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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饭期间,成寒手机响了数次,最后不得不接起电话。
林晋慈听出是成寒经纪人催促的声音,立即起身去衣帽间拎出放保修卡和表盒的袋子,递给成寒,赶客一样,叫他先去忙。
成寒接过,却没有立马离开的意思,目光看向被夏蓉问话的傅易沛。
说着“小慈有时候忙到连电话都打不通……”的夏蓉,从包里拿出自己手机递出去,似乎是要添加傅易沛的联系方式。
“那他呢?他要一直在这里吗?” 成寒攥着袋子,声音低闷。
林晋慈丢下一句“他一会儿也有事要走”,就回身去终断另一边的谈话。
“你父亲在美院教书?是哪个学校?你爸爸这个年纪肯定——” “也不用像查户口那样问得这么细吧?” 林晋慈偏冷的声线横进来,让感到意外、正话匣大开的夏蓉十分扫兴不悦。
傅易沛没再回应夏蓉的问题,善始善终地扮演这个意外来临却令他无法拒绝的角色,起身对林晋慈道:“我收拾餐桌?” 林晋慈跟夏蓉说话时的冷意降下来,对傅易沛轻声拒绝:“不用。
” 小姨笑着:“是啊,小傅,哪还要你洗碗啊,我来就行了。
” 成寒和傅易沛走后,林晋慈和小姨一块在厨房洗碗。
小姨溺爱自己的女儿,对待林晋慈也是一样的,小姨口中的女孩子们个个都娇贵,是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不该做家务。
她不让林晋慈帮忙,拗不过才分了擦净盘子的活儿给林晋慈。
“女孩子吃多了苦,就不漂亮了。
” 林晋慈笑了一下,罕见地开玩笑:“那让我爸来洗吧,你不也是女孩子么?” 小姨跟着笑,说“老喽,哪还是什么女孩子”,林晋慈难得展露活泼的一面,很是讨人喜欢,小姨多看了两眼,感慨道:“小慈啊,你平时要是跟你妈妈也这样多……”话没说完,大概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痛非一夕之痛,话自然也不会药到病除。
小姨不讲了,洗着碗。
林晋慈却明白,明白小姨说出来的,也清楚沉默的部分。
但她不想聊这些,就装作不懂,认真擦盘子。
过了一会儿,小姨想起一件事,换了要笑不笑的表情望着林晋慈,又顾着外头聊着这次过来要见哪些亲戚的林家父母,压低声,问她忽然想起来的一件事。
林晋慈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得了流感,本来约好周末去家里吃饭,但电话打来说去不了了,人在医院。
林晋慈不要她操心,可她哪能放心得下,着急跑去医院。
没想到林晋慈已经有人照顾。
那阵子,崇北流感很严重,医院人山人海,连走廊都排满了临时床位。
而小姨从护士站找去,林晋慈住在一间单人病房,床头摆着鲜花,手背扎针,正吊着水,可能是嫌腥,别着头,不肯喝鸽子汤。
病床前的转椅上,坐着一个身量很高的男生,在林晋慈说“小姨,你怎么来了”后,男生也放下汤碗,立即起身,不太好意思地喊了一声“小姨好”。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当时那个男生又戴着白色的医用口罩,除了高,小姨记不起匆匆一面的其他印象了。
“是小傅?还是成寒?还是旁的人?” 被勾起记忆的林晋慈,手上擦碗的动作停住,轻轻“啊”了一声,声调不明显,小姨分辨不出这是记起来,还是装傻忘记了。
小姨一嗔,好笑地打趣说:“人家好歹也是一片真心对你,那时候在医院忙前忙后的,这么没良心,这就把人家忘得干干净净了?” “不是,没忘。
”林晋慈说。
林晋慈想到,不久前,她实在不想傅易沛和她的父母继续共处一室,被询问一些傅易沛根本不需要回答的问题,便想拿话把人支走,她对傅易沛说:“你不是还有事吗?你先去忙吧。
” 杀青突如其来,傅易沛眼里可以称作愕然的停顿,出现得极少又短,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所以在林晋慈父母和小姨的眼里,他只是面带笑意地跟他们妥当告辞。
像他之前一次次配合林晋慈那样。
林晋慈无论说什么,他都不反驳。
傅易沛真的离开后,林晋慈心里浮现一些不舒服的感觉,她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直都很过分。
小姨说她没良心,也没有评错人。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傅易沛都对她很好,昨夜的细心照顾,今晨的处处迁就,还有更久以前……但林晋慈是这样固执自私,恩将仇报的人,除了不好的回忆,什么也没有回报给他。
高中时,她曾当着傅易沛的面说讨厌他,就是不喜欢他。
即使在面馆傅易沛像没听到一样,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即使有朋友们的宽慰。
林晋慈周一进班,再见到傅易沛,还是初初体会到一种背后说人坏话的愧疚。
她的座位跟傅易沛的座位离得很近,同在后排,隔着一条过道。
有人发试卷碰倒林晋慈打开的保温杯,傅易沛从过道走来,反应很快,扶了一下,然后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动作太快,也太自然,以至于林晋慈觉得扭头再去说一句谢谢会有点刻意。
索性就不说了。
额前的刘海轻垂,在纸页空白处投下浅淡的影,笔握在手里,她就像没察觉有人碰倒杯子那样,一并不知道有人帮她扶了。
杯子里晃动的水,无人知晓地平息。
那种犹豫要不要跟傅易沛解释“讨厌”何来的念头,因为他这样不计前嫌的关照,更深地压了下去。
她沉默,继续解自己的题。
因为从未同傅易沛亲近过,所以林晋慈也不曾察觉得知“讨厌”后傅易沛的疏远,就像相距一千米的人又朝后挪了一步,很难察觉彼此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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