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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触碰到它。
触须被她摸得晃来晃去,像是小动物一样摇摇摆摆地害了羞,等她狠下心来用力一按,顿时整个一瘫,如同没有力道的软绳掉落在地。
【对对对,就是这样!】 阿统木欢呼一声:【赶快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别管谢清和了。
你的逃跑绝对会狠狠惹怒她,一旦被发现,一切就全部完蛋。
】 江月年轻轻吸了口气,没应声。
它就当她默认好了。
* 山洞里没有人。
触须软绵绵地躺在床上,还被小心翼翼盖好了被子,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谢清和冷冷看着空无一人的洞穴,烛光明灭不定,照亮少女冷冽的双眸。
那瞳孔黯淡无光,虽然是碧绿色泽,却涌起一股化不开的浓郁灰黑,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现出尖锐杀机。
江月年逃走了。
丢下她孤零零地留在这里,一个人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那个女孩明明会不带杂念地朝她微笑,会满目关切地询问她在那天晚上会不会感到害怕,甚至那样坦然地接受了自己被禁锢的事实。
为什么还是逃走了呢。
……难道那些善意和笑,都只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的工具么? 这个念头无比刺痛地划过脑海,谢清和用力咬住下唇,后背忍不住颤抖。
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欺凌与歧视中,后来突逢巨变,整个村落的人被邪灵吞噬殆尽,谢清和虽然能除掉罪魁祸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往哪里。
反正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重复被嫌弃与霸凌的命运,不如找个僻静的角落独自生活,可这样的日子实在太难熬。
除了江月年,还有其他人来过这个山洞。
那时的谢清和快被孤独折磨得发疯,因此把他们拽入自己记忆之中,哪怕是在虚幻的梦里,也想找到一个愿意陪在自己身边的朋友。
可见到她的人无一不是面露惊异,瑟瑟发抖地恳求放他们离开,只有江月年不同。
——谢清和原本以为,她是不同的。
然而到头来,却还是被毫不留情地丢在一边。
心头像被刀割般传来阵阵剧痛,少女红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没有察觉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江月年没有代步工具,如果只凭借双腿行走,一定还没离开太远距离。
她怀着这个念头离开山洞,可延着下山的必经之路走了许久,自始至终都未曾见到其他人的影子。
她细细找了很久却一无所获,等再回到安平村,已经临近午夜。
夜里的村落格外寂静,树木的倒影随风晃动,嶙峋模样如同魍魉的指骨,一下又一下落在她肩头。
身体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谢清和一步步缓慢地朝洞口方向走,眸光黯淡得可怕。
她又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那个会微笑着抚摸她脸颊的小姑娘,是昙花一现的梦。
想来也是,像她这种阴郁偏执、长相异于常人的怪胎,怎么会有人愿意喜欢。
下唇被咬得出了血,铁锈般的腥气填满口腔,鼻尖全是腐朽与死亡的味道。
有阵风从耳边倏然经过,谢清和的半边身体隐匿进黝黑洞口。
突然之间,毫无征兆地,她听见一阵脚步。
像是在做梦一样,从身后响起无比熟悉的轻柔声线,带了点困惑和惊讶,像一串清脆的风铃:“清和?” 心脏紧张得快要忘记应该如何跳动,谢清和陡然睁大眼睛,仓皇转身—— 这不是做梦,江月年无比真切地站在自己身后。
她不知做了些什么,仿佛极为疲惫般不停喘着气,脸颊带着运动后的浅粉。
原本干干净净的白衬衣和牛仔裤全沾上了湿漉漉的泥巴,布料被浸得湿透,紧紧贴合在她纤细的腰身上。
江月年……难道不应该把她当作无药可救的混蛋,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吗?为什么—— 谢清和脑袋发懵,视线下落在她白皙的右手,那里五指并拢,似乎正握着某个东西。
“你看见了?” 江月年喘息着笑了笑,声线软得像一滩水:“本来打算给你一个惊喜——快看这是什么!” 她说着小跑上前,在距离谢清和很近的地方摊开手掌。
在女孩柔软的手心之上,安安静静躺着块方形护身符。
它本应掉进池塘,陷入池底脏污不堪的淤泥之中,此时却被人小心翼翼地擦拭过,每一缕线条都干干净净。
难怪她没在下山必经的路上看见江月年。
因为对方从没想过离开,而是像承诺过的那样,一直陪在她身边。
谢清和兀地红了眼眶。
这是奶奶送给她的护身符。
她也不是没尝试过一遍遍搜寻,可池塘中水位高水草多,各种浮游生物占据大半空间,要想找到一块小小的刺绣护身符,难度无异难于上青天。
在这么久的时间里,江月年……难道一直都在池塘又冰又脏的水里,帮她寻找护身符吗? “给你。
” 江月年眉眼微舒,把它轻轻塞到谢清和手中:“里面好像还有夹层,把扣子拉开就行——我没有看过哦。
” 她看着谢清和低头将它接下,指尖不经意地与对方轻擦而过,耳边传来阿统木的小声嘟囔:【真搞不懂你,明明直接走掉就好了。
】 它一直无法理解江月年选择留下的做法,当时见到她毫不犹豫地往池塘方向走去,急得差点破了音:【逃跑不是这条路啊!你要去干什么?】 这是一场结果未知的赌博。
谢清和经历了那么多的欺凌与背叛,早就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如今更是把她看作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固执地想把江月年留在身边。
如果她选择转身离去,谢清和一定会疯掉。
【我说过了,这场任务是非必要的,就算你放弃,也不会——】 “可是,在‘任务对象’之前,谢清和首先是一个和我一样的女孩子吧。
” 那时的江月年这样回应它:“她不是工具,像通关攻略游戏那样地对待她……我做不到。
” 她想帮她。
更何况谢清和一定会很快回到洞穴,发现她消失不见。
就算自己立刻逃跑,也无法甩开太远的距离,以前者的力量与速度,想追上她轻而易举。
万一再被抓回来,那才是真正的逃无可逃,倒不如咬牙赌一赌,还能有些破局的希望—— 赌注是在二十多年前逝世的奶奶,那是谢清和心底最柔软的光亮。
于是她前往那片荒无人烟、池水干涸大半的池塘,在淤泥与绿萍之间搜寻护身符的影子,然后来到山洞前,亲手交给谢清和。
拉开扣子,便露出内里的隔层。
谢清和指尖颤抖着伸进去,从中拿出一块小小的布条。
白净底面被水浸透,带着树叶腐烂的味道,一行黑色小字被极为工整地绣在上面,温柔得让她想要落泪。
那时奶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厄运,在生命里最后的时间,满怀希望地为她写: “祝清和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奶奶是用怎样的心情绣出这八个字,然后在临死前递给她的呢。
暮色四合,月光洒落一地。
在未来让人类闻风丧胆的女孩颤抖着双肩,眼泪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
淡金色的圣痕若隐若现,蔓延在少女清秀的侧脸、眉骨与额头,谢清和笨拙地捂住脸颊,从喉咙里发出小兽一样的呜咽:“求你……别看我。
” 狼狈又丑陋,如今的她一定难看极了。
可江月年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后退,而是向前一步,与她贴得格外近,然后抬起双手,移开谢清和放在眼前的手掌。
一瞬间四目相对。
“你不可怕哦。
” 江月年目光清澈,用不容置喙的口吻一字一顿地告诉她:“别害怕,我说过的,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离开。
” 她说着松开谢清和手腕,双手向后,按在后者后脑勺上。
然后稍稍用力,让近在咫尺的精灵低下脑袋。
谢清和看见她踮起脚尖,清丽漂亮的脸庞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是浅浅呼吸,无比贴近地洒落在脸颊。
少女的唇清甜柔软。
像一缕不期而至的风,轻轻落在她眉心。
圣痕最泛滥的、整张脸颊上最为怪异的地方,正在被江月年轻吻。
双瞳下意识地紧缩,腐朽的心尖像炸开了一朵朵噼里啪啦的烟花,牵引着浑身血液微微发热,灼得她脸庞滚烫。
谢清和从未如此地感到不知所措,以及喜不胜收。
“跟我走吧。
” 她听见江月年的声音,满满全是一本正经的决然与笃定。
谢清和茫然垂下长睫,看着眼前小姑娘清亮的黑眸。
“你不是想要和我在一起吗?” 江月年眨眨眼睛,嘴角扬起月牙一样的弧度:“不是留在这里,而是——我带你走。
” 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她想帮她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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