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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相思(1/3)

楔子 大清早的,克里斯汀服装店的大门刚开了一道缝,大伙计们刚刚换好衬衫系好领结,小伙计们还没把店内的椅子柜台打扫干净,便有女客登门了。

这位女士先天便有一副花容月貌,后天又打扮得花枝招展,款款地走进店里,那种五颜六色的风采,真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以至于叶青春一边梳头一边冲下楼来,张嘴便是质问:“你怎么又来了?” 原来女士并非旁人,正是他的亲妹子叶丽娜。

叶丽娜近来戴惯了平光眼镜,今日没戴,总觉得脸上有些空虚,仿佛身体穿了衣服,脸却光着屁股。

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鼻梁,她滴溜溜地一转两只美目:“怎么?不欢迎吗?” 叶青春刚抹了满头芬芳的生发油,此刻一边摸索着梳分头,一边不耐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早就告诉你没戏了,你还总往这儿乱跑什么?这么大的姑娘了,也不端庄一点。

” 叶丽娜立时瞪圆了两只大眼睛:“姑娘怎么了?我们新时代的女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看不起女性,你封建!” “我封建?”叶青春大吃一惊,“我十几岁就出了洋,欧洲美洲我哪里没有去过?我堂堂一个大艺术家,你居然敢说我封建?你——你信不信我告诉爹去?” 叶丽娜白了他一眼,端端地往那沙发椅上一坐:“爹提起你就要气得骂人,早就不认你是他儿子了,你还告状?哼!你告哇!你倒是去告哇!我和金先生,男未婚女未嫁,交个朋友天经地义,关你什么事?你快去告呀!” 说完这话,她随手从沙发缝隙中抄起一只长柄小圆镜,对着镜子照了照,她只觉得自己貌美如花,实在不是凡人。

一窈窕淑女 金性坚端坐在落地玻璃窗前,窗外是二楼的露台。

隔着一层薄薄的白纱帘,他漫不经心地往外看,一边看,一边百无聊赖地啜饮着一小杯热咖啡。

街景没什么好看的,咖啡也没什么好喝的,他知道自己是心中缺了滋味。

忽然间,他手一哆嗦,热咖啡随之荡漾出了浪头。

那浪不但滚烫,而且刁钻,居然越过杯口,一点也没糟践,全数浇在了他的腿上。

天气好,他穿得单薄,受了这一烫之后,他并未大呼小叫,只弓着腰站起身来,端着杯子原地转了好几圈。

咖啡之烫固然令人痛苦,但更令他痛苦的是楼下那位翩翩来客——叶丽娜小姐。

金性坚并非不识风情之人,这丽娜小姐一天一趟地登门拜访,其中深意,他自然知晓。

可知晓归知晓,他绝无任何招蜂引蝶的兴致,又因为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个叶青春,叶青春对他一直不赖,所以对于叶丽娜,他热了不行,太冷淡也不妥。

而叶丽娜一点也不体谅他这冷热交替的苦心,一味只是来做客,若不是这好些的租界地方寸土寸金,像样的洋楼难得入手,那么金性坚真有一点搬家的意思了。

就在这时,房门欠了一道缝隙,仆人小皮没进来,只训练有素地贴上门缝,伸进了一张嘴:“先生,叶小姐又来啦!” 金性坚直了腰:“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刚从外头买东西回来,不知道先生在不在家,得上楼看看才知道。

” “那我不在。

” “她要是非得留下等您回来呢?” “那你就去隔壁,找她哥哥去!” 小皮将嘴收回,将门关闭。

一五一十地下楼去回复了叶丽娜,叶丽娜如今日里夜里,眼前晃动的都是金先生那潇洒的身影,纵是见不到他本人,留在他家里坐坐也是好的,所以果然不肯走。

小皮没说什么,好茶好糖地招待了她,约摸过了一个来小时了,他溜溜达达地前往克里斯汀服装店,笑眯眯地告诉叶青春:“您家二小姐,在我们公馆坐着呢!” 叶青春将一匹绸缎展开了裹在身上,正要向个西洋婆娘展示这中国绸缎之美,听闻自家妹子又赖到金公馆不走了,不禁长叹一声,将一张白脸羞了个粉红。

粉脸配着鲜艳绸缎,他这回倒真是美了个透。

“疯了!”他从绸缎中钻了出来,“这丫头真是——真是——” 他最后也没“真是”出个结果来,只感觉颜面扫地。

自己这样一个大艺术家,尚且守身如玉,连着半年多,都没有交过新女朋友,妹妹既不是艺术家,更没留过洋,怎么就好意思见一个爱一个,公然地蹿到男子家中久坐哩? 叶青春很怕金性坚因此看扁了自己,故而迈开大步走去画雪斋,硬把叶丽娜揪了回来。

叶丽娜现在看他和看封建恶势力是一样的,也不和他纷争吵闹。

到了第二天傍晚,她画了个新式的妆容,做了个摩登的打扮,手里拿着两张话剧票,又跑来了金公馆。

她来了,金性坚正要走,两人在公馆门口狭路相逢。

金性坚虽然冷淡起来如同顽石一般,但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糊里糊涂地就被叶丽娜卷到了话剧社里,昏头昏脑地看了一场话剧。

话剧结束之后,金性坚若有所思地回请她吃了一顿冰激凌。

当晚进了家门之后,金性坚没犹豫,直接对小皮说道:“收拾行李,明天去北京。

” 小皮是个乖小子,得令之后便开始仔仔细细地准备行装。

金性坚关了大门,独自站着发了一阵呆,然后无声无息地走去了他的地下室中。

这地下室如同一处与世隔绝的秘境,他下了一层,又下一层。

这最底一层真是寂静极了,室中央放着那一口玉棺,棺内藏着一团忽明忽暗的光,于是玉棺也跟着生辉了。

轻轻地坐在玉棺旁,金性坚把一只手搭上了棺材。

棺材是白的,他的手也白,恍惚之下,仿佛他受了那棺材的妖法,也石化成了个玉人。

指尖划过棺盖,他在良久地沉默过后,终于开了口:“我要出一趟远门。

” 随即他又摇了头:“不,其实并不远,坐特快列车,要不了几个小时。

” 说到这里,他垂下眼帘,面孔没有血色,眼珠子却是黑曜石一般地黑,除此之外,神情不动,睫毛也不动,像一座雕像。

“你还没有坐过火车。

”他平淡无味地继续说话,“如今的世界,和过去大不相同,你将来见了,会不会怕?” 手掌温柔地拍了拍棺盖,他的声音低了一点,软了一点:“不怕不怕,有我在呢。

” 然后他笑了一下,收回了手:“我这一次去北京,也并不完全是为了躲避叶二小姐。

该我做的,总要去做。

我本以为那印章是散落四方、不可寻找的了,没想到机缘巧合,其中一枚自己送上了门。

有一就有二,趁着我还有时间,我慢慢地找,总能找全的,对不对?” 黑眼珠慢慢地转向前方,他盯着棺中的那一小团光芒说话:“知道你嫌我吵,我不说了。

你乖乖地等着我回来,不要闹。

” 说完这话,他站起身盯着玉棺,又发了十几分钟的呆。

发呆的时候,他将棱角分明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仿佛是微笑,也仿佛是在咬牙。

翌日上午,金性坚带着小皮,小皮拎着皮箱,主仆二人直奔了火车站去。

金性坚这般的阶级,乘火车自然是要买头等座的票子,头等车厢人少,所以两个人上车时也不着急,一路闲庭信步地向内溜达。

小皮走在前头开路,金性坚漫不经心地跟在后头,忽然发现小皮停了脚步,他一抬头,随着小皮一起傻了眼。

他看见了叶丽娜。

叶丽娜站在一处座位前,一手拄着一把花阳伞,一手掩着张成了圆形的红唇,满脸讶色:“呀!金先生?!” 金性坚虽然一贯不动声色,这回也忍不住微微地蹙起了眉头:“叶小姐?” 叶丽娜立刻向车窗的方向横挪,要让出位子来给金性坚:“这可真是巧极了,金先生今天也去北京?” 金性坚试探着反问:“叶小姐和我是同路?” 叶丽娜笑得朱唇一咧,心花怒放地向他招手:“我是去北京参加同学会——这可真是巧极了,我身边都是空位子,金先生请过来坐吧!” 金性坚犹豫了一下,没好意思拒绝。

二意乱情迷 叶丽娜这一路谈笑风生,她用芊芊玉指拈着一颗糖果,作势要往嘴里送,然而当着心仪之人的面,又不好意思吃喝,那糖便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翻飞,晃得金性坚眼晕。

谈笑过了大半路途之后,叶丽娜的声音降了一个调门——她也察觉出金性坚的冷淡了。

讪讪地把那颗糖果送入口中,她嘬成了个樱桃小口,悄悄地吃糖,一边吃,一边垂了头,有点脸红,也有点难过,并且无论如何想不通:自己都才貌双全到这般地步了,怎么金性坚还是不动心? 火车上午出发,下午到站,叶丽娜这回是不得不起身了,但在下车之前,她鼓起勇气又问了一句:“金先生到了北京,是在什么地方落脚呢?” 金性坚答道:“这一趟来是见一位朋友,如果不住饭店的话,大概就是住在朋友家里了。

” 叶丽娜笑了一下:“那么,还请金先生留给我一个地址吧,若是我在北京还有闲工夫,就去找您,咱们也到处逛逛。

” 金性坚略一犹豫,有心直接跳车窗逃走,然而当着许多乘客的面,他为了保持住自己绅士名流的体面与尊严,还是低声把佳贝勒的住处报了出来——这可不算他说妄话,他这一趟来,真是奔着佳贝勒来的。

叶丽娜把那地址细细地记了,双方就此在火车站上分了手。

金性坚直奔了佳贝勒的贝勒府,这贝勒府不是老宅子,老宅子早被佳贝勒卖给洋人换钱了,佳贝勒这人在金钱方面一点算计也没有,穷的时候几乎是居无定所,近两年他倒腾古董发了些财,又富了些许,便在京津两地又置了新房产。

金性坚忽然到访,佳贝勒十分欢喜,趿拉着拖鞋逆风而行,迎了出来。

和金性坚的形象不同,佳贝勒既不肯过分的古色古香,又想表示自己和民国世界势不两立,于是取了折中之道,辫子虽然是剪了,但是并未留起短发,而是任凭毛发生长,不去管它,结果养出一头披肩的秀发,加之身材苗条瘦削,看背影既像一位丽人,也像一根拖把。

“怎么着?”佳贝勒很亲热地笑问金性坚,“我刚从天津过来,你也过来,难不成是追着我来的?” 金性坚且不回答,等到随着佳贝勒进房落座了,他才开门见山地说道:“的确是追着你来的,我最近想找一样东西,你见多识广,所以我想让你给我帮帮忙。

” 佳贝勒立刻来了兴致:“什么东西?讲讲!” 金性坚抬手比划了个小小的尺寸:“样子倒是没什么稀奇,是这么大的一枚玉石印章,不过刻的不是人名字号,而是八卦的图案。

这样的东西,你可曾见过?” 佳贝勒一愣:“这是……古物?” 金性坚一点头。

佳贝勒又问:“有多古?” 金性坚沉吟了片刻,末了摇了头:“不好说,我也记不清楚了。

” 佳贝勒听了这话,觉得自己是没听懂。

“记不清楚”是什么意思?是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是哪朝哪代的玩意儿?还是这东西的年纪太大,已经没法计算? 能让金性坚动心的物件,佳贝勒便以为至少是个至宝,所以打叠精神,决定出手相助,又专门拨出一间院子来,让金性坚安心居住。

而在另一方面,叶丽娜也进了她那同学的家门,得了安顿。

她这同学姓牛,名叫珍妮,叶家当初也曾在北京城居住过若干年,所以叶丽娜与这位珍妮小姐有着发小儿一般的关系,及至进了中学,做了同桌,同进同出,感情如同姐妹一般。

这牛珍妮是个细条条的个头,细条条的面孔,面黄肌瘦,干吃不胖,是叶丽娜身边绝佳的一枚绿叶,然而今日再见,叶丽娜发现这位闺中密友虽然还有几分黄瓜模样,但是面颊粉红,眼睛明亮,居然增添了五六分的姿色。

黄瓜增添了姿色,也不过是较为貌美的黄瓜,所以叶丽娜并不嫉妒,只惊讶地笑道:“这可真是女大十八变,你怎么美了这么多?” 牛珍妮得意一笑:“许你美,不许我美呀?” 叶丽娜上下端详着牛珍妮,心中只是暗暗纳罕。

如此在牛家住了两天之后,叶丽娜那纳罕的程度,又翻了两番,因为这牛珍妮不但变得风情万种,而且身边的男朋友多如走马灯一般,那桃花运走得比自己还热闹。

见牛珍妮活得这样众星捧月,叶丽娜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真羡慕你啊!” 牛珍妮好奇地反问:“你在天津又不会缺男朋友陪你玩,你羡慕我什么?” 叶丽娜站在牛宅的画廊之下,用脚尖轻轻去拂角落里的一盆兰草:“被些个无聊的男子追逐,有什么趣味呢?我羡慕的是你能和你爱的人两情相悦,你不是在读中学的时候,就说密斯特郑英俊潇洒吗?现在密斯特郑已经爱上了你,你多幸福啊!” 牛珍妮歪着脑袋,去看叶丽娜的眼睛:“喂!你不会是失恋了吧?” 叶丽娜想起金性坚在火车上的那份冷淡,不由得苦笑了一声:“你这话还真是抬举了我,我要是能失恋,倒好了。

我是——”说到这里,她有一点羞愧,“我说我是单相思,你可不要笑话我。

” 牛珍妮定定地盯着叶丽娜,片刻过后,她抓起她的右手用力一攥:“你别愁。

我们和亲姐妹是一样的,我定然不会坐视你这样痛苦下去!” 叶丽娜摇了摇头:“不是那样简单,人家不爱我,我有什么办法?” 牛珍妮笑了,抬手从领口中牵出一条细细的金链子来:“你看这个!” 链子上挂着一只梭形的小白玉坠,看着像只小枣核似的,也并没有什么稀奇。

叶丽娜伸手摸了摸那玉坠:“新买的?” 牛珍妮把玉坠珍重地塞回了领口:“悄悄告诉你,这是一个宝贝!有了这个宝贝,包你情场得意!”说完这话她用力一拽叶丽娜的手,“走,趁着天还早,我带你去见一位高人!这位高人灵得很,一定能够解决你的问题!” 叶丽娜知道牛珍妮不是胡说八道的人,所以尽管是莫名其妙,还是跟着她出了门。

依着她的想象,她以为牛珍妮要带着自己出城寻访道观寺庙,然而高人与众不同,并没有住到那云深不知处,她跟着牛珍妮坐上洋车,只走过了几条大街,便到了高人的府邸。

高人住在一间挺宽敞的四合院里,看样子,日子过得很不错。

高人本人看着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生着一张长圆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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