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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前,辜镕突然收到了楚珀送来的包裹。
是座沉重的大物件,用油布袋和棉花包得严严实实,还没打开看,辜镕就大概猜到了里面是什么,八九不离十就是那座翡翠观音。
他送出去的礼物就没有打算收回,无论楚珀多么该死,至少楚珀确实救了辛实的哥嫂,可这份大礼楚珀终究还是没敢收下,或许是心虚吧,悄悄给他退了回来。
辜镕看见这座翡翠观音就觉得晦气,正巧当地华商举办了一个拍卖会邀请他参加,他携翡翠观音前去,低价出售,转头添了些钱买下两块一模一样的全历月相机械手表,一块戴在辛实手腕上,一块揣在他的怀表袋里,权当是楚珀送来的贺礼了,贺什么,当然是庆贺辛实和他这份矢志不渝的爱情了。
散元宵后,辛实送大哥大嫂登上了返回福州的轮船,次日早晨,曼谷全城细雨,他和辜镕启程返回雪市。
辜镕定了三间上等舱,可只有两间得到了使用。
在船上的两个夜里,辛实都被留在了辜镕的屋里睡觉。
那哪叫睡觉,简直是放纵疯了。
尽管只是亲亲嘴,间或摸摸彼此,可辛实觉着比做一整扇的蠡壳窗还要累,嘴唇累,手也累,他从不爱睡懒觉,在船上的两天,却日日睡到日上三竿,被辜镕抱在怀里拍着屁股叫起来才算完。
詹伯在门口迎,见到他们两个高兴坏了,走上前来先朝辜镕拱手问好,随即同辛实寒暄:“新年好哇,你的大哥哥还好?” 辛实也是十分想念詹伯,边搀着辜镕上楼梯,探出脸去,笑着回詹伯的话:“詹伯新年好。
我大哥很好,已经回家去啦。
” 大哥回了中国,辛实却没跟着一块回去,想必这回是决意死心塌地跟随头家了。
詹伯很满意,笑呵呵地松了口气。
辜家两扇厚重的大门上方悬了块不大不小的楠木牌匾,以金漆书了几个字。
辛实不经意抬头瞥了眼,悄悄凑到辜镕耳边,告诉他:“晋安堂,是不是?” 从曼谷见到面那日起,辜镕每日都会教他认字,有时多,有时少,持续到今天,他已认得了百来个字。
自从认了字,这小子一见到认识的字就很兴奋,辜镕仰头瞥了眼那块匾,微笑着赞许:“没错。
” 辛实心里十分满足,粉白的眼皮轻轻颤了颤,敏而好学地追问道:“是什么意思?” 辜镕轻轻倚着他,从前总是紧皱的眉头此时舒展和煦,像是叫蜜糖泡发了:“是堂号。
晋安是辜氏的总堂号。
” 辛实眼神茫然,并不知道堂号是什么意思。
辜镕瞧见了,微微一笑,耐心地替他答疑解惑:“除了晋安,辜姓还有惠安、彰化好几个堂号,若在外头遇到同姓的族人,报上堂号即可分辨是不是同宗同脉。
” 真讲究,辛实在心里吃惊,他一直知道辜镕的家族很兴旺,却没想到到处都有开枝散叶。
他忙问:“辛呢,那我们老辛家的堂号是什么。
” 辜镕满足他的好奇心:“辛氏多聚居于陇西,堂号叫陇西、双贞的多些。
你家是不是陇西迁到福州的?” 辛实摇头:“不知道,爹娘没讲过,大哥说我们老家是承德的,爹娘逃难才到的福州,再往前老家是哪里的就弄不清了。
” 辜镕哄孩子似的,笑着道:“那你喜欢哪个堂号?” 辛实左右为难地想了想,说:“双贞。
” 辜镕攥了一把他手心,莞尔:“那就姑且当你是双贞辛氏的后人,过两天叫人给你打个小牌子挂在床边。
”定了堂号,说明有在此地落叶生根的意思,是好事。
辛实也挺高兴,边挽着他慢吞吞地走,边憧憬地眯着眼睛笑:“我自己来打,也拿楠木。
你帮我把双贞堂三个字写下来好不好,我一笔笔刻下来,再拿去打磨刷油,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好。
” 辛实说得有条有理,辜镕看他高兴那个样,不自觉也从这件小小的事宜里得到了部分乐趣,从善如流地听从了他的安排。
前头的庭院依旧是十分荒芜,青石板的路径上有青苔,虽则因为打磨过不大容易滑倒,但瞧上去冷冷清清的,真不像是个家的样子。
要是没见过楚珀的大庄园,还有顾家的庭院,辜家的祖宅其实也挺好的。
辛实没忍住吁了口气,这么煊赫的宅子败落成这样,真叫人觉得可惜。
辜镕早发现他不对劲,路上没多问,到了侧厅,没有了外人,拽着辛实在西式的酒红色蜡皮沙发上坐下来,搂着他,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 詹伯没有跟来,正带人忙着收拾他们带回来的行李,此刻厅里很安静,只有外头风吹芭蕉叶的簌簌声。
辛实傍着辜镕坐,一只手攀着他的肩膀,不大好意思地凑到他耳边,说:“除了楠木,你再多给我买点木头回来吧,樟木榆木都好,还要锯子、钉子、剪草的大剪子和桐油。
” 耳边是辛实热热的吐息,辜镕喝了口茉莉茶,微微扭头在他嘴角亲吻一下,嘴唇分开后,凝视着他,笑了笑,说:“又是锯子又是剪子,看来是要大干一场。
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茉莉清淡的香气被辜镕带到他的口腔里,辛实舔了舔湿红的嘴唇,说:“我想把院子收拾收拾,也太荒了,真浪费你的好院子。
”别人走进来,一定觉得他们这家人比庙里的和尚还过得还苦。
兴致勃勃地,想要为了建造一个美丽的庭院而进行劳动,这全然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架势。
辜镕的肩头被辛实细白的手掌热热地搭着,心头像是被一道道的冰凉井水湃过,有种透彻的痛快,这痛快里,隐隐又夹杂一些酸楚,那是没有过爱情的人头回知道自己真被人深深爱着的讶异和动容。
“想怎么做?”他呢喃着,含住了辛实柔软的耳廓,湿润的舌尖轻轻拨弄雪白的耳垂。
从前,由于伤了腿,他深居简出、心如死灰,饭都快不想吃了,哪里有那个情操去修整庭院。
可现在他有了辛实。
要不是辛实提起,他都没有发现自己这一年多以来过得有多么惨淡,糟蹋身体,糟蹋心智,同时还糟蹋了传下来的这套老宅子。
辛实被他吮吻着,半边身体都软了,眼神也有些发木,轻轻喘了口气,声音沙沙地,很虚浮:“不要费很大功夫,把杂草拔了,坏掉的窗子、门和地板换一换。
” 见辜镕有兴致,越说,他的眼睛越发亮,认真的面孔上混着动情的色彩,有种纯稚的媚态:“房梁房柱上的青苔也得全刨掉,刷几层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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