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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剪齐了,然后蘸着小瓷盘里的朱红色粘稠液体轻轻给几个大丫头指甲盖上薄薄涂一层。
梅月几个翘着那根手指,不肯用嘴吹,怕风大吹皱了,只用另一只手轻轻扇一扇。
约莫盏茶功夫,云安上手摁摁那红指甲,果然已经干了:“好了,去洗洗手试试。
” 几个姐儿就争先恐后的去洗手,梅月心细,还特地搓搓那红指甲,扬声笑道:“不掉色儿。
” 其他人越发感兴趣了,忙央求云安给她们也涂上。
迎春笑道:“别急。
”说着就拈过一个小碟子,里面放了些金箔纸剪出来碎末、花瓣。
趁着那瓷盘里的松脂未干,杜云安给几个人都涂上了,然后迎春和黛玉两个,或轻轻洒一点金末儿到指甲盖上,或用针戳起花瓣形状的金箔贴在上面……几个女孩子指甲盖有正红色的,有闪着碎金的,还有两个朱红上飘着金箔花瓣的。
等干透之后,那金箔果然也粘成一体了。
“梅月过来。
”云安笑道,剪下一块只比指甲盖大一点儿的厚棉布浸到烧酒中,然后将这块酒布贴到她方染了的指甲上,“等试好了,重新给你涂好的来。
” 梅月就笑:“今儿的这颜色我喜欢,那种淡淡的粉我也爱的紧,好姑娘,都赏我罢。
” 两个人说着话,云安就擦干净了她指甲上的朱红颜料。
其余人等都抚掌庆贺:“成了!” 杜云安心下也松一口气:不容易啊,来到这里多少年了,终于苏出了一样新东西——指甲油! 却原来三个女孩儿为摆弄什么铺子犯愁的时候,雪鹭带着人在花园里开出一小块地方儿,说是要播种凤仙花。
“过两个月给姑娘们染指甲用。
”雪鹭当时笑说。
其余人才想起来这院子原本空着的,并不能像老太太上院的花地上有上年凤仙花落下的种子,可以自己长出许多凤仙花来。
大家都赞雪鹭细心,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讨来了更多颜色的种子,都洒了下去。
绣鞋都脏了,小姑娘们还兴致勃勃的七嘴八舌,这个说:“我要染三次,要大红色的。
”那个道:“三次还是太浅了,我要弄六回,上年我就是这样做的,通红通红,可好看了!几个月都不掉的!” 连迎春也说从前染指甲的趣事。
这倒叫杜云安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想起从前看过的一条讯息,说的是个小伙子用树脂和商陆果给女友自制指甲油……这种指甲油可比凤仙花汁子加明矾染指甲的几番步骤要简单的多,而且还更晶亮鲜艳些,花样儿也多。
不必像凤仙花染指甲那样留存好几个月,想要换颜色随时都可以,也不必只限于凤仙花的花期才能染指甲了…… 杜云安用松脂油和赭石弄出来的头一次蔻丹就叫众人爱上了,几经实验,不仅弄出来的颜色越多,连黛玉和迎春两个还无师自通了“美甲”的技能,两个千金小姐弄出了金箔装饰,还商量要用别的颜色的松油在指甲上作画。
“这才新鲜!”迎春笑说:“我先前还说咱们也弄胭脂膏粉、绢花荷包的东西,虽也好,但总缺了些新鲜物事,怎么才能叫人知道咱们的东西好呢?如今有了这个,再不用担心立不起招牌了!” 许是立院子当家做主的,让迎春也生了上进的心思,她如今但凡立意做一件事,必然要尽全力做好了才舒心。
云安和黛玉也是一样的心,所以这有钱有人的三个姑娘才久久没定下铺子里做些什么。
“我曾听人说过,前朝的后宫里有用金凤花、金合欢胶的秘方制成的漆给娘娘们将指甲染成红色或黑色的,只可惜后来这方法失传了。
”黛玉抿着嘴儿笑:“如今叫咱们弄出来这个,我心里觉着比先人们的还好呢。
” 说着就吟出一句诗来:“‘夜捣守宫金凤蕊,十尖尽换红鸦嘴’,”这小促狭鬼儿就笑:“不止红鸦嘴,绿鸦嘴黄鸦嘴也得了。
” “若不然咱们这个就叫做‘红鸦嘴’罢?”云安忽然笑问:“我觉的这名儿好!” 堂下所有姑娘都不肯,迎春还说:“金凤蕊都强得多,你怎么只听着了红鸦嘴?” 黛玉捂着胸口直笑的停不住:“都是我招的,是我的罪过了。
” 那人家米其林还是轮胎不是冰淇淋呢,名字新奇顺口才好呢。
云安心想,益发的觉着“红鸦嘴”这名儿好,古人因用凤仙花别名蔻丹花而将染过的指甲唤做“蔻丹”,此时给指甲油起名红鸦嘴,兴许百十年后,人们就把美人儿朱红一点的纤纤细指称作“红鸦嘴”了呢! 梅月荷月等经历过“杜家药酒”的事,又都见过她们姑娘家那条叫“虎子”的威风大黑犬,此时如老僧入定般冷静,别说这还是从诗句里摘出来的“红鸦嘴”,已经因此添了一些文气儿了。
不管如何说,五日后,都中东西庙街上开了一家专营女子物件的小铺子,这铺子招牌上书着“金凤蕊”三个大字。
没过多久,京中就传出来东西庙街上有家铺子给女子染指甲,是从前大内的法子,染出的指甲颜色正,花样多,还能在指甲上作画来的! 又一月,连闺中的女孩儿都知道有一种极好看的指甲叫做“红鸦嘴”了,于是每逢庙会,这条街上仕女云集,竟比从前还要热闹出一倍来。
…… 杜云安三个,真真心有沟壑,只待这见识一开,便一通百通了。
为何这样说,却是因为在哪儿开办铺子引起来的。
正如黛玉从前说,京城大,街市旺铺数不胜数,因此要挑选个价钱、人流、位置样样都合适的殊为不易。
她们弄的是女客人们光顾的铺子,为长久计,更要慎重。
幸好这数月的邸报没白看了,三个闺秀没游遍京城,却也叫她们在字里行间找到处好地方。
正是这东西庙街上。
所谓东西庙街,顾名思义,就是东庙隆福寺和西庙护国寺中间的这条街市。
因两处寺庙都以花厂闻名,春有桃杏,夏飘茉香,秋品桂菊,冬寻水仙,因此每月庙会,皆客从四方来,还大抵是些寻访美景的雅客。
更叫诸姊妹惊喜的是,下人禀告说这条街市两侧的铺子种类琳琅,不仅花鸟虫鱼是其特色,还有有字画古玩、绫罗珠玉等寻常百货。
当机立断,这三个就凑钱买下来一所店铺,此时那诨名“红鸦嘴”的蔻丹还没影呢。
花了六百五十两银钱的铺子足空了半个月,四邻只看到每每有伙计打扮的人运送货物进去,整日也都打扫规置,只左等右等不见这铺子开门做生意。
因又见那些货物是些通草绢花、绣线荷包一类的妇女零用之物,无甚新奇的,都背后嘀咕说这东家恐怕是个新手,想来挤不过这街上另两家同类店铺云云。
可谁知道这铺子竟像是买通了财神爷似的,一下子就起来了呢。
连后面的院子都用上了,不拘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个个屈尊降贵的来光临。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 “你们家里母亲嫂子有针黹好的,或者会扎花儿的,或者络子打的好的,都能将东西放到‘金凤蕊’去卖,铺子抽二成杂费,八成归个人。
”云安三个将平明院里的人召到一起说。
“姑娘们体恤,我们可得感恩!”梅月等大丫头看下面众人:“原是姑娘们心善,想着咱们各有一大家子的人,或许家里只有咱们一人当差拿月例的,老子娘兄嫂姊妹都寻不着饭吃,一家子人只指着一份月钱过活不容易……” 这话说出来,底下粗使的小丫头子和些婆子就连连点头抹眼泪,她们虽是下人里老实厚道的那一拨儿,也因此在府里改制的时候没被黜回家里,可家里面也受了很多影响,最要紧的一条就是府里用不了那么些人,不管忠的奸的,总归一大半都家去没了生计,可不是艰难起来了么。
“这铺子有女掌柜女活计,和太太奶奶们名下的产业并无不同。
姑娘们除了看看账本儿,其余一概不理——你们作的东西铺子收不收,定价多少等等一概同姑娘们不相干,只管攒些儿自家跟汤掌柜的商议,万不许为这个来求到姑娘门上的。
若有这样的,不止再不收你家的东西,更甚者,把姑娘烦恼了,关了铺子,你们家可就犯了众怒了,个人做事情前先要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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