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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雁回赶到皇家寺庙,四周却是静谧的,闻不见一声风吹草动。
两人在百级石阶前略有停顿,雁回抬头看了看隐于清晨薄雾中巍峨的寺庙。
她忽然想到阔别重逢的那日,国舅爷就在这后院中神神叨叨地吟诗。
说什么‘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雁回默默地想,鬓微霜,又何妨?不是也有那‘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思及此,她心中的担忧散去了些,望着这宛若高耸入云的寺庙,步步坚定地往其中而去。
身后阿君欲言又止,但看雁回背影坚决只好跟上,然前者听着他的脚步垂眸道:“你不必随我进去,在暗处守着便是,若有情况你也方便搭救。
” 雁回到这皇家寺庙并非是真的想来送命,除非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若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那再好不过,但她也需要为自己留一线生机。
抱着这样的想法,雁回步入其中。
那些奉谢昀之令守在皇家寺庙周遭的暗卫自是认得雁回的,谢昀的命令是灭杀一切与太后往来的人,断了太后与外界的联系,可不知雁回是否也在谢昀命令之中,于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人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便商议着遣了一个轻功好脚程快的人去宫里寻谢昀禀明此事了。
这边他们也不敢真对雁回如何,便眼睁睁看着她步入寺庙之中。
寺庙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雁回目光简单一梭巡,却觉得有些物是人非的意思,树叶枯黄,伺候的宫人懒懒散散,亘古不变的是在山门打坐的僧人沙弥。
雁回一路行至后院,正打了一盆水往房里走的惊絮一眼瞧见了她,赶忙放下水盆奔至她的身边。
“娘娘!”惊絮惊疑不定,忙将人拉至菩提树后,目光左右眺望,确认无人注意到这边时才压低声音道:“您怎来此。
” 听了惊絮这般问,又见惊絮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雁回皱起了眉。
“娘娘到底发生了何事?” 在皇家寺庙中见到雁回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惊絮急得心中狂跳,思绪也往坏的一面飘去:“可是……可是……” 可是事迹败露,二人连同雁家都成为了众矢之的? 惊絮不敢问。
雁回也不答,抬眸问:“段恨秋也在寺庙?” 惊絮下意识用目光望了眼段恨秋的房间,又看了看天色道:“是,这个时辰许是还未起吧。
” 话音刚落,便见雁回循着她方才看去的目光别有用意地也看去一眼,也一眼冰冰凉凉,宛若千年玄冰,惊絮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猜皇家寺庙消息因某些缘由闭塞,雁回再没多问而是让惊絮去简单收置些东西,自个儿径直去了太后居所。
芳无正要去伺候太后起身,便见一道红色身影,步履生风由远及近。
等雁回的面容完全显现,芳无一惊,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先自己一步撩帘入内。
“皇帝的人还是……”太后刚从榻上起身,隔着珠帘未看清端立之人的面貌,以为来人是芳无便问:“还是守在外边?” 雁回未作声。
太后这才凝了心神朝帘外的人形看去,雁回知晓太后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便也干脆上前一步替太后撩起了珠帘,又将帘子好生置在床边的银钩里。
这下吹开模糊见真容。
太后到底是太后,心中惊讶面上却丝毫不显,就似早料到雁回会来。
只不过见雁回面色沉静,没了以往的殷切,倒是让太后有些心慌。
太后想,雁回出现于此无非为两件事而来。
一是,探望病重的自己。
其二是兴师问罪。
太后收回了视线,拈起一旁的佛珠一颗颗数起来。
瞧着雁回这模样,便是来兴师问罪的。
雁回行了一礼便开门见山道:“请太后救沈辞。
” 如今大梁文武百官一致要谢昀治罪,雁回需要一个有地位说话有分量之人去提起国舅爷的战功和冤屈,哪怕最好的结局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也好。
不用雁回向太后解释他们目前的窘境,单是听雁回这般说,太后便知道这妄想双宿双飞的二人一路荆棘。
转念又一想,雁回能好端端站在这里,不知国舅爷是想了何法子保全了雁回。
这是太后不想看见的,她虽然设计大肆传出自己病重的消息引二人归来,也单单只是想要雁回一人的性命而已。
太后看了雁回一眼,别有用意道:“你倒是与乐鱼情真意切,可有将皇帝放在眼中?” 雁回不卑不亢道:“太后教训的是。
” 太后又说了几句,迟迟没有言语动作表明她要答应救国舅爷。
雁回没了耐心,打断太后的教诲道:“太后若是想要我的性命只管拿去便是,但若太后还妄想其他,当是早些断了妄念比较好。
” 太后瞪了雁回一眼,像是不认识雁回似的,浑身都写着不满:“哀家岁数大了竟也有老眼昏花认不得人的时候,不知原来哀家喜爱的儿媳,端庄知礼的皇后本性竟是如此!” 雁回好笑道:“我本性顽劣,一直不明十年前的自己是如何入太后的眼,时至今日我才想明白,太后看中的不是我而是整个雁家。
” 来的路上雁回想通了。
为何当年毫无大家闺秀模样的自己能入了太后法眼,不为其他,只是因为她姓‘雁’且是雁家唯一的大小姐而已。
当时的谢昀已是太子,太后却着急为太子笼络支持,看来先帝早就有传位郦王的意思。
传弟不传子,且是在谢昀多有作为并一心拥护先帝的情况下。
雁回想了两个荒诞的解释,先帝为夺嫡九死一生,又怎可能传位给自己幼弟。
答案要么是谢昀非先帝亲生,要么郦王与先帝有那苟且之事。
雁回倾向后者,在郦城时,谢昀曾以雁家要挟让她与国舅爷破伦理人常,怎么看都觉得谢昀是个疯子。
可谢昀是怎么疯的,若是知道自己的父皇心印亲弟,这般看来也是情有可原。
当时谢昀在试探,试雁回和国舅爷是否也和先帝一般龌龊。
先帝有多喜爱郦王,墓中的十步奔赴桥便可看出,恶心到让谢昀当即下令砸墙毁墓。
若非如此太后又何以觉察先帝心思,便是再无房事才让太后慌乱顾及。
太后不语,莫说天家,寻常的官府之家哪家择婿娶亲不都是看着家世看着门当户对。
她并未觉得雁回此话有何杀伤力,正要把雁家整个算上,便听雁回的声音在室内幽幽荡开。
“我作画有错在先,无论是何惩罚我都受得。
”雁回抬眸睇了眼太后,眸子宛若一潭沉静的清泓,声音也如冰水冷冽:“我从不允旁人进我房间,但凑巧太后遣人往将军府送赏后这画便流传了出去。
太后身边的人又怎会不认得太子殿下。
太后没有明着罚我,只是念着沈辞心中有我,你乃他亲姐不好贸然出手。
我想之后先帝召我带画入宫便是太后的借刀杀人吧,为的是让整个人雁家被我牵连,从而让当时已有‘小战神’美名的沈辞接管家父手中的兵权,沈辞姓‘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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