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肤上有了几个浅浅的牙印。
写意内疚地嘟起嘴巴,又用指尖摸了摸那几个牙印,“阿衍,对不起……”然后很孩子气地朝它们吹了吹气。
她的手指落在皮肤上面痒酥酥的,脸蛋近在咫尺,嘴唇噘起一点儿轻轻吹气,那气息扰乱了他的心绪。
他心神一荡侧下头,封住了她的嘴。
写意先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渐渐地才缓过来。
这和她那蜻蜓点水一般的吻截然不同,几秒钟就破坏了她呼吸的节奏。
他的吻有些生疏,丝毫不敢长驱直入地探入她的口中,只是浅浅地舔吸。
怀中的写意努力地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然后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微微张开嘴,青涩而又美好地回应了他。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拥住她的手臂加了些力,使她更贴近自己。
缠绵之间,她的脑子从一种半清醒状态变得晕乎乎的,仿佛一下子站在了云端,一下子又觉得自己像含着一块浓情的巧克力,那种丝柔顺滑的感觉在舌尖依依不舍地停留着,然后一点一点地化开。
这一次,她好像是真的醉了。
彼此的唇舌终于相离,她怯怯地睁开眼,却又不敢看他的脸,轻喘着依在他胸前,而唇上的那种柔软的触感也久久地停留着。
厉择良定了定心神,缓缓地说:“门口那个不算,这个才是初吻。
”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黑了脸。
侯小东曾经对她说,厉择良是人类中一种不太容易亲近的种族,但是当他一旦不排斥你接近的话,就说明你已经成功了一半。
现在看来,她好像成功了另一半。
就是那么一个吻,好像突然就拉近了她和他的许多距离,直到那日,写意才知道原来她的一切辛苦都没有白费。
他也是喜欢她的。
从此,跟屁虫升级成了女朋友,农奴翻身做了主人。
写意喜滋滋地迎来了新的一天,可惜,过了几天以后,她发现女朋友和跟屁虫的待遇好像没什么区别。
他还是会对她凶,而且管东管西的。
只是……好像又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元旦的头一天,厉择良带着写意,和几个熟识的留学生凑在一起,开车去杜塞尔多夫看新年倒计时。
快到凌晨的时候,走到莱茵河边,等着倒计时的人已经挤得水泄不通,虽然有些蒙蒙细雨,但是人们的热情丝毫不减。
写意也兴奋地和其他人一起乱蹦乱跳,他宠溺地任由她闹。
莱茵河边有出名的酒吧街,一家接一家,满是从周边来迎接跨年倒计时的人。
半夜温度下降得厉害,大家凑在一起,一边等着新年的到来,一边站着拼酒。
厉择良却拦着写意,不许她喝酒取暖。
她闷闷不乐地瞅着他。
“难道我就不怕冷?”本来一说话,吐气就能成一团白雾,她为了强调气温很低,还刻意地使劲哈了几口热气出来证明一下。
后来写意牵着他,离开集体,单独跑到桥上去。
“莱茵河就从我的脚下流过去耶!” 这一河段的莱茵河比以前写意看到的要宽得多,加之在这样的气氛下,她更加觉得兴奋。
她趴在栏杆上,朝下面探头,河面上正好可以看到自己在桥面路灯下映出来的影子,开始还觉得好玩,多看了几分钟就觉得头晕。
桥上的风更大,冻得她缩脖子。
厉择良随手解开大衣的纽扣,从后面将她裹了进去。
写意怔了一下,自然而然地靠在他的怀里,他正好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那样亲密。
凌厉的寒风四处乱窜,可是此刻的写意却觉得暖烘烘的。
有的人已经等不及了,自己点燃了烟火。
“阿衍。
”她叫他。
“嗯?” “我觉得,我好像很幸福。
”写意轻轻说道。
可在那么嘈杂的气氛中,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年后,他可以那么云淡风轻地毁掉这一切。
若是要一个人为了爱倾家荡产、众叛亲离的话,那是不切实际的。
这个,她明白,她不存有那种奢望。
可是,如果说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她的话,她不相信。
写意原本坐在墓碑前面,眼见天色渐晚。
她站起来一转身,发现詹东圳在不远处。
詹东圳回去找不到她,第一念头就是写意跑到这里来了,一看果真不错。
“东正没有垮吧?”她问。
“还好。
”他笑笑。
“没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说。
“少来,以前我出车祸之后,你不就骗了我?趁着我想不起来,还给我编排了一个混血男友,也亏你想得出来。
” 詹东圳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接话。
无论是写意,还是他们,都将那次的事情称为车祸。
其实,彼此都知道,那不是车祸。
车子冲出马路,没有一点儿刹车的迹象,完全是直冲冲地从路上朝着河边的悬崖冲下去。
现场所有的迹象表明,她不是深度醉酒,就是企图自杀。
她不喝酒,那明显就是第二种。
厉择良去了趟德国,他们见了面之后,写意就开车出了车祸。
幸好有人报警,还把她从水里救了起来。
晕迷了两天的写意醒过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可是她看到他的时候,歪着头迟疑了下,口里试探地问:“冬冬?你是冬冬?”那一刻的詹东圳简直无法形容自己有多喜欢听见她叫这个曾被自己唾弃的绰号。
原来她记得他,只是丢失了成年后的记忆,还有和某个人共度的那些时光。
写意记得,最后那一天自己开着车,对着电话淡淡说:“大二时我看过一部电影叫《天堂电影院》,里面的老人对男主角讲了个故事,我挺想讲给你听的。
” “写意!”他在电话另一头打断她,并且下令,“你马上停车!” “阿衍,听我说好不好?唯一听我一次好不好?听我说完。
”她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平静中带着一种绝望。
“有一次,国王为女儿开宴会。
有个士兵在一旁站岗,看到公主经过他的面前。
公主是个绝色佳人,士兵一下子爱上了公主。
但卑微的士兵,怎么配得上国王的女儿?有一天,他终于设法接近公主,并告诉她没有她,他活不下去。
公主对士兵说:‘如果你能等我一百天,且日日夜夜在阳台下等我,百日之后,我就是你的。
’听了这话,士兵就在阳台下等候,一天、两天、十天、二十天……公主每天晚上都往外望,他都伫立通宵。
风吹雨打都阻止不了他,乌鸦停在他头上,蜜蜂叮他,他都一动不动。
但是在第九十天的时候,士兵全身已经苍白消瘦,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他已经支撑不住了,甚至连睡觉的力气都没有了。
公主一直注视着他。
最后,在第九十九天的晚上,士兵站起来提起椅子,走了。
” 她一直以为自己说完这个故事肯定会哭,可惜她眨了眨双眼,眼眶里居然没有泪,电话那一边的厉择良没有说话。
“以前一直弄不懂为什么他要走,为什么不等到第二天。
而今我才想到,是不是他们已经错过最爱的那一刻。
爱情是公平的,如果一直付出的话也会累。
那个士兵第九十九天夜里离开的时候,公主的心是不是很痛?如果她会心痛的话,那么为什么不在那之前就推开窗户让士兵进去?” 车子转了个弯,看到了美丽的莱茵河。
她在心里琢磨,这个时节的莱茵河是不是很冷呢,不知道落下去会不会很刺骨,或者落下去以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呢? 她挂掉手机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阿衍,在你的窗下守了九十九天的写意累了,现在也要走了。
” “你后悔了?”回去的路上,詹东圳问她。
“没有。
”写意说,“一点也不后悔。
” 一个星期以后,写意回到A城。
路上,她颤巍巍地打开关了许久的手机,一下子冒出来很多信息,两三下就将信箱撑满了。
一条一条的,有未接电话的提示,还有各种各样短信。
写意轻轻地就按了“删除全部”。
她不想看,而且,她也相信,厉择良不会找她。
他是如此骄傲的一个人。
她这样骗他,报复他,让他而今的处境如此难堪和尴尬。
如果他恨她的话,那样最好。
当这种恨意变成相互施加以后,她才有毅力坚持下去。
唐乔里很多不怎么相干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写意。
“你失踪去哪儿了?怎么电话都不通?”吴委明问。
“回老家探亲。
”写意笑笑。
“听说厉择良……” “大明,我给你带了特产。
”她打断吴委明。
吴委明并不知道写意和厉择良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一心还想安慰写意。
可是,立刻被写意岔开。
和吴委明寒暄了几句,见乔函敏来了,写意便去她的办公室找她,然后递了份辞职申请。
“你要走?”乔函敏问。
“是的,给乔姐带来麻烦了。
” “也许你只是想放个长假休息一下,我再给你十天假期?”乔函敏挽留她。
“乔姐,我……” “再考虑下,写意。
至少把你手上的事情做完,等我们重新招到合适的人。
” 乔函敏这样说,公事公办,写意只得点点头。
本来她准备了结这边的事情,再也不回来的,从此两人的生活再也没有交集。
不过,事与愿违。
下午,写意突然接到律师的电话,那个律师姓邱,在A城律师界鼎鼎大名。
“沈小姐,我作为厉择良先生的委托律师,这里有一份财产赠与合同,需要你确认签字。
” “什么赠与合同?” “厉先生一个月前在我这里签了一份赠与合同,受赠方是沈小姐你。
” 写意听着那个天文数字一般的金额,呆呆地放下电话。
她撑住头,不禁苦笑。
他想做什么?用钱赎罪?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也许没有人琢磨得透。
她迟疑了下,用手机拨他的手机,在按确认之前,她又改用座机打了他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小林。
“小林,我是沈写意,我找下厉先生。
”她说。
“写意?”小林怔了下,“厉先生……他不在。
” “谢谢。
”写意笑了笑,是不是他已经拒接她的一切电话,让小林挡驾? “写意,你拨厉先生的私人号码吧。
” 写意肯定不会照做。
她从小就很倔强,遇到她的倔脾气一上来,别人说东,她必定要走西。
无论父亲还是母亲,都拿她没辙。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却一直肯听他的话。
回家洗澡的时候,写意一开衣柜,发现自己的很多衣物、日用品都放在厉择良那里,她一直没有回去取过。
可是,里面有些必需的东西。
她揉乱了头发,才想了个办法,让周平馨替她打了个电话过去,公寓里没人接。
她和周平馨才飞速奔到楼下,然后又拨了下座机,再次确认没有人以后,写意将门卡交给周平馨,让她上去。
万一遇见厉择良,实在不行,就说帮她取东西的。
结果,周平馨上去后三分钟,来了电话:“写意,没人。
” “哦,那就好。
” “你自己上来一起收拾,那么多东西。
”周平馨说,“上来吧,万一厉先生回来,有我呢。
” 于是,写意只好上楼。
她进屋也没多想,急急忙忙地就收拾自己的行李。
收首饰时,耳环落到床下,她只好趴下身体去捞,手指一伸,却碰到个东西,刺破了手指。
她捡出来一看,居然是块深紫色玻璃碎片。
碎片的颜色很特别,所以写意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那是摆在飘窗上的一个水晶花瓶,有一次写意差点打碎它,如今却真的碎了。
想到这里,写意脑子里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
她环视了下四周,然后回到客厅又看了下,家里但凡易碎易坏的摆件全部换过。
估计经过一场洗劫,所有的东西,只要能摔的,都被他摔了。
写意垂下眼睑,难道是他明白真相的那一天? 她叹了口气,不过倒和现在他的脾气很符合,一生气就砸东西,以前的厉择良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走的时候,写意将房卡放在茶几上。
带上门的一刹那,她最后看了一眼鞋柜上的房卡,心里百般滋味难辨。
她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跑到他家偷偷来拿东西,终究不妥当。
写意想了想,告别周平馨以后在路上给了厉择良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许多下,一直没人接,直到传来语音提示。
过了会儿,写意刚到家,他却拨了回来。
“我是沈写意。
” “嗯。
”他说。
“我刚才去你那里取了点儿东西,不好意思,没事先跟你说一声。
” “嗯。
”他又是这个字。
“再见。
”写意说。
在她说完这两个字后,时间似乎停滞了瞬间,他顿了一下。
她不知道他在哪里,但从电话里听得出四周安静极了,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出他鼻间的呼吸声。
“再见。
”他平淡地回了两个字,然后挂上电话,几乎让人觉得方才他的停顿都是种错觉。
写意放下手机,将行李整理出来,却在衣服堆里看到一本书—曼昆的《经济学原理》,估计是周平馨替她收拾的时候放进来的。
难道周平馨以为她会读这么无聊的书?这种类型的书籍,她沈写意都是敬而远之的。
写意苦笑着,随手拨了下那本书,书页像扇子一样,呼呼地翻过,却在最后几页瞄到几个熟悉的字眼。
她疑惑着又翻回去,随即就看到了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出自某人之手,并且被翻来覆去地写了很多遍。
“写意、写意、写意……” 一个接一个地在纸上重复着,越写越潦草,页脚有一点是上一页的“意”字戳破了纸印下来的。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写的,但一定是在他们从德国分开以后。
所以,他才不让她翻他的书吗?写意用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的时候,好像他就在耳边轻轻呼唤着自己一样,那声音已经成了蛊毒,种在了她的心中,时不时阵阵抽痛。
她将脸深深地埋在那本书里。
是的,她在骗他,一直在骗他,从头到尾都在骗他,连最后那句话也是骗他的。
可惜她却那么软弱,连报仇都做得不够好,以至于曾经一不留神就在那间屋子里,将“阿衍”二字脱口而出。
真不知道是自己太入戏,还是根本就不想从戏里面出来,所以,连写意自己都怀疑,究竟是恨他报复他,还是为了忘记仇恨忘记一切,替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能待在他身边。
若是要她回想下,哪一年是她最快乐的时光,那肯定是和他一起在M大。
那个时候,没有家庭的烦恼,就一心想着玩,好像天下间最大的悲伤莫过于他责骂她。
枕头下放着那本书,写意一个人难眠到深夜,一早起来还是向乔函敏告了假,订了张最快去C城的机票。
她没有带行李,就只拎了只手袋,停停走走地去了C城许多地方,最后,写意站在他们一起住过的那栋小楼下面。
以前是因为离学校近又特别安静,所以他才住下来。
楼房有些陈旧,夏天的时候来,有一面外墙已经长满了爬山虎,可惜这个季节叶子早就掉光了,只剩下一墙枯藤。
写意走上楼,端开旁边的花盆,钥匙却不见了。
她没有注意上回走之前,厉择良有没有将钥匙放回去,但是那把钥匙确实不在那里了。
于是,写意怀念地摸了摸那个门把手,然后背靠着门坐下去。
她将头仰起来,轻轻靠在门上。
很多很多年以前,她也是这样坐着,就在几近绝望的时候,房门却突然打开,让年少的她跌了个四脚朝天,随即有个清俊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像曙光一样照亮了一切。
那个年纪,高兴到极致的时候却哭了。
而今,她只能苦笑。
写意坐了一会儿,身上泛凉,就拍了拍灰尘走了。
那个时候的她,并不知道厉择良其实就在里面,同当年一模一样。
其实,厉择良一个人到C城许多天了。
他一直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无论是什么时候,他都没有将厉氏的责任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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