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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这种累是日复一日不能言说的麻木,仿佛没有尽头。
可妹妹眼底的怜惜,就像寒冬腊月里,有人递给了他一杯温热的水,滋润了他干渴的喉咙,也驱散了他周身的常年萦绕的寒霜。
许明月依然是对许凤莲的那套说辞:“只有女式的衣服,没有男式的,不过这件毛衣很长,穿在里面别人也看不见,不管款式如何,至少可以保暖。
”她差点脱口而出喊了声‘爷爷’,“哥,你要不先别挖了,试试毛衣看能不能穿,不能穿的话,我想办法把线拆了重新织一下。
” “还有这袄子!”她声音雀跃,“可暖和了!就是有点小,你上来试一下,不行的话看妈能不能改改。
” 老太太是个小脚,外面的活干不了,针线活还不错。
许凤台瓮声瓮气带了点鼻音的声音从地窖里传上来:“这好衣服,你自己留着穿,给我穿糟蹋了。
” 他是真的这么想。
他一年到头,不是在田地里,就是在河滩边,要么就是在碳洞里,身上不是河滩的淤泥,就是炭山的煤灰,永远没个干净的时候。
这衣服他虽然没看到具体模样,但肯定是好衣服,若是穿出去刮了,或是磨破了,他要心疼死,况且碳洞那地方,人还没钻进去,身上就没一块干净颜色了,穿那么好干嘛?还不如妹妹穿。
他是典型的付出型人格,从小小少年起,一直到老年,从来都是默默的为别人付出,好像那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他都付出习惯了。
许明月却知道,老头子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却是极缺关爱的。
就好比她用奖学金给他买的豆奶,他嘴巴上说豆奶一股怪味道,让她不要买了,可每天早上都端着豆奶杯子,往他的老伙计群里钻,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喝豆奶,然后叹一句:“唉,这东西哪里好喝了?叫她不要买,非给我买!” 她也不管许凤台的拒绝,伸手拉他上来,他却生怕自己身上的泥灰弄脏了许明月,忙摆手说:“别拉我别拉我,我自己上来!” 他上来后,还有些不好意思,被许明月推着,“赶快去洗澡,洗完澡试试这毛衣能不能穿!” 许凤台身上是真的脏啊! 基本上,在河边干活的人,没有人能保持身上干净,冬天还不能天天洗澡,不然没衣服换,一年当中,他最干净的那天,就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到大年初一那天了。
按照他们这里的习俗,除夕当天是一定要洗头洗澡迎新年的,大年初一,无论如何,都要休息一天。
今天晚上,他算是又干净了一回。
没有煤油灯,许明月干脆点了个火把,不然一点看不见太不方便。
其实她想把露营灯拿出来照明的,可与这时代太格格不入了,她私下自己用用还好,要是随便乱用,她怕被人怀疑是敌特、间谍。
许凤台在浴室里洗澡,许明月点着火把在堂屋。
今晚全家人一起洗澡,将她白天用小水缸在江家村老井里打的一缸水都用光了,想到接下来三年干旱,她有点坐不住,反正火把都点了,见天还不算晚,她干脆举着火把来到大伯家,找许凤翔帮她联系打井队的人,帮她在荒山上打口井。
许凤翔对许明月的花钱能力咋舌,刚买了那么多的水泥砖瓦,还付了那么多工钱出去,现在还想在荒山打井。
就说她手里有一千块钱,也经不住这么花吧? “打一口井可要不少钱,你咋想要在荒山打井的?” 许大伯娘也劝许明月:“江家村村口不就有井吗?许家村井离的远,你去江家村挑水吃,挑桶水也没人会说你什么吧?” 许明月故作苦涩模样:“怎么不会说?”她看着许凤翔:“大哥,我跳了河后,身体就不太好,夜里老是咳嗽,从荒山这头到江家村还有不少的路,天天去江家村挑水,我也真是挑不动。
” 许大伯娘说:“你叫凤台给你挑啊!” “哥哥每天天不亮就要出去上工,回来天都黑了,干了一天活本就累,咋还让他去挑水?” 许大伯娘他们想想也是,许凤台家不像她家,三个儿子,加上许大伯,四个大壮劳力,不管做什么事,都能搭把手,让其他人可以缓口气,休息一会儿。
可许凤台家,就他一个壮劳力,一年到头当老黄牛在用,老黄牛到了农闲季节还能休息一下,可许凤台一年到头都没得休息的。
许明月说:“反正我手里的钱留着也没用,没有票,在外面连包火柴都买不到,我就想,在荒山上打个井,以后我和阿锦在荒山吃水也方便一些,省的跑大老远的去江家村挑水吃,不缺水的时候还好,真要缺水了,别说去江家村挑水了,就是村里的井,都不一定给我挑水。
” 这还真是现实,连许大伯和许大伯娘都没话说。
虽说他们这里临河,大部分时候都不缺水,但也不是没旱过,旱的时候井水都见底了,村里人自己吃水都不够,外村人敢去抢水喝,不打爆她的头都是便宜她了。
尤其是她现在还有个被离了婚的身份,这在农村,那简直就是食物链的最底层,人家见到指指点点说几句闲话都算好的,就怕别人来欺负你。
许大伯娘点头说:“你在荒山打口井也好,以后关起门来过日子,也不用求人。
就是这打井真的要不少钱,你手里虽有几个钱,也要省着点花,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 许明月谦虚点头,这一点她还真知道,她家以前就打过一口井,花了三千块钱,有些地方不同,土质不同,打的水井深度不同,价格也有起伏,之前她在网上就看过某中原大地,打一口井要一万块钱,还不一定出水。
她直接拿了三百块钱给了许凤翔:“打井的事情就麻烦大哥了,这些钱我也不知道够不够,不够后面我再补,我就想把水井打深一点,最好能打三十多米深,这件事我想快一点,最好过年之前井就能打好,不然天天去江家村挑水吃,太麻烦了。
” 许凤翔点头,问她:“你水井打那么深做什么?” 要知道,通常打井的费用是按照米算的,一米多少钱,多打十几米深,就要多出很多钱。
许凤翔哪里知道,许明月是怕接下来干旱,井打浅了的话,到时候井干了,水不够吃。
至于荒山打井不出水的事,她还真不担心。
他们这个地方,因为临河,地下有丰沛的水资源,前世他们这里还没有通自来水的时候,几乎家家都有井,从来没听说过,哪家院子里打井不出水的事。
荒山树木丰茂,长林丰草,旁边田沟边柳树成荫,明显是有地下水的。
许明月也没跟他解释太多,只说不想手上留太多钱,许凤翔就没再问了。
一般的水井,二十米深,这时候的钱值钱,差不多一百八十到两百块就差不多了,许明月多给一百,一方面是给许凤翔工钱,额外的就是多打的十几米深的钱。
定下了打井的事情,许明月这里也算了了一桩大事。
这个时候她手里的火把已经灭了,许凤翔给她重新做了一个,不放心她一个人回荒山,送她到荒山才回去。
许明月回来的时候,许凤台也洗好澡,将澡盆都收拾好出来了,穿着许明月给他的毛衣裙,别别扭扭的在收拾东西。
他没有里面的单衣可以换,穿的是她找给他的一件她夏天的宽松大T恤。
许凤台看到许明月回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毛衣裙虽然暖和,可穿在身上,他是哪哪儿都觉得不对劲。
袖子短了一大截,腋窝那里也伸不开,领口勒的也紧,还是一件到他膝盖的裙子。
也亏的是宽松款,他自己也够瘦,不然都塞不下他。
可有再多缺点,都抵不住一个,它暖和! 许凤翔也是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他生怕把它撑坏了,手脚都放不开了。
至于裙摆太长的问题,反而不是问题,许凤翔干了这么多年的重活,其实他腰也不太好,这多出来的裙摆,正好可以叠到腰部,给他的腰加上了一层暖意。
只是贫穷了这么多年,许凤台内心其实是自卑的,他有一种‘不配得到’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不配穿这么好的衣服,好衣服给他穿,都是糟蹋了。
这让他心里很忐忑,总觉得这么好的衣服,给弟弟妹妹们穿才是对的。
如果不是许明月说,她给每个人都买了,她们每个人都有,许凤台都不会穿上身。
站在许明月面前,他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许明月却点了点头,“好看!”她拉了拉他身上的衣服,仰头对青年版爷爷说:“哥,以后有机会,我给你买更合身更暖和的衣服!” 看着妹妹认真的样子,许凤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他有种,被妹妹宠着的感觉,让他眼眶蓦地一湿,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了身去。
遗憾的是,她车里没有男式的鞋子,她虽是三十八的大脚,可她的鞋子许凤台还是穿不上。
大约是年轻时候,冬季在河滩挑堤坝,伤了腿,许凤台后来是有风湿的,一到天阴下雨,身上就钻心的疼。
爷爷那么沉默坚强的人,晚上疼的忍不住在床上‘哎哟哎哟’的呻吟着,还不敢让他们知道,怕他们担心,白天疼的时候,愣是一声不吭的忍着。
还是许明月偶然一次自己发现,才知道。
那疼痛难忍的哀嚎声,听的她心都快碎了! 该有多疼,才能让爷爷发出那样痛苦的呻吟! 至今想来,许明月都觉锥心刺骨。
俗话说,暖从脚起,许明月想着,有没有机会给爷爷搞一双雨靴、袜子和棉鞋来。
棉鞋其实是最好弄的,把棉花被拆些棉花下来,做鞋的布头就更好弄了。
问题是河滩泥泞,他们在河滩挑堤坝的人,在岸上挑土挖土还好,在河滩里挖土的人,河滩是湿的,大冬日里,站在河滩湿润的泥土中,一年,两年,常年如此,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
必须要有雨靴,还得是长筒的。
其实不光是许凤台需要雨靴,她和小阿锦也需要。
她十几岁时爱美,冬天不爱穿秋裤,后来也是一到下雨天,或者空调房里,都不能光着腿,不然腿就会不舒服。
不是爷爷那种钻心的疼,但就是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导致她大夏天的,连短裤都不敢穿,一年到头都是长裤或者长裙。
这里雨天这么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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