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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城破 夕阳的光洒下来,像是战场上浓稠的血,从承乾宫一路洒进翠馨殿,光影萦绕,笼罩下这一片飘摇的宫廷。
城头骤然划过一声尖锐的鸣镝,瞬间洞穿了姝白的耳膜,她抬起头向西边看去,落日如盘,将血红的光洒在她瓷白的额上,隐隐透着寒气,便像这暮霭沉沉的夜一样,让人觉得心口冰凉。
阖宫的妃嫔都已在此,宫门大敞,金玉器皿散落一地,苍青色的帷帐随风而舞,宛若招魂引路的灵幡。
顾晋安持着战刀,架在一名宫女的颈上,凤眸微眯,邪邪的一笑,说道:&ldquo姝白,你当真不肯?&rdquo 地上已横七竖八的躺了十余名宫女太监,全都是翠馨殿的下人,姝白面色苍白,两颊透着青,袖下的手轻颤着,却仍旧紧咬着唇。
&ldquo娘娘,沁儿不害怕。
&rdquo桃沁摇了摇头,苍白的小脸挤出一丝笑意,也不管颈上滴血的刀,俯身一个头叩在地上:&ldquo不能再伺候娘娘了,娘娘保重。
&rdquo &ldquo嗡&rdquo的一声,一股血线冲天而起,利刃当胸刺过,桃沁小小的身子轻轻一晃,便软倒在地。
好似一只巨棒猛的敲在管姝白的头顶,胸口有沉闷的钝痛,宛若刀子捅进心口,又狠狠的打着转,死命的拧着,将五脏六腑都捅了个稀巴烂,喉头腥甜,双目充血,几乎不能视物。
顾晋安放下刀,血珠自刀锋滑下,落在他的靴子上。
他站在大殿深处,穿着一身苍青铁甲,墨黑大氅,铠甲上血迹斑斑,眸色冰冷沉黑,定定的凝视她,再无一丝当年的温润风雅,嘴角带着笑,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的问:&ldquo管姝白,你要这些人一同为你陪葬吗?&rdquo 他战刀随意一划,便将身后诸多宫廷女眷尽数点到,钗横发乱的宫妃们登时大惊,孟昭仪砰的一声跪在地上,颤声叫道:&ldquo贵妃娘娘救我!&rdquo 恬淑妃也悲泣道:&ldquo娘娘便是不可怜咱们,也请体恤皇上的血脉。
&rdquo 静和帝姬缩在她怀里嘤嘤哭泣,一张小脸青白一片,左手被流矢射伤,鲜血长流,却苦咬着唇不敢出声。
她心痛如绞,定定的看着静和帝姬那张年幼的小脸,静和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咬着唇,伸出一双嫩白的小手,怯怯的拉住她的袖子:&ldquo荣母妃救救静儿。
&rdquo 香炉中一缕白烟幽幽转上,绕过雕梁画栋,一路蜿蜒,向着昏暗的天幕而去。
姝白突然想起了那一日,也是在这间屋子里,她小产后悲恸伤心,他便将那东西交到她的手上,跟她说:&ldquo朕将朕的性命和这国家的命脉一同交给你,从今往后,你不光要保护你自己,也要保护朕了。
&rdquo 呼吸凝涩,犹如细小的刀子刮着喉管,她一把拂去静和的手,狠狠咬舌,几乎要一口呕出血来。
叛军中登时有人上前,战刀掠过夜风,嗡的一声便割断了血管,恬淑妃愣愣的看着怀中断了头的静和,蓦然发出一声惨烈如母狼般的尖叫,那声音这般凄厉,好似催命的厉鬼,令姝白浑身战栗。
阖宫妃嫔齐声惊呼,常贵人狂嘶着捂住头脸掉头就跑,却被守门的士兵一刀斩断腿脚,鲜血如瓜破,溅在了姝白的裙子上,鲜红刺目,滚烫的好似沸水。
孟昭仪目瞪口呆,手捂着唇好似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爬滚着频频退后,疯癫般的喃喃道:&ldquo你们都疯了,你们都疯了!&rdquo &ldquo你这恶毒的贱妇!&rdquo恬淑妃双目血红,噌的爬起来,沾满鲜血的双手一把扼住姝白的颈子,狰狞的狂吼道:&ldquo你还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rdquo 顾晋安眉心一冷,战刀嗖的挥出,只听恬淑妃惨叫一声,双手齐腕而断,她躺在地上翻滚哀嚎,众人悚然,无不纷乱退开,掩唇悲泣。
顾晋安一掌拂开姝白颈上的那双断手,从腰间拿出一方雪白的帕子,眉目温柔的为她擦拭着,伏在她耳侧轻声说道:&ldquo难怪你不肯救她们,原来她们对你这样恶毒。
也好,就让我帮你把她们全都杀了。
&rdquo &ldquo啪&rdquo的一声响彻大殿,管姝白一掌狠狠的打在顾晋安的脸上。
顾晋安退后一步,也不动怒,只是摸了摸被打的一侧脸,冷冷一笑。
李贵人一直站在人后,此刻终于再也忍耐不住,砰地一声跪在顾晋安面前,叩首道:&ldquo将军饶命,我知道兵符在哪。
&rdquo 顾晋安眉梢一挑:&ldquo在哪?&rdquo 管姝白一惊,便听李贵人说道:&ldquo我曾见荣贵妃将它收在&hellip&hellip&rdquo 最后一束阳光骤然从云层间射来,光芒刺的人眼睛发痛,明黄凤袍的女子合身扑上,一把将李贵人撞翻。
叛军一拥而上,拳脚狠辣,几下便将那女子踢攘开,却见李贵人喉间插着一只凤钗,她口吐血沫,两眼翻白,胡乱的抽搐两下,便死去了。
皇后被叛军踢中胸口,鲜血自嘴角涌出,她用袖子拭去,冷冷说道:&ldquo没用的废物,死了才干净。
&rdquo 几名叛军拥上前,揪住她的头发便将她提起,她凤眸一扬,冷然道:&ldquo本宫是大燕朝的皇后!你敢如此对我?&rdquo 许是她的气势摄人,那士兵竟松了手,微微退后一步,转而又觉丢了脸面,抬手便一掌豁在她脸上。
皇后牙齿被打落,脸颊红肿,仍旧固执的仰着头,对管姝白道:&ldquo管姝白,你若是将兵符交给他,我死也不会放过你!&rdquo 管姝白眼角一热,转过头来,只觉皇后的目光那样热,像是七八月天正午的烈日,灼灼的望在她身上,她极力忍耐着喉间的哽咽,沉声道:&ldquo你放心,我必不会。
&rdquo 皇后怆然一笑,环视着殿内的诸多妃嫔,淡淡道:&ldquo与你争了这些年,到头来却只看你一人顺眼些,这些懦弱之辈,平白叫人恶心。
&rdquo 她转过头去,冷笑着看向顾晋安:&ldquo你以为你赢了吗?&rdquo 顾晋安眉梢轻挑,正欲说话,却见皇后一头撞向身后的殿柱,霎时间白红迸溅,一地狼藉,只有她凄厉的尾音仍旧回荡在殿内,像是厉鬼般怨毒:&ldquo顾晋安!你必定不得好死!&rdquo 夜风吹进来,散尽了一室的血腥,顾晋安微微招手,便有人上前来按住了这一室的宫妃。
姝白只觉得冷,周身上下冷的沁入骨髓,顾晋安站在一地的尸首中央,笑着说:&ldquo姝白,你就这么爱他?连死都不怕了?&rdquo 姝白眸光黑沉沉的,低头望着鞋尖,有血自脚底蔓延上来,滚烫滚烫。
顾晋安声音转冷,带着几丝幸灾乐祸的邪笑:&ldquo你这么爱他,就确定他也同样爱你吗?帝王之情,有几分真,几分假呢?&rdquo 姝白抬起头来,双眼掠过他的铁甲氅袍,眉目间一片冷峭:&ldquo成王败寇,多说无益,顾晋安,本宫今日落入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若你想从本宫这里拿到营台兵符,本宫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
&rdquo 顾晋安朗声大笑,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冷冷望着她道:&ldquo好,我便不杀你,等我将他擒来,让你亲眼看着他上路。
&rdquo 他收刀入鞘,大步迈过,向着黑沉沉的宫门走去。
深夜如墨,巍峨的宫殿沦入火海,远近一片火光,像是有狰狞的兽从地底钻出,肆虐的招摇过这个魑魅横行的魇夜。
管姝白坐在血泊中,叛军拥过来将她绑缚,她回过头去,只见有人拖住皇后的腿,一路磕磕绊绊的往外走,这个昔日最高贵的女子仍旧睁大了眼睛,满头血浆,肮脏的尘土蹭上了她的鬓发,苍灰色的,像是塞外的灰霜。
第二章:牢狱 夜冰凉若水,月影婆娑,照在地上惨白的一片,像是凄白的鬼脸。
管姝白委顿在牢房的一角,月光自窄小的天窗射进来,照在她的脸颊上,透着惨淡的灰白,她白袍染血,背脊处衣衫破烂,道道鞭痕狰狞盘踞,最可怕的是琵琶骨处被细链洞穿,稍一动弹便有紫血涌出。
那链子做的甚为精巧,拇指般粗细,上面还刻着繁复的花纹,并坠着银质的铃铛,稍稍一动,那铃铛便叮铃铃的随之响起,清脆的回荡在这死寂一片的牢房里。
顾晋安已经进来很久了,外面虽然下着雨,可是这毕竟是八月里,冷也冷不到哪去,他却穿着一件黑色大氅,鹿皮滚毛靴子,若不是脸孔太过苍白,也是一副俊秀的好皮囊。
他就这样站在那,默默的看着管姝白,牢门大敞着,他与她之间只隔了几步远,近的似乎只要他伸出手就能触碰到她的衣角。
这一生的二十余载,他还从未像此刻这样接近她,夜风吹进来,带着牢狱特有的潮气,鬓发被撩起,越发显得他的一张脸白的妖异。
&ldquo疼吗?&rdquo 管姝白并不看他,也并不说话,他将大衣脱下来缓步走到她身前,披在她的肩上,看到她琵琶骨处的锁链,极清淡的一笑,轻轻捻着:&ldquo顾家族灭的那一天,我也是被人这样串着,像是一条狗一样的爬过长兴门,亲眼看着我的族人死在刀口之下,我知道,这是很疼的。
&rdquo 顾晋安见管姝白不肯说话,轻轻笑了笑,温柔的抱住她,说:&ldquo小白,我不想伤你,可是你太倔强了,我没办法。
&rdquo &ldquo我不会把兵符交给你的。
&rdquo管姝白虚弱冷笑,淡淡道:&ldquo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rdquo &ldquo谁说我是来要那东西的?&rdquo 顾晋安微微挑眉,手指摩挲着管姝白干裂的唇皮,低声说道:&ldquo我记得你小时候最怕雷雨天,如今外面又是打雷又是下雨,我是来陪你的。
&rdquo 他说着,便低头吻住了管姝白的脖子,管姝白厌恶的挥掌便去打他,顾晋安却一把拽住了她琵琶骨上的锁链,轻轻的一拉,管姝白顿时疼得手脚酥软,惨叫一声,斗大的汗珠自额角滑落。
顾晋安吻住了她的唇,将她的痛呼一一吞没,一手拉着锁链,一手灵巧的解开她的衣裳,手掌握住她莹白的酥胸,低笑着喃喃说:&ldquo小白,他也是这样吻你的吗?&rdquo &ldquo滚!&rdquo 管姝白哑声怒骂,疼得几乎要昏死过去,眼睛通红,却仍旧苦忍着不肯落下泪来。
顾晋安的手指在她的小腹上游弋转圈,终于轻轻挑起她的裙摆,向下探去。
&ldquo他有那么多的女人,怎么顾得上你呢?这样的雷雨夜里,谁来抱着你呢?&rdquo 布帛断裂,顾晋安轻笑一声,便覆上了管姝白柔软雪白的身子。
灯火闪烁,昏黄阴暗的一片,顾晋安眼睛血红,像是一只凶猛的兽,在管姝白的身上鞭笞索取着,管姝白则死死的咬住唇,不肯发出一声,手脚都在拼死的挣扎,却又如何挣脱的开,只能让更多的血潺潺涌出,紫黑一片,如同碾碎了的玫瑰汁。
像是一场噩梦,无法形容,身体碰撞的声音在空气中糜烂的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宛若凌迟般割裂了人的感官,管姝白的反抗越来越无力,眼神便开始变得空洞,她的长发被揉进肮脏的泥土里,鲜血染过,发出腥咸的味道。
不知过了有多久,顾晋安的嘴里终于响起畅快的闷哼,他于极致的快乐中吻住了管姝白鲜血淋漓的唇,低笑着道:&ldquo小白,你终于是我的了,你高兴吗?&rdquo 顾晋安满足的亲亲她,掏出一瓶伤药为她小心的上在伤口上,又为她穿好衣服,并将大氅盖在她的身上,然后便抱着她坐下来跟她聊天。
他说了很多,大多都是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他说起那时的天气,那时的朋友,那时一些调皮捣蛋的趣事,语气那样欢快,就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
最后他将她放在地上,捏了捏她的鼻子,一幅宠溺的样子,笑着说道:&ldquo你再等一等,等我亲手杀了他,就来带你回家。
&rdquo 然后他便走了,终于走了,脚步声一声比一声更远,那么远,渐渐听不到了,好像永远也不会再来。
管姝白仍旧静静的躺在那,不动不说话,没有一点反应。
四下里那么静,只有肩胛骨处的铃铛的声音,轻飘飘的回荡着,越发显得四周那么空旷。
她躺在那,好似听不到外界的一切声音,只觉得这个夜这样漫长,漫长的好像过了一辈子。
她知道会有这一日的,早在叛军攻破宫门的那一天便知道。
觉得耻辱吗?恶心吗?抑或是,肮脏的想去死? &ldquo呵呵&hellip&hellip&rdquo 管姝白冷笑,发出的声音却是沙哑恐怖的,宛若八十老妪。
真是脏,脏到了烂泥里。
她闭上眼睛,眼眶像是烧着了,滚烫滚烫,干涩的,连泪都流不出。
只想就这样躺在这,死在这,让这肮脏的、恶心的、卑劣低贱的一切,通通葬进这个浑浊的夜里! 她咬住唇,那么用力,几乎要咬的穿了, 若是换了别人,会如何呢?哭哭啼啼?悲痛欲绝?破口大骂?还是一头撞死在石头上,便像皇后娘娘那样,死也死的干净利落? 可是她还不能死呢。
他还在等着她,她若是死了,他怎么办呢? 她挪动麻木的手,手腕翻转过来,掩在枯草中的竟是一枚脱了鞘的匕首,迎着月光还可看见刀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ldquo安&rdquo字。
她坐起身来,拿着那把匕首,幽幽的冷笑起来。
管姝白走到牢门前,挥刀便砍在锁链上,门锁应声而断,端的是削铁如泥。
门外的牢室内横七竖八睡满了看守的牢头,显是中了迷药。
他这样的人,如何能让自己的丑事被人看见,管姝白冷笑着,一路走过去,也并不见有人醒来。
她脸色苍白的倚在牢门前轻轻喘息着,喉间酸涩,浓烈的血腥味让她恶心的想吐。
她按住小腹,神色不由得温柔了起来,他刚刚走,她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宫闱内争斗太甚,她已然失去过一个孩子,这一次便越发小心,更何况他不在宫中,自己又同皇后势同水火,为了自保,也为了保护这个孩子,她便掩去了一切消息,除了她宫室内的几个心腹,不曾让任何人知道,不想却陷入了这种境地。
&ldquo别害怕。
&rdquo她低声说:&ldquo母妃会保护你的。
&rdquo 夜风吹来,扬起管姝白乌黑的鬓发,她深吸了口气:&ldquo我会保护你的。
&rdquo第三章:惊梦 傍晚时下起了雨,雨珠又细又密,打在琉璃瓦上秫秫轻响。
夜雨湿冷,空气中也带着寒气,秋澄为孟素心拿了一件袖口绣着白狐毛的百蝠缎袍来,又生起了炭火,却依旧驱不散她脸上的苍白,秋澄打发人去小厨房熬了一碗姜汤来,捧到她面前,说:&ldquo娘娘多少喝一点,脸色这么差可怎么好,待会皇上看到了又要心疼了。
&rdquo 孟素心低着头,汤色映的她的神情有些暗淡,她用手指轻轻揉着额角,低声说:&ldquo听说,皇后死的很惨烈,头骨都撞碎了,常贵人被斩断双足,恬淑妃断了双手,就连静和帝姬也死了,那么小的孩子,却身首异处。
那些人,真是狠。
&rdquo 秋澄皱眉道:&ldquo是哪个蒙了心的混账跟娘娘说这样的事,不知道娘娘是有身子的人吗,真该狠狠的发落了才是!&rdquo 孟素心道:&ldquo如今这阖宫上下只剩下本宫一个,他们不来跟本宫说,又去找谁说,明日去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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