事?咱们有什么事?陛下是万圣之尊,心里有什么想法,下道口谕不就成了,还用得着商量吗?” 他听出她话里调侃的意味,回过身一把将她圈在怀里,低头贴着她的粉腮嗅了嗅,“你说什么事?我眼下虚火正烧得旺,你可别惹我。
算算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你要是自讨苦吃,我不介意这会儿把昨晚漏了的事补办齐。
” 弥生面红耳赤,御前有专门伺候的人,司衣、司浴、奉茶,少说也有五六个。
他这么大喇喇的,叫她脸都没处搁。
心里再甜也要装矜持,她缩着脖子推了他一下,“陛下该视朝去了。
” 他整了整冠冕,归置好表情迈步出门去,这一身隆重的礼服更衬得他渊渟岳峙,不容窥视。
弥生送到殿前的基柱旁,看着法驾一路去远了方退回殿里。
元香还有些瞌睡似的,打起帘子迎她进去,一头道:“做皇帝真是辛苦得紧,殿下以后对陛下好一些。
我觉得他也不容易,你们走了这么些弯路才有今天,更要惜福才好。
” 弥生笑她一副正经的脸子,嘟囔道:“老婆子架势!” 元香不和她辩论,凑过来问:“你说他见大妇,是不是要谈你们的大婚?这可是做梦都要笑醒的大好事啊!可算盼到了这一天,你和圣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是正神归了位,往后就一天天好起来了。
等年下再抱个皇子,可不全让宗圣寺里那和尚说着了!”她想起什么来,拊掌道:“我看那青灯是个得道的老仙人,何不把他请进宫里来,叫他算算殿下什么时候能怀龙种。
” “越说越没边!”弥生扭身上床,重又窝进被子里,打发道:“你去吧,我再睡会儿,天还没亮呢。
” 元香是她贴身的人,私底下也没那么多礼仪好讲,打了个哈欠迸出两汪眼泪来,揉揉脖子道:“像是落枕了,脑袋一转就疼,看来明天得找医正瞧瞧去。
”边说边退到幔子外面去了。
弥生仰在软枕上,想起昨夜他就在身边,和她肩抵着肩地歇在一起,心里便有种敦实的温暖。
被褥下的手探过去,在他躺过的地方一遍遍地捋。
挪近一些,枕上留着他的痕迹。
她把脸贴在上面,淡淡的龙涎香,感觉从未和他这样靠近过。
迟迟的人总会有些恋旧,她无法左右他的想法,被他牵着鼻子走,一直走到今天。
有时想想,过去的一年像做梦一样。
一年之内经历了三次帝王的更新交替,然后大宝终于交到他手上。
不是摄政辅政,他成了名副其实的主宰。
他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以后的日子一定太平无事了。
太平无事了,她希望是这样。
她安静从容地过她的后宫生活,养花种草打秋千,研究出很多消磨时间的好方法。
她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的,可是百年身边的近侍从木兰坊跑到长信殿来。
他从台阶底下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到正殿时已经滚得满身泥,路上还摔着了鼻子,血流满面。
轻宵吓了一跳,忙指派人拦住了,定睛一看是熟人,暗里猜到了七八分,压低声喝道:“你这死狗奴,横冲直撞不要命了吗!” 那内侍高声号哭起来:“皇后殿下救命啊!皇后殿下……圣人因着华山王练字的时候写了个敕字,要抓华山王正法。
殿下快去瞧瞧,再晚就来不及了!” 弥生大惊失色,慌忙从殿里跑出来问:“在哪里?如今人在哪里?” 那内侍卷起袖管拭鼻子,弓着腰道:“这会儿在凉风堂处置,奴婢给殿下开路,请殿下随我来。
” 长信殿离凉风堂不算远,可是弥生觉得走了那么久,久得像走完了一辈子似的。
那内侍说博士发现了华山王的字,有意封起来上奏。
圣人命王当场写,对比笔迹之后证据确凿,便要左右拽着王绕堂而行,边走边打。
他来求救的时候王已经满身是血,这会儿不知是死是活。
弥生听得腿弯子发软,踉踉跄跄险些摔倒。
她不信他这样狠,百年对他构不成威胁,他为什么还要存心针对呢? 好容易到了凉风堂,她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上的丹陛。
跌跌撞撞往前奔,只觉得昏天黑地一片,空气里有浓浊的血腥气,熏得她几欲呕吐。
她脑子里勾勒出了无数画面,但是穷极想象,也无法和眼前的可怕场景相比。
她来晚了,她听见百年气息将尽时的哀求:“阿叔饶命,我愿与阿叔做奴。
”然后边上的禁卫举起了刀,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眼睁睁看着那阔大的刀尖捅进了孩子窄小的胸膛里,顺势一挑,把他抛出半丈远…… 慕容琤就背着手站在边上,究竟多么冷冽的一副心肝,才能在这种时候做到不动声色?弥生瘫倒下来,张着嘴想喊,喊不出声。
肺里的空气都挤尽了,她忘了吸气,憋得脸色铁青。
轻宵跪在地上给她顺气,“殿下……殿下你快喘口气,快喘口气呀!” 慕容琤猛然看见大殿那头的她,一下子落了短处,心里惊惶起来。
他悸栗着过去要搀她,她像只兽,血红着眼咆哮起来:“你为什么要杀他!你为什么要杀他!”她喊得声嘶力竭,愤怒的余音在殿顶上盘桓,“你蛇蝎心肠,将来必不得好死!” 她真的恨透了,也绝望透了。
百年禅位给他为求自保,到最后还是交待了性命。
他亲口答应过她不伤害百年的,可是不过短短二十日,那孩子就死在他手里了。
满殿的血啊,星星点点洒满了凉风堂的每个角落。
她不知道之前百年受了多少苦,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可流?绕室捶打,慕容琤好黑的心肠! 弥生几乎是膝行着爬到百年身旁的。
他倒在那里,身上绯衣吃透了血,红得惊人的艳丽。
她趴在边上叫他:“百年,你醒醒……” 他再也不能答应她了,小小的苍白的脸。
一边的发髻散开了,散乱地铺陈在地上。
弥生痛到心口痉挛,“苍天呀!”她把他抱在怀里,“是我的错,家家没有保护好你,有负你,有负你阿耶所托……也有负你亲娘……” 不管怎么号哭,死的已经死了。
百年左脚从御座上跨下来,右脚就迈进了阎王殿。
现在走远了,再也听不见了。
弥生的心仿佛经历了淬火的过程,从炙烤到冷却,什么都轻了淡了。
百年这么可怜,生在帝王家不是他的错。
即便以前有违逆他的地方,现在他都改了。
他不过是个孩子,一个已经放下了权力,等待春暖花开时放风筝,没有机会再长大的孩子。
她哭成这样,叫他心痛之余又觉可恨。
他命左右叉开她,指着百年的尸首下令:“给朕拖下去,扔进池子里喂鱼。
” 弥生惊惶去夺,无奈左右架着她,她使尽了力气也挣不开,只有声泪俱下地哀恳:“留他个全尸下葬吧,求求你了……” “你越是这样,我越是不依。
你只管闹,再闹我叫人把他剁成肉酱,不信你试试!”他气昏了头,愤然对那两个抬尸的大喝:“扔!” 轰然一声响,破了冰,湖水溅起来老高。
一池碧波荡漾,转瞬便被百年的血染红了。
弥生看着他沉下去,杳杳地沉下去,面目模糊,不复得见。
她浑身的力道都抽空了,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仿佛灵魂也随之涣散了。
这次真的该放开手了,她瞪着一双大眼睛惊恐地望着他,“慕容琤,你伤我千回百回,我都可以原谅你。
但是这次你杀百年,砍断了我对你仅剩的爱。
谢谢你的绝情,叫我看清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你如此心狠手辣,注定要做一世的孤家寡人。
” 她推开钳制她的人蹒跚着下台阶,眉寿和元香迎上来接应她,她耷拉着两手歪在元香肩头,阔大的襕袖扫过地面。
她走向梅林深处,渐渐不见了。
他晃了晃,孔怀见势上前来搀扶,切切道:“陛下保重圣躬,皇后殿下是一时生气,稍过些时候就会回心转意的。
” 他堕进了一个黑洞里,忽然变得无法直视自己。
她还会回心转意吗?可能再也不能够了。
他失魂落魄地转过脸来问孔怀:“朕这次真的做错了吗?” 孔怀铿锵地答:“陛下做得对!陛下是圣主明君,为君者审时度势,杀伐决断。
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大邺的安定,是防患于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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