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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他又暴怒起来,凭什么?凭什么!他是赫赫有名的长亭侯,是这府里的一家之主,不该是他们主动离开他,该是他不要这些人! 崔氏倒罢,他就不信这个独子敢不听他的话,他太知道儿子的本事了,别看阮志胤这会子意气风发,回头去了军营,保准熬不上三年就得灰溜溜地回来——当个出生入死的兵将哪有游手好闲的少爷舒服? 等尝过世道的磨砺,多吃些苦头,自然会痛哭流涕地求饶,阮行止不着急,就等着儿子悔悟的那天。
到那时,才知道真正是谁撑起了这个家,崔氏说得好听,不过一无知妇人耳,难道还真指望她能干一番大事业? 阮行止心下稍安,冷冷道:“你走吧,走了就别回来,我只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 阮志胤抿着线条刚硬的唇,一言不发地向父亲施礼,继而狠心转身离去。
斜刺里忽然冲出个人来,泪眼朦胧的抱着他腰,“大哥,连你也要离我而去么?” 阮志胤沉默,“怎么,你想跟来?” 阮林絮:…… 不,她当然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她是真心不希望阮志胤也去崔氏那里——她就只这么一个哥哥,白锦儿身体素来不好,生她的时候又落下病根,以后恐怕都没法再生育,一个女子,没有娘家兄弟傍身,如何在这世道过下去?来日她做了皇后,要提拔亲族,同样需要至亲之人为膀臂,为了这个,阮林絮也不愿失去兄长。
何况,相处这些年,她对阮志胤并非毫无感情,在阮林春到来之前,他们本是最要好的一对兄妹。
怎能说舍弃就舍弃呢? 这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阮志胤却不这么认为,固然上一辈的恩怨不该波及到下一代,但,若非白锦儿这对母女,崔氏也不会肝肠寸断,春妹亦不会受尽委屈——这时候再来说清白无辜,不觉得太晚了么? 何况,护国寺那桩意外,阮林絮是否参与其中尚待商榷,但,阮志胤势必不能和从前一样看待她了,他不出言痛骂,已经是最后的仁慈。
阮志胤横一横心将她撇下,“三妹,你自己保重,从此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 阮林絮还想再劝,阮行止却十分不耐这般儿女情长,“不用多说,让他滚!” 阮志胤的脚步停滞刹那,终是义无反顾离开。
阮林絮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喊,“父亲!” 她反而有些岌岌可危了,阮行止执意赶走嫡子,难不成想另立家室,再娶一门身份高贵的继妻?不,不成,侯夫人的位子,只能是娘亲的,设若再来一个脾气蛮暴的继室,娘亲到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况且,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现在她倒有点后悔做得太过,白锦儿跟阮行止见面的消息,还是她故意放出去的,本来只想刺激一下崔氏,以报祠堂罚跪之仇,谁知嫡母的脾气这样刚烈,并不争吵,而是直截了当地说要和离——凭心而言,阮林絮还有点佩服她,可惜两人注定处于不同阵营,面对利害冲突,她只能牺牲别人,成全自己。
崔氏那样倔强,必不肯再回来,只消找个合适的时机通知娘亲,她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
阮林絮思及此处,心里总算释怀了些,看阮行止面如菜色,因柔声相劝,“爹,您别太担心,有二姐在,母亲定能照顾好自己的,若实在放心不下,等过些日子,我亲自过去瞧瞧……” 阮行止没有理她,却冷冷看着石墙边一处晃动的草丛,喝道:“谁在那里?” 那人尴尬的从青苔掩映处现身。
阮林絮惊喜交加,差点脱口而出一声“娘”,可念在爹爹此刻心绪不佳,还是留待改日相认为宜。
白锦儿怯怯地上前,“老爷。
” 她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原来只想混在那些宾客随从堆里,却不料会撞见这出,虽然欣喜崔氏这样洒脱,肯成全她的爱情,可同时却又有点尴尬——因为老爷是崔氏让给她的,而非她自己争取而来,难免有胜之不武之感。
但,不管怎么说,如今也算破镜重圆了,故而白锦儿望着爱郎的目光柔情满怀,只需一语,她便愿跟随他而去。
阮行止看起来却不甚高兴,强打起精神,让阮林絮与她见面,并道:“我知你这些年思念絮儿辛苦,若实在舍不得,就将她带回去吧。
” 他如今也算想通了,崔氏那样执拗,恐怕不单是因为嫉妒,还因为替情敌养了十几年的骨肉,将心比心,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一开始是他想差了,好在现下弥补还来得及,让白氏跟絮儿到赵家屯避避风头,一方面避免东窗事发,另一方面,也更利于他挽回崔氏的心意。
白锦儿大惊,她原以为爱郎会立刻将她接回,怎的却是要赶她走,连絮儿都不肯留下,这怎么能行? 阮林絮更是张皇失措,她虽然深爱白氏,可早已习惯锦衣玉食的生活,哪能说抛下就抛下? 更何况,她替家中赚了许多银子,这会子却打算将她一脚踢开,阮林絮怎么想,都觉得老东西在卸磨杀驴——她对这个爹忽然也没那么尊敬了。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阮林絮不得不郑重的提醒父亲,“爹,你这样贸贸然送我离开,大皇子那边该怎么交代?” 总不能说是得了恶疾送到乡下暂避吧,那这门婚事等于也告吹了,她很清楚爹的脾气,再怎么伤心难过,也不忘权衡利弊——只能以此来威胁他。
白锦儿眼看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时进不了这家的大门,只能忍泪泣道,“老爷,絮儿正在议婚之年,还是留在京中更方便些,至于我,原就是乡野村妇一个,如今自然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就不劳您费心了。
” 原以为爱郎多少会挽留一二,谁知阮行止却只是轻轻闭眼,“也好,你走吧。
” 白锦儿只能麻木转身,脚步却沉重得厉害,跟灌了铅一般,她为他付出了一切,为何,眼看就要修成正果的时候,他却又不要她了?她的身份就那样不堪么? 白锦儿扶墙慢慢走着,一面垂泪,忽听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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