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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骼凌厉的手掌握着冰冷的训练匕首,每一次挥砍都带起破空尖啸。
五岁的克莱德绷紧稚嫩却已初现轮廓的下颌线,汗水混着泥土从额角滑落,砸在霍尔海德家族训练场冰冷的黑色岩砖上。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钢铁和伤口的铁锈味。
父亲的训斥如同鞭子,抽打在每一次不够精准的突刺之后,刻进骨髓。
“废物!霍尔海德的血脉里没有弱者!” 所以父亲战死的消息传来时,克莱德没掉一滴泪。
他只是更沉默地挥动匕首,让那冰冷的光弧成为他与世界唯一的交流。
霍尔海德不需要眼泪,只需要锋利的爪牙。
十岁时,他已是一柄淬火过度、几近冷硬的短刀,灰蓝色的眼眸里沉淀着远超年龄的漠然,像冻土下永不融化的寒冰。
直到那个午后。
叔父雷蒙德高大的身影踏入阴冷的庄园主厅,怀中抱着一个与这铁血堡垒格格不入的存在。
那女孩儿像一捧误入寒冬的初雪,怯生生地蜷缩在叔父染血的军氅里。
乌黑鸦发衬得小脸瓷白,细软得仿佛一碰即碎。
一双东方韵致的眼眸,湿漉漉的,盛满了懵懂与惊惶,像受惊的幼鹿。
她身上没有一丝霍尔海德家族特有的钢铁与硝烟的气息,只有一股清浅的、近乎虚幻的甜香。
克莱德站在旋转楼梯的阴影里,冰冷的指尖无意识抠进石雕扶手的缝隙。
霍尔海德从未有过这样的存在。
她脆弱得像件易碎的琉璃器皿,却又鲜活美丽得像朵在冻土上绽放的玫瑰。
她似乎察觉到了他审视的目光,瑟缩了一下,往叔父怀里钻得更深。
雷蒙德叔父粗粝的手指,那能轻易捏碎敌人喉骨的手,此刻却异常笨拙地、带着一种近乎可笑的轻柔,拍了拍她的背。
“别怕,安妮,”雷蒙德的声音低沉,却罕见地剥去了战场上的煞气,“这是你大哥,克莱德。
” 女孩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目光怯怯地撞进克莱德冰冷的灰蓝色眼眸里。
没有预想中的恐惧逃离,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竟奇异地漾开一丝细微的涟漪。
她抿了抿花瓣般柔嫩的唇,极其小声地、带着一点试探的甜糯,唤道: “大哥。
” 那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冰面,却让克莱德握着匕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冰封的冻土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无声地陷落了一小块。
---- 她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克莱德在训练场挥汗如雨,身体被沉重的金属护具磨出道道血痕。
安妮就抱着她那只破旧的布偶熊,远远地躲在廊柱后偷看。
当他终于力竭跪倒,汗水混着血水砸进泥土,那小小的身影便会像受惊的兔子般跑开。
片刻后,她会端着一杯散发着甜香的温热花草茶,小心翼翼地蹭过来。
小手颤抖着,带着冰凉的湿毛巾,笨拙地去擦他臂膀上狰狞的伤口。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他汗湿的皮肤上,烫得惊人。
“大哥…疼不疼?”她抽噎着,软糯的奶音里全是心疼,“安妮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克莱德绷紧下颌,甩开她的手。
“走开。
”声音冷硬得像训练场的岩砖。
弱者的怜悯,在霍尔海德是巨大的羞辱。
她却固执地不肯走,只是哭得更凶,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安妮去找爸爸…让他不要罚大哥练这么久了…” 克莱德几乎能预见叔父听到这种天真的“求情”时,那冰蓝色眼眸里会凝聚起怎样骇人的风暴——那是对“软弱”的绝对零度审判。
霍尔海德不需要无能的弱者,任何试图减轻磨砺的举动,都将招致加倍的惩罚。
果然,当夜他被罚在零下寒风中负重奔袭,直至咳出血丝,四肢冻得失去知觉。
冰碴刮在脸上,像刀子。
他躺在冰冷的雪地里喘息,眼前却晃动着安妮为他擦拭伤口时,那双盛满泪水和纯粹担忧的眸子。
冰封的冻土深处,那陷落的地方,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丝陌生的暖流,带着剧毒的甜意,渗了进去。
他意识到,拥有这样一朵脆弱又鲜活的小玫瑰,或许是这冰冷血脉里,唯一能称之为“幸运”的东西。
即使…她从不完全属于他。
他见过那位被称为“战争机器”、不苟言笑的叔父霍林,在家族书房明亮的角落,将小小的安妮抱在膝头。
巨大的手掌小心翼翼地翻着厚重的星图,低沉的声音对着全息投影中轰鸣的机甲对垒,耐心讲解。
安妮仰着小脸,眼睛里映着爆炸的光焰,满是依赖和崇拜。
霍林叔父冷硬的唇角,竟罕见地勾起一丝几近于温柔的弧度。
他也见过终日泡在研究室,浑身浸满冷冽药剂和金属味的叔父赫尔曼,破天荒地牵着安妮的小手,穿过层层虹膜识别的合金门禁。
研究室幽蓝的冷光映着她好奇又兴奋的小脸,赫尔曼指着那些精密到令人眩晕的仪器,声音平板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
他们都在等。
等她长大。
---- 安妮十岁那年,父母双亡。
她的母亲在异星病逝——雷蒙德叔父在一次边境星域的低烈度冲击中殉葬,连同他的私人星舰,化为了宇宙尘埃里一抹微不足道的闪光。
葬礼肃穆而冰冷,黑压压的人群像沉默的礁石。
安妮穿着过大的黑色裙子,娇小的身体在寒风中抖得像一片落叶,泪水无声地淌过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
克莱德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单薄脆弱的背影,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巨大的悲伤和冰冷的现实压垮。
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情绪攫住了他,比训练场上的任何伤痛都更尖锐。
他走上前,脱下自己的军装外套,裹住她冰冷颤抖的身体,然后伸出臂膀,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力道,将她冰冷的身体揽进怀里。
她的额头抵着他坚硬的胸膛,细碎的呜咽闷闷地传来,眼泪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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