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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棠吃吃喝喝睡睡,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她终于听见牢门“咔嚓”一声,然后被推开。
一个极矫健有力的脚步声,军靴沓沓落地在安静的大牢内极清晰,纪棠正倚在墙壁坐着,一条腿半支,另一条翘着放在上面,她抬头望了眼,来人暗金铠甲玄黑披风,双眸目光如同冷电,果然是皇帝。
她也没起身,就这么翘腿坐着,冲对方挑了挑眉。
脸色还行嘛,看清情况也没很糟糕,可惜了。
暗卫搬来太师椅,皇帝也没坐,他缓步踱至牢前,上下打量纪棠,纪棠不怕更不可能露怯,就这么大大方方让他看,她休息得好,脸色白里透红,一双黑白分明大眼睛也打量对方,对上皇帝的视线,两人对视半晌,她挑了挑眉。
“胆气不错。
” 皇帝转身,坐在太师椅上:“难怪敢救那赵徵还敢和朕作对。
” 纪棠笑了笑:“好说好说。
” 她坦然承认了,半点都不带谦逊的。
皇帝挑了挑眉:“你不怕朕杀了卞氏?” “杀吧。
” “你不用客气啊,”纪棠耸耸肩:“不是什么父母也配当父母的,不是吗?” 她瞄了皇帝一眼,一语相关。
皇帝对她的一语相关毫不在意,他既然敢做,就不怕人家说的。
皇帝这些年的行事,他唯一可能在意的大概只有舆论带来的负面影响,其余的他心里坦然得很,根本毫不在意。
是啊,是他做的,有能力的话,你也可以像纪棠一样撅到他脸上,没能力那就憋着吧。
不得不说,纪棠这句在现今看来大逆不道完全违背“孝”这一核心纲常的话,却正正好切合了皇帝的三观。
他也没有一个好爹,他同样不认同当今主流的愚孝,他不认可他的父亲,他甚至筹谋多时毫不犹豫杀死他的父亲。
皇帝不禁放声大笑,片刻,他笑声一收,重新垂眸直视纪棠,道:“若你是个男孩,朕会让你继承朕的基业。
” 纪棠切了一声:“女孩不行么?” 她翻了白眼:“说得好像你死了以后有基业给人继承似的。
” 纪棠很清楚自己的处境,皇帝不会杀她的,观这个态度,只要不是恶意辱骂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她说话也就不客气了。
“哦?” 皇帝挑眉:“你就这么信任赵徵吗?” 纪棠翘唇一笑,点点头:“对啊,我坚信阿徵能赢,能杀了你。
” “是吗?” 皇帝傲然一笑:“那朕就拭目以待了!” 他站起身,面露不悦:“纪宴是怎么教你的?他教你和父亲顶嘴的吗?” 纪棠:“你是我父亲吗?你养过我吗?你给过我一口饭吃吗?” 就爽一回,你说个屁啊! “你管人家怎么教?总比你好吧?” 纪棠挑了挑眉:“最起码没让我病逝,也没把我没名没分送到旁的男人床上吧?” “所谓父慈子孝的,我认为是相对的,父慈了,才能有子孝,你说是不是呀?” 人渣垃圾不在这行列好不好,总得付出了义务,才能享受权利啊。
纪棠跳起身拍拍手,啧啧两声,上下打量皇帝,笑嘻嘻:“就你这样的,父亲?” 皇帝并不否认:“你说的不错,我确实不是好父亲。
” 他很坦然地承认了,所以纪棠顶撞他,他也不会恼怒,一定程度上,他不比那些无条件要求子女服从奉献的人恶心。
“既然如此,那你就在此地待着吧,若有需要,朕会让人提你出来。
” 这个身上留着他的血液但优秀到了足够高度甚至让他有几分欣赏的女儿,严刑拷打皇帝直接省了,反正纪棠不会开口。
皇帝丢下这一句,直接转身。
“诶诶,你别走啊!” 纪棠喊了一声,皇帝回身,纪棠手一指:“那两个人能还我不?” 李胜和梁五。
皇帝挑眉:“你能给朕什么?” 纪棠想了想:“最后阿徵把你杀了后,我替你收尸如何?” 纪棠抓着两个栅栏木,挑眉:“你不是说是我父亲吗?一点点小事都做不到?” 皇帝冷哼一声:“不必,你不是说朕不是你父亲吗?” 纪棠立即接了句:“父亲。
” 她立马冲皇帝喊了一声父亲,反正也不掉块皮。
皇帝被她噎了一下,两人对视半晌,皇帝哼笑一声:“行,给她。
” 他转身快步离去。
…… 对于皇帝而言,李胜梁五这茬也就像随手丢块垃圾一样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
但对李胜梁五影响可就大了,哪怕是死,两人也想死在主子身边,而非日复一日的被皮匠折磨。
牢门打开,李胜梁五被抬过来。
两人躺在地上不怎么能动,关节全部被卸了,但好在没断,皮匠不允许打断骨头破坏皮子,给卸了关节然后灌了重剂量的软筋散。
黑衣人们也不在意,这块守卫之森严,哪怕李胜梁五没伤没药都折腾不出花来,更甭提现在高烧重伤。
纪棠松了一口气,觊了那群黑衣人一眼,她试探地把李胜梁五脱臼的关节都推回去了,后者毫不在意。
“……主子!” 李胜梁五激动得不行,万万没想到还能见到纪棠,他们当然也不想在此地见到她!可纪棠到了这份上了,都没忘了他俩,两人心情自然是极激动的。
“主子,是我们无用!……” “诶诶,谁能想得到呢。
” 纪棠打断他们的请罪,她真的有点不敢看他们的脸,但还是忍着仔细观察了一下,还好,幸好这个皮匠有两把刷子,这个药确实很好,没见感染,两人脸上的伤口已开始结痂了。
“你们别动,小心别蹭到了。
” “辛苦你们了。
” 纪棠握住他们的手拍了拍:“别怕,我们肯定能出去了!”她笑了笑:“等出去以后啊,我还得给你们找个好媳妇,成家立业呢。
” 李胜梁五不禁热泪盈眶,两人努力点头:“好,好!都听主子的!” 李胜梁五跟着她很久了,纪棠看他们这样也难受得紧,但总算保住了性命,也算一件大好事。
纪棠安抚好两人,揪着条禾杆坐下,就开始琢磨了,这不行啊,啧,究竟怎样才能脱身呢? 她还想到了赵徵,他大概已经知道了,怕是焦急得很了吧? …… 赵徵确实焦急得很,心焦如焚。
一回到大营,就立马下令启动全部的暗线打探纪棠的消息,还要安排人准备去营救她。
“我去!” 不待赵徵安排人,焦急翘首等待他回来的柴兴立即就毛遂自荐了,还有随后飞马赶到的柴显钟离颖等人,柴显并未忘记纪棠的暴雨大河襄救,也立马接话:“我也去!” 赵徵想自己去了,但主帅,这哪里行,他都未曾表露,就被柴显堵回去了,“殿下,你绝不能深入敌营的!!” “没错!” 柴武毅钟离孤前后脚进屋,两人都有伤,但好在是轻伤,忙碌完军务才刚刚粗粗包扎完成,顾不上歇息一下,一得消息就飞马过来了。
“你们别急!皇帝不会立马对棠丫头下杀手的,”这么好的人质,柴武毅急促道:“我们总得打探好消息,计划好才能动手!” 赵徵双目泛着红血丝,一脸的猩红干涸血迹斑斑,形容几分可怖,他嘴唇都干得裂了,可他都没记得喝上一口水,可见他的焦灼。
可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得有人保持冷静,柴武毅钟离孤快步入屋,两人也是一身血迹焦黑都没顾得上梳洗一下,手重重拍在赵徵肩膀。
赵徵目露痛苦,他没有保护好她,他让她陷入敌手了,一想到她如今落入赵元泰手中不知吃了什么苦头还有性命之险,他心口火烧火燎,又急又自责又痛苦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他深知自己此刻必须撑住了,他必须冷静,稍一露情绪,又立马绷紧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沈鉴云的声音:“我有办法!!” 室内一静,所有人霍地抬头看去。
隔扇门外,沈鉴云快步榻上台阶,一身苍色鹤氅还未换下血迹尘土斑斑尤显狼狈的他,此刻却目光灼灼,如同流云尽泻骄阳乍现,身体挺拔,步履如风。
沈鉴云一步跨入门槛:“危也,机也!” “我们不但要把阿棠救回来,这也是我们大破敌军彻底致胜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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