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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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3/3)

出了机场,在一家东北饺子店吃完早餐,然后上了辆开往酒店的出租车。

途中我开机没多久就接到苏荷的电话,并不意外,就在昨天晚上,上飞机之前的候机厅里,可能是太无聊我鬼使神差地给苏荷发了条短信,平时那个点她总是没睡,喜欢给我发一些不痛不痒的骚扰短信。

没记错的话那是我第一次主动给她发信息,可惜她没回。

&ldquo昨晚很难得睡得特别早,一醒来就看到你的短信,还以为在做梦呢。

&rdquo电话里苏荷的声音懒懒的,却透着兴奋,大概还窝在被窝里,&ldquo你现在在干吗呀?&rdquo &ldquo刚下飞机,在去酒店的路上。

&rdquo &ldquo下飞机?&rdquo &ldquo哈尔滨,出差。

&rdquo &ldquo昨晚找我有事呀?&rdquo &ldquo没事,纯无聊,群发了条短信。

&rdquo我撒谎了。

&ldquo喔&hellip&hellip&rdquo声音里透着一点失望,显然不想挂电话,又问:&ldquo我都没去过哈尔滨呢,好想看一看东北虎啊,听说在松花江滑雪也很好玩。

&rdquo &ldquo好玩也没你份。

&rdquo &ldquo喂,你少激我喔,信不信我马上飞过来。

&rdquo &ldquo你当自己愤怒地小鸟呢,说飞就飞。

先挂了,要下车了。

&rdquo我没好气地笑着收了线。

去酒店后补了个觉,下午跟陈默去了书会现场。

书会第二天才开始,场地上却非常忙碌了,陈默他们公司发行部的同事提前两天到了,已经租下两个展位在做筹备,我翻了下他们公司的杂志产品,又在现场逛了逛。

晚上大家一起吃了顿晚饭,依然还是聊工作,十点才返回酒店。

洗完澡时听见有人敲门,我穿着浴袍跑去开门,小乔站在门外一脸贼笑,&ldquo告诉你一件事,保证你感兴趣。

&rdquo &ldquo你说。

&rdquo &ldquo刚苏荷打电话过来问我们住什么酒店,还让我别告诉你。

&rdquo她突然暧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ldquo姐可是怕你措手不及,特地预先告诉你,让你做好准备哦。

&rdquo &ldquo什么意思?&rdquo我一怔,恍然大悟,&ldquo她要过来?!&rdquo &ldquo真聪明。

&rdquo她嘻笑着又拍了拍我的脸,&ldquo以姐敏锐的直觉和丰富的经验,我敢保证她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为爱痴狂的女人都是很可怕的哟,小寻寻,珍重呀。

&rdquo 小乔离开后我立马给苏荷打了个电话,那边迅速接起了,估计正在玩手机游戏。

我开口就问:&ldquo你现在人在哪?&rdquo &ldquo没&hellip&hellip没在哪啊?干吗呀。

&rdquo她心虚地掩饰着。

&ldquo苏荷你可千万别来哈尔滨,这一点都不好玩,真的,冷得要命,我都快冻成一根冰棍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嘻嘻&hellip&hellip&rdquo她得逞地笑着,&ldquo来不及了,今早跟你通完电话我就出发了,可惜没买到机票,我现在在长途汽车上,后天晚上到。

哼!小乔姐真不够意思,我本想给你个惊喜的!&rdquo &ldquo你&hellip&hellip&rdquo我简直不知道要用什么口气来指责她,&ldquo这哪是惊喜,明明是噩耗好吗?我在出差,你跑来凑什么热闹啊。

&rdquo &ldquo卫寻你可别忘了,我好歹还是你们公司名义上的项目总监,我过来合情合理。

再说了,你昨晚明明就是想我了才给我发短信,别不承认。

&rdquo &ldquo是群发,少自作多情。

&rdquo &ldquo我才没自作多情,你群发短信会叫每个人&lsquo夜猫子&rsquo吗?&rdquo &ldquo你这个神经病,赶紧回去,到时我可没功夫招呼你&hellip&hellip喂,你有没有在听,喂,苏荷!喂&hellip&hellip&rdquo 她掐了线,我再拨回来,她不接了。

我有点气急败坏,差点把手机扔出了窗。

最终我愣愣地揣着手机,回味着昨晚上飞机前给她发的那条短信&mdash&mdash喂,夜猫子,睡了没?没事我就无聊,提醒你睡前记得上个厕所。

真不可思议,我居然会发这种弱智的内容。

更不可思议的是,再回头看一遍,我居然还能笑出声。

第二天大家早早抵达书会现场,几位发行部的同事尽职地守在展位上,给每位看过来的发行商殷切地推销着产品。

下午陈默带我们去逛了些其他同行的展位,并给我们系统地介绍了下青春文学的种类。

他目前做的是校园青春和都市言情类,主要以杂志和长篇小说出版为主,受众群体是初高中生。

然而这行竞争比较激烈,于是他们也在着手绘本和漫画杂志。

这只是初步想法,国内一些有名的画手资源基本上都被瓜分得差不多,所以他才找到了我们的动漫公司,毕竟这两行隔得很近,而他也相信动漫公司里会创作的人才肯定不少。

一天下来,大家都收获颇丰。

晚上照常吃饭,商量着明天的安排。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我回酒店打开电视机。

我并没想过要看电视,只是出门在外睡酒店总习惯制造出一点声音才好入睡。

就是在那很偶然的情况下,我看到了夜间新闻,一辆从星城开往哈尔滨的长途客运因为山体滑波翻车了,伤亡惨重,目前正在积极展开救援,我这才想起,今早起床给苏荷发的短信没收到回复。

我忙抓起茶几上的手机给她打过去,关机。

心猝不及防地沉了下去,不可能的,不会这么狗血的&hellip&hellip我几乎颤抖着用手机登陆了微博,更糟的猜想再次得到应验&mdash&mdash车祸时间后她没有再更新过任何信息。

换平常,她一天起码要刷上十几条微博,大部分都是一些逛街吃饭时的自拍照,漂亮倒是挺漂亮,就是自恋得要死。

我错愕在原地,不死心,又打了一次手机,依然关机,只有无线延长的盲音一点一点把我朝着崩溃的临界点冲去。

那一晚我彻彻底底地失眠了,不,我简直发疯了,各种猜测侵占了我大脑里的每一条神经,把它们当成琴弦一样在上面疯狂肆掠着。

我不停地刷着关于那起车祸零碎的新闻:冰雪天里救援活动展开得异常艰难,目前确定已有六人死亡,没有苏荷的名字。

我不停地给她发短信。

&mdash&mdash收到我的短信速回。

&mdash&mdash你没事吧,我很担心。

&mdash&mdash苏荷你究竟是死是活,你他妈回个信啊! 所有的短信都显示发送成功,可它们真的成功抵达了吗?还是仅仅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消失在这个满是冰雪的偌大北城。

苏荷,你可千万别这样死了啊。

你不是自诩坑蒙拐骗多年生命力早比野草还要顽强吗?你不是大言不惭地说坏人一般都会很长寿吗&hellip&hellip 急促的敲门声将我从无边的恐惧中拉出来。

凌晨一点小乔立在门外,来不及摘下来的补水面膜并没能遮住她脸上的慌乱。

她揣着手机的手在发抖,上面是山体滑坡的车祸新闻。

我们在一阵死寂中对视。

她确认我知道了,慌忙安慰道:&ldquo卫寻你别乱想,不会是她那辆车的,哪有那么巧的事啊。

&rdquo 事实上,再巧的事对我而言也不算巧,比如自己最崇拜的父亲正好跟自己最爱慕的美术老师偷情,比如我寻找了五年的初恋最终却找到了她的双胞胎姐姐。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发生各种巧合,当不幸降临时我们却只知道软弱地逃避,只知道一遍又一遍地问上苍: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但我们从没想过,为什么不是?为什么不幸的就一定是别人,而不是我? &ldquo全世界每天上百万人酒驾,为什么当年偏偏是你爸撞死了人。

&rdquo我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悲观情绪。

小乔怔在原地,眼眶里迅速泛出泪光,我自知过分,后悔得只想扇自己一耳光。

&ldquo对不起&hellip&hellip别管我,我没事&hellip&hellip&rdquo我关上了门。

第二天,苏荷的手机依然打不通。

新闻里的车祸死亡人数增至十三人,不停增长的数字把我折磨得心力交瘁。

唯一还能说服我留在原地苦等的是死亡名单里并没有苏荷。

由于彻夜未眠,我的精神状态极萎靡,情绪又焦虑。

书会现场很热闹,我几乎是行尸走肉地在陈默后面,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反应过来时,陈默正单手在我眼前挥舞,关切的声音这才剥开轻微的耳鸣,渐渐清晰,&ldquo卫寻?你没事吧。

是不是病了?&rdquo 我难受地挥手,跌跌撞撞地挤出人群往一个角落奔去,我艰难地扶住一根电线杆,只觉得浑身发虚,头重脚轻随时会晕厥。

&ldquo要不还是去看医生吧?&rdquo &ldquo不用,没事&hellip&hellip&rdquo我接过陈默递过来的纸巾擦汗,下意识地又掏出手机开始刷新闻。

&ldquo你吃早饭了没?&rdquo他又问。

&ldquo没&hellip&hellip&rdquo &ldquo估计是低血糖。

你等下&hellip&hellip&rdquo陈默当机立断地转身跑走,两分钟后拿着一包薯片和一瓶可乐过来了,&ldquo给,这些糖分和热量都很高。

&rdquo他帮我拧开可乐,我接过喝了两口,感觉好些了。

陈默把我扶到一个公用展位的座椅上休息。

&ldquo刚谢了。

&rdquo我朝他感激地笑笑。

&ldquo我有个朋友特别瘦,也有低血糖,所以我比较有经验。

&rdquo他平静地解释着,眼光流转,&ldquo你要有什么事,不妨跟我说说。

&rdquo 可能是真的憋在心里太难受了,我把苏荷的事全盘托出了。

&ldquo每天一百多辆长途汽车,哪可能那么巧。

你别尽往坏处想,太强烈的心理暗示是要人命的。

&rdquo陈默神色没有了之前的轻松,他认真地把手按在我的肩上。

&ldquo这些我都懂,但我就是慌得不行。

&rdquo是,我害怕,我居然不加掩饰地承认了,&ldquo说起来挺讽刺,我以前一直觉得我是恨她的,她差不多可以说是个小三吧,我的家庭就是因为小三而破裂的。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我坚信自己绝不可能跟她在一起。

怎么说呢?虽然对她的感觉从起初的讨厌变得慢慢能和睦相处了&hellip&hellip&rdquo 陈默打断我的语无伦次,&ldquo你别把事情搞这么复杂。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你不是不爱她,而是觉得不能爱她。

&rdquo &ldquo有区别吗?&rdquo我疑惑了。

&ldquo区别大着,前者是真的不爱,后者是害怕去爱。

&rdquo陈默露出了一个属于过来人才有的意味深长的笑容,&ldquo其实我挺意外的,你给我的感觉应该是个爱恨分明的人,相比之下我要优柔寡断多了。

我喜欢一个女孩很久,她也喜欢我,我们彼此都知道却一直不敢捅破那层关系,更别提公开了。

每次当我想她时,内心就会有无数个不能跟她在一起的理由,这些她也同样清楚。

可就在今年的圣诞节,我还是跟她告白了。

&rdquo &ldquo她答应呢?&rdquo 陈默幸福地点点头,&ldquo是啊,答应了。

她说,就在我告白的前一秒她都以为自己不会答应。

可真当我说出口时,什么理智都烟消云散了。

但你可别觉得,我们在一起后之前那些理由就不存在了,它们仿佛为了验证自己的正确性,全部变成了各种困难来阻扰我们,拆散我们。

&rdquo讲到这,他顿了顿,微微一笑,&ldquo可即使这样,我还是不后悔。

&rdquo &ldquo为什么?&rdquo &ldquo不为什么。

我就想跟她在一起,只要在一起任何牺牲都值得。

如果没在一起,再轻松再合理的生活对我而言也毫无吸引力。

&rdquo陈默眼神坚毅地望向我,&ldquo你啊,就别管那些看起来冠冕堂皇毋庸置疑的理由了,什么不适合,什么有悖原则,什么不在一个世界,这些都是扯淡。

你爱不爱,你难道会不清楚?&rdquo 是啊,我爱不爱,我会不清楚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撕开薯片包,抓起一把塞进嘴里,然后起身狂奔。

我不清楚这些糖分够不够恢复身体的力气,但我一刻也不想等了。

赶到汽车总站是晚上七点,如果苏荷没出事,她乘的那辆中巴车应该快要抵达了。

黑压压的人群涌出站口,像无情而冷漠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拍打着我。

眼睛在寒风中变得生涩而疼痛,直到十一点,我依然不见苏荷的踪影。

三小时了,她还是没出现。

原本激昂振奋的心情在严寒中冷却,不安的坏情绪又侵袭上来。

那之后,又是漫长的一小时。

挨到凌晨,我变得彻底茫然无措,就那么杵在原地任凭来自胸口处荒芜的风声凌迟着自己。

放弃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爽约是件多么残忍的事,他们根本不会知道等待的一方有多痛苦和煎熬,那种感觉就仿佛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多余的存在,不知道做点什么,又去往哪里? 可又是为什么,痛恨等待的人总是最容易陷入等待? 比如我,我这辈子一直在无望地等待,等待父母复合,等待自己长大,等待陆笙南出现。

那么苏荷,你现在也要加入折磨我的队列了是吗?你真狠,你赢了!是的,我爱你,我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的,又是为什么。

我从不承认,因为我不敢,正如陈默所说,我有太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更拿不出不计前嫌的勇气。

对,我逞能,我虚荣,我清高,我自负,我该死,我千刀万剐,真的,我差一点就骗过了自己,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他妈认输还不行吗?苏荷,我认输。

求你别躲躲藏藏了,你出现好吗?我答应你,如果你出现&hellip&hellip &mdash&mdash等等,是苏荷。

我欣喜若狂得以为是在做梦。

可就是她没错,这个明明瘦弱却永远充满了顽强生命力的南方女孩,穿着湛蓝如洗的牛仔裤、咖啡灰雪地靴、白色羊毛呢大衣和黑红色格子围巾。

她像黑白电影中遽然亮起的一盏灯,在熙熙攘攘的旅客中脱颖而出。

她也看到了我,明眸皓齿地挥着手,朝我走过来。

我慌乱地抹掉脸上乱七八糟的泪水,却藏不住自己的狼狈不堪。

她瞪着惊讶的大眼睛,&ldquo不就是汽车晚点了吗?你至于这么委屈吗?还哭了呢&hellip&hellip&rdquo她当然不会知道我这十几个小时是怎么煎熬过来的,居然还&ldquo扑哧&rdquo一声笑了。

她的幸灾乐祸彻底惹恼了我,我用力推了下她的肩,她吃疼地踉跄后退几步,不明所以地愣在原地。

&ldquo谁让你过来的!&rdquo我凶悍地瞪她,&ldquo你发什么神经病啊,谁让你一声不吭就跑过来的。

&rdquo &ldquo哈尔滨又不是你家的,我过来玩碍你什么事啦?&rdquo她莫名地委屈。

&ldquo就碍着我了,我就他妈不爽了。

还有,你手机为什么关机?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rdquo我继续咄咄逼人地吼。

&ldquo没电了呀。

&rdquo &ldquo谁让你手机没电的,谁批准的?!&rdquo &ldquo卫寻你够了!&rdquo她快要气哭了,&ldquo我说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就为了你一条短信我一路奔波二十几个小时赶过来,路上就吃了两包饼干,现在全身还痛呢!跟我们一同出发的另一辆车山体滑坡翻车了,死了好多人&hellip&hellip我冒着生命危险来见你,你就不能对我&hellip&hellip&rdquo 我用力将她拽进了怀里。

她像个被拔掉电源的玩具,声音戛然而止。

她吓坏了,过了很久后才小心翼翼地在我耳边说:&ldquo卫寻?你、你没事吧&hellip&hellip你、别哭啊&hellip&hellip&rdquo &ldquo闭嘴。

&rdquo 我把哭泣的脸庞藏进她柔软的发丝中,抱得更紧了。

苏荷,我答应你,如果你出现,我一定抱紧你。

我发誓不再追究你的过往,不再计较你的如今,无论你做过什么,隐瞒了什么,我都不再过问。

我只想就这样抱着你,感受你的体温和心跳。

然后告诉你,我爱你,即使世界下一秒就覆灭&hellip&hellip不,这么肉麻的话我说不出口,但你都能懂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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