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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津塬最后被几个人强搀回来。
他没有反抗,但走到门口的雕像前和她家门厅前,分别又吐了两次,吐到最后出了满身的虚汗,额头发热,全身的衣服变得皱巴巴,那张脸白得就像雪山似的。
陈南见这情况实在不太对,也起了疑心。
周津塬今晚确实多喝了几杯,但他酒量不差,身体极好,以往做手术生生地站一天,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不太像单纯喝醉的样子,倒像是病了。
赵想容正让佣人给自己倒杯茶漱口,被问急了,她勉强解释,两人前几天吵架,周津塬貌似吐血了,检查说各项指标有点高。
她父母闻言都愣住,陈南说:“什么叫‘貌似’吐血?” 赵想容也懒得回答,让家里司机过来,准备按照原定计划,把周津塬今夜扔回他父母家。
她不伺候人,尤其醉酒的人。
陈南瞪了女儿一眼:“够了!他现在这样子,能送到哪儿去?今晚就先留在家里休息。
豆豆,我知道你以前喜欢他,但你跟我交代一句实话,你和周津塬到底能继续过吗?” 她父母都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女儿。
赵想容在灯光下一照,手背都被周津塬捏出了红印。
但她的态度难得诚恳了点:“我交代不了这事,我现在也长教训——提分手,只要一个人做决定就可以。
过日子,得两个人都愿意往下走才行。
只不过,爸,妈,我就当面跟你们发一个毒誓——下一次,不,从今往后,我赵想容不会用任何手段或者压力,非逼着别人和我在一起。
” 她忽地笑了一下:“我以前的行为有点太花痴了。
” 陈南看着女儿。
赵想容依旧三分真七分假的模样,也看不出她心里真正怎么想。
“哎,你之前没逼着别人和你结婚!”陈南忽地说,“这都什么年代,谁还能强迫谁去结婚?周津塬又不是傻子,他家里的人也都听他的,周津塬当时也乐意和你结婚,你可没有逼他。
” 赵父也开腔:“一个男人对自己的事情没主意?他怎么被牵着鼻子走。
” 赵想容刚刚涌起的感慨和些许难过,就被父母的明显的偏心和睁眼说瞎话逗笑了。
她的目光落在沙发上,周津塬已经背对他们昏睡过去。
她和周津塬自从结婚,两人一直分房睡。
直到最近,她才发现,周津塬在睡着时喜欢用手指掐着东西,露出一种和他本性极其不符的文弱。
而此时此刻,周津塬正掐着绣花抱枕,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上安静地躺着。
赵想容走过去,用指背轻轻地刮了一下周津塬的脸颊,动作极其温柔。
赵父赵母在她背后交换着复杂无奈的目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女儿还是喜欢着周津塬。
赵想容凝视着沉睡的周津塬。
她其实怀疑他是真喝醉了吗,路上问了好几遍,周津塬没理她,也没叫出她的名字。
这家伙怎么就能装得那么清高? 她再看几眼,醉后的男人,除了眉毛和头发黑浓得透出几分乖戾,五官清秀得像个女人,嘴唇浅浅,表情淡淡,那神态简直比苏昕还像一个矜持小处女,三线县城白牡丹。
她不假思索地举起手,想给他一巴掌。
这动作太自然而然了。
她父母立刻头痛地拦住女儿:“豆豆,你又要干什么?”“有话也得等他醒了再说!” 赵想容这才想起自己正在父母家,她狡辩:“……我帮他醒醒酒。
” >>> 转过天清晨,周津塬因为生物钟惊醒了一次。
宿醉后的头痛异常强烈,他睁开眼,发现身上的伤痕已经被包扎好。
但是,自己的人已经被赵想容连夜扔回他的公寓。
周津塬稍微转头,手机就摆在枕头旁边,正充着电。
这肯定属于赵想容的习惯,她不能忍受手机没电。
屏幕涌来一堆未读消息提示,周津塬有不少群,大部分属于工作群和同学群,同样加了很多患者以供回访。
他困难地查看手机,看科里有没有事,中间轻微地咳嗽一声。
这时卧室的门敲了两下,推门闯进来一个人。
周津塬抬眼一看,微微地皱起眉。
进屋的是陌生的年轻女人,穿一件青灰色的运动连帽衫。
进来后,她就举起相机,对准半坐在床上的周津塬,啪啪啪地连续拍了几张照片。
周津塬上身没有穿衣服,也没费心拿被子掩住。
“赵想容在哪儿?”他冷冷地问。
根据他前妻的作风以及他俩目前的胶着状态,赵想容估计不太肯亲自照顾人,但她估计也不太敢真的扔下他,因此留了个可靠的人,看自己情况如何。
小芳确实正把周津塬清醒后的照片发给赵想容。
她头也不抬:“豆豆走了,她雇我留在这里,每小时进来看你状态。
” 小芳语气平淡,态度也有一种经过压制后依旧存在的不友好。
真奇怪。
所有喜欢赵想容的人,都好像不喜欢周津塬,觉得他就是吸血鬼性格。
小芳刻板地说:“我走了。
” 周津塬知道赵想容不在,也没理睬她,无声地躺回去。
等小芳离开,他勉强撑着身体,走到自己的药柜前,找到一盒advil,北美常见止痛药,拆两颗,吃下去。
作为一名外科医生,周津塬对头痛脑热之类的了解,远远不如内科医生,至于读医学院时那点教材,早忘得差不多。
但赵想容不懂这里的分别,她之前有过胃病,曾经狠狠折腾过他。
周津塬走到外面拿水,扫了一眼客厅。
他最近一直都顾得上回来,但公寓被赵想容,或者是她带来的人,收拾得干净,玄关处很整洁,光脚踩在地面,地板一尘不染。
周津塬对昨晩的记忆,依旧停留自己被灌酒时的场面。
但很快,赵奉阳的话浮现在脑海里。
他再凝神想了会,站得略久,有点晕眩。
旁边就是旧钢琴。
周津塬拉开琴凳,坐到久违的钢琴,他顺手抬高琴盖,黑白分明的琴键摆在眼前, 他定定地看了几秒,刚打算用手强烈敲下去,裤子里的手机响了。
赵想容从小芳那里知道他醒了,打来视频。
而接通画面,她觉得周津塬并不像躺在床上。
“你现在正在做什么?”赵想容直接问。
“练琴。
”他回答。
周津塬顺手将手机搁在琴谱架上,低头弹了首简单的音阶,继续慢慢地回忆赵奉阳的那些话。
赵想容愣了一下,她说:“那你继续弹,我挂了。
”低头看了眼表,又忍不住说,“你要练多久?我不管你练多久,反正,两个小时后,我让小芳去你家那里,你记得把车钥匙给她,她去我爸妈家把车给你开回来。
你那丑车别搁我爸妈家,我家里的充电桩可不是给你用的。
” 周津塬抬起头:“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练琴?” 赵想容眨眨眼。
和涂霆交往已经打开她的眼界,文艺青年也分高低优劣,她早知道周津塬会弹钢琴,因此并不惊讶。
如果周津塬在她眼前突然跳起高难度的芭蕾舞,她可能会震惊几分钟。
再至于练琴。
练钢琴就是非常平凡的事情,他在自己家想什么时候弹都可以。
周津塬却不想赵想容这么快挂电话,他刚要开口,赵想容又冷不丁地说:“我想起一件别的事,许晗如果还活着,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周津塬的手一顿。
赵想容自顾自地说:“许晗小的时候,喜欢看书和收集鹅卵石,但是她不太喜欢小动物,猫啊狗啊,她都不喜欢。
所以,许晗应该也会觉得,赵奉阳养猫这事非常扯,她可能也会找机会,不声不响地把他的猫放走……” 周津塬截断她:“你说这些代表什么?”语气有点冷。
赵想容和许晗都是嘴上说猫好可爱,又不太肯花心思迁就自己,照顾那些弱小可怜生物的女孩。
她俩在某方面真的很相似,却很难混淆。
不过,赵想容刚刚那番话的意思不是这个。
今天早上,她检查了宠物笼,从里面捡起一顶皮项圈。
周津塬昨晚放走赵奉阳的宠物,他提前把猫项圈剥下来,赵奉阳如果再想寻找猫,没有项圈,会增加不少难度。
清醒后的周津塬对这细节没有一点印象。
赵想容发自内心地感慨:“许晗如果活着,赵奉阳肯定能被你俩联合弄进精神病院,他也没什么闲心养猫,还养两只。
” 周津塬被她这种意气风发看热闹的态度弄得挑起眉:“……你觉得这事很好玩?” 赵想容没理他,她再说一遍:“记得把车钥匙给小芳!别给我找麻烦。
”随后干脆挂上电话。
剩下周津塬独自面对着钢琴。
背后的阳光照在他头发上,再照到钢琴上方,又照过他的背脊和颀长的手指。
周津塬慢慢收起和赵想容通话时微妙的温柔,那张英俊的脸恢复了波澜不兴,就像他此生的审美,自始至终都围绕着“孤绝”二字。
他原本在世界上什么都瞧不上,也不尊重任何结果,唯独喜欢许晗。
许晗去世,周津塬把剩余的热情投给医生这个职业,但心里总存有一股戾气和逆反。
别人越说许晗不好,周津塬越倾身维护。
一生自负成今日,不屑与庸常为伍。
但很多年后,周津塬却发现,自己甚至不如赵奉阳这个瘸子了解许晗,而许晗也不是他想象中的许晗。
有一种爱是通过爱别人来爱自己。
周津塬上高中时还会为了抢一个篮球场,在学校后门的巷子打架,直到对手一个接一个低下头。
但和许晗写信,他又会伪装出一种极清冷克制的状态。
这种状态很难得,也很复杂,正好对他的胃口。
后来,行医成了他最大的兴趣。
周津塬不厌其烦地整理手术录像,为各种医学资料严谨地编号,他每天严格消毒后进入手术间——但手术台上躺着谁根本并不重要,他只是想通过做这些事情挑战自己,因为周津塬天生热衷艰涩复杂的事,他享受自己专注做事情的快感。
就像周津塬当初对许晗的爱有那么多,他爱两人之间那些不间断的信,他爱那种专注和克制的状态,他爱他们相处时的安静时光,他爱许晗的沉默聆听。
但再至于许晗真正想什么,她真正是什么人,也许那不重要。
他爱的是那份爱里的状态,他爱的是自己。
周津塬正想着,手机又有通电话 这次居然是赵想容的父亲。
赵父在那方上来就说:“小周醒了?昨晚你喝得有点多,豆豆把你送回家,我特意给你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 周津塬再看了眼表,时间还很早。
他礼貌性地回答几句。
赵父在电话里,绝口不提灌醉的周津塬,以及周津塬和赵奉阳的争执:“我给你打这通电话,主要是为了我女儿。
你在我眼里一直是合格的女婿,虽然在事业上没走你爸的路,没有他的成就,不过,我欣赏你的志气,人生除了挣钱和仕途,确实有别的选择。
但我女儿不指望别人有什么事业心,还是希望自己丈夫多陪她。
” 周津塬的岳父看起来文质彬彬,其实没上过几天的学,但做生意很有一手。
两家联姻后,赵父经过周老爷子的指点,去高级将领的培训党校课“进修”,说是“进修”,接触高级人脉,行事越发不动声色色,所有得罪人的事情让赵奉阳完成。
周津塬正回忆着赵奉阳的话,此刻只能放下杂念,听赵想容父亲的电话。
赵父在电话里的声音依旧慢条斯理,但话一点也不好听:“你是我当初亲自把女儿交给你的人,我对你的人品有基本的信任。
不过,你和豆豆之间的事情演变成这样,我们全家都非常失望,当然,奉阳的脾气可能燥了点。
” 周津塬沉默了一会,说:“我不会让容容再受委屈。
” 赵父说:“我今天也不是来教训你的,现在没到这种地步。
很多事情,是要交给她自己决定。
但我确实要你做一件事,赵想容和你过不下去,各自好聚好散,别再纠缠。
” 清早到现在,周津塬就被来回敲打了两次。
他弹了会琴,第三通电话来了,因为周津塬休病假,同事问他要之前的会诊病例备份。
他便把电脑打开,勉力把事情做完,想起把车钥匙扔到茶几上,回卧室又睡了。
这次睡了不知道多久,周津塬又被一阵吵闹弄醒。
卧室外面居然有男人在说话,隐约还有些争吵。
他闭着眼躺了会,不快地撑起身体,床边居然又有一个人。
这次是赵想容来了。
她正趴在他床头旁边,托着腮,翻看他床头的文献笔记。
赵想容是做杂志的,职业习惯喜欢摸印刷纸,医学书用的也都是铜版纸,那些术语她自然通通不懂,就哗啦啦翻,脸色又难免有点不耐烦。
赵想容一转眸,正好看到他醒了,顺手抬起书,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对他眨了眨眼睛:“猜猜我是谁。
” 周津塬移开目光,先习惯性地看了眼表。
这次他一觉居然已经睡到下午,但是整个人依旧没休息够,精神非常疲倦,嗓子也全哑了。
周津塬重新躺回去,懒懒问她:“外面都来了什么人?” 赵想容说:“萧晴和孟家的人,你说话小点声,别吵到他们。
” >>> 孟黄黄的父亲去世没几天,孟黄黄就失踪了。
足足过了好几天,她的母亲和未婚夫才发现她失踪,而且四处都找不着人。
孟黄黄现实生活中没几个朋友,她的大哥和大嫂赶来萧晴这里询问。
萧晴正处理丈夫丧葬事宜,这才知道,她丈夫生前还想偷偷给女儿再买一辆阿斯顿马丁,购车合同都签了名,就差寄出去。
萧晴气得要死,再加上流产后精神不振,在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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