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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留灵修兮憺忘归(2/3)

宣走人。

我不清楚董宣明不明白我的用意,好在那两个小黄门并不算笨,从地上架起董宣,快速往门外走了出去。

刘黄被我巧舌如簧的家常话给绊住,几次想对刘秀重提董宣之事,却总被我找话题不着痕迹的绕了过去。

刘秀与我配合得更是天衣无缝,直把刘黄哄得晕头转向,最后也乖乖的带着奴仆离开了大殿。

她一走,我立马瘫倒在榻上,肩膀垮塌着,一副无精打采的倦怠模样,刘秀走到我身后,替我捏压发酸的肩膀:“好在总算是把两边都摆平了!” 我回首与他相视而笑,心有戚戚焉:“强项令!好个强项令啊!你打算怎么褒奖这个强项令呢?” 刘秀莞尔一笑:“今天这事,的确是委屈他了。

”想了想,唤来代?n“替朕拟个诏书,赏雒阳令董宣三十万钱!” “诺!”代?n应声到隔壁去拟诏。

这事好在没闹大,总算得以解决。

我庆幸之余大大的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不曾想身后的刘秀突然迸出一句:“你瞧,这皇帝可是容易当得的?”那口气说词,竟与我刚才对纱南所做的抱怨之词如出一辙,我大大怔住,转瞬难以自抑的掩面大笑,双肩震颤不止。

病发 建武二十年四月初三,太仓令犯法,大司徒戴涉牵扯其中,下狱身亡。

同时,刘秀为避免三公连任,权势坐大,于是将窦融从大司空的位置上撤了下来。

窦融撤下后没多久,吴汉便病倒了,且病势严重,太医前往诊治后断定时日无多。

到了五月初四,吴汉病逝。

对于吴汉,我在私底下对他的评价总是不大好的,虽然他功勋卓越,功绩显赫,为汉室的中兴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但在我心里始终存在着一个疙瘩,他的杀戮与他的功勋同等。

我曾经不太理解刘秀为何独独对吴汉如此偏心,不管吴汉犯再大的错,刘秀总是对他极度信赖,在那些老臣中,也唯有吴汉,从建武元年任大司马起,至今历时二十年,丝毫没有动摇他的地位,一如既往的执掌着全国最大的兵权――迄今为止,三公之中,大司徒从第一任邓禹算起,已经换了六人,大司空亦是自王梁起,连换四五人之多。

细数这些被替换下的三公们,邓禹如今已经撒手不管政务了,伏湛、侯霸均已病逝,韩歆、欧阳歙、戴涉三人更是身居高位反遭皇帝忌惮,最终皆是不得好死;宋弘不肯娶刘黄,做了五年大司空,后来因为涉险诬告上党郡守被免职回家,数年后病死家中,因为没有儿子,他的爵秩也无人继承。

相比而言,李通贵为国戚,却深明高处不胜寒的道理,早早的退避辞官,如今虽然身故,但家族荣华依旧长盛不衰。

作为一个驭人有术的皇帝,刘秀会对窦融的连任产生顾忌,却似乎永远不会对吴汉产生怀疑,他对吴汉的信任感始终让我感觉有些莫名,这样的困惑直到吴汉离世,看到刘秀赐予的谥号之后,我才恍然大悟。

回想起当年在河北追缴王郎,更始帝安插心腹谢躬到河北,名为助攻,实则是监视刘秀,怕他功高震主。

刘秀对此只能面上与谢躬虚与委蛇,二人同在邯郸却分城而治,最后是吴汉充当了刘秀的那把利刃,趁着谢躬被尤来军击败,在邺县伏击,将退走中的谢躬杀死。

刘秀封了萧王,当众人皆以为他已死的时候,也只有吴汉跳出来扛起了坚定不移的大旗,预备奉我为王太后,刘秀之侄为王,继续未尽大业这样的事例比比皆是,刘秀信任他,不仅是因为他能征善战,更是因为他的一片赤胆忠心。

他对刘秀的忠心,无人能出其右,旁人或许忠的是国家,忠的是社稷,忠的是大义,忠的是节孝,忠的是万民,唯独吴汉,忠的只是刘秀一人。

于是,吴汉死后,刘秀赐谥“忠”是为“忠侯”下诏书悼念,出殡时派出北军五校、轻车、甲士送葬,一切葬仪参照前朝大将军霍光葬仪旧例置办,荣宠之崇,创开国之最。

天下大定后,临朝恢复为五日一朝,但自吴汉故世后,刘秀一度心情低落,竟连朝会都空了两期。

我知道他心里不痛快,昔日老友在自己眼前一个个死去,这种滋味换谁都有点难以承受,我劝他出去走走,要是嫌闷,可以带着儿子们去长安上林苑狩猎游玩,散散心。

他没反对,却也没说什么时候启程,夏天暑气重,他一直闷声不响,有几天甚至始终躺在床上发呆。

这么拖了三四天,我看他没精打采的状态有增无减,心里不免着急起来。

有几次见他下床去更衣间,似乎连走路都没什么力气,脚步虚浮,最近几次居然要小黄门搀扶才可勉强走路。

我怕他中暑,便召太医令入宫给他诊病。

没想到太医令还没来,却已遭到他的极力反对。

“为什么要避医?”我不理解他的做法,太医令明明已经受到传唤,在殿门口等候着了,为什么还非要固执己见的不肯看病? 今天的刘秀似乎变得十分不可理喻起来,他不肯就医,无论我浪费多少唇舌都没用,他只是躺在床上闭目不答。

我生气到极点时硬把太医令从门口召了进来,谁知道他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吼叫着又把太医令赶了出去。

太医令慌不择路的逃了出去,既不敢违抗圣意,又不敢轻易离开,于是守在门口踯躅,分外为难。

我被刘秀的言行气到跳脚,极力保持的好脾气顿时荡然无存,我上蹦下跳气得破口大骂,只差没掀案,他却老神在在的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骂得狠了,他不怒反笑,眼神温柔的望着我,那种能将人溺毙的如水目光刹那间将我的怒火给浇灭了。

我注定拿他没辙,我属火,那他铁定就是能灭火的水。

“秀儿,让太医进来瞧瞧好不好?”最后无计可施,我甚至用上了无赖战术,不顾自己四十高龄的脸面,黏住他,学着小女孩儿般不住撒娇。

“我没事。

”他温柔的笑答,看我的眼神愈发柔软,但除此之外,对于诊治一事却绝口不提。

翌日,刘秀开始变得异常嗜睡,一天十二个时辰,他却有九个多时辰都在睡觉。

有时候我守着他,觉得他睡觉的姿势很是奇怪,不打鼾,不翻身,直挺挺的一躺就是好几个时辰,中间偶尔醒过来,却是神情疲惫,连说话都细不可闻,有气无力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个睡眠充足的人。

我越来越惊疑,于是终于忍耐不住,趁他熟睡的时候,勒令太医令进殿给他诊脉。

太医令先还有所犹豫,见我面色不佳,便不敢再推阻。

诊脉的时候,我也担心刘秀会惊醒,所以和太医令二人跟做贼似的,蹑手蹑脚,不敢发出声响。

万幸并没有吵醒,他睡得极沉,呼吸轻缓,听不到一点鼾声。

太医令靠近床侧,乍见之下,突然变了脸色,急急忙忙的跌坐在床头,屏息诊脉。

我见他神情凝重,心猛地被提到嗓子眼里,眼皮不住的跳着。

“怎么样?” “请皇后容臣再请左脉!” 我咬着唇,点了点头,于是太医令爬上床,从另一边将刘秀的左手托了起来。

我心跳得非常快,殿内静得连跟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好一会儿,太医令才小声的询问:“陛下最近可有头痛目眩之感?” 我怔住,一时不知从何答起:“他一直躺在床上歇息,很少下床走动。

” 太医令颔首,拇指掀开刘秀紧闭的眼睑,左右各查看了半分钟,这才从床上爬了下来。

我看这么大的动静,刘秀都没有醒来的迹象,一颗心倏然沉到了无底深渊。

“皇后娘娘!”太医令跪到我面前,语气沉重“恕卑臣直言,陛下病情不容乐观,乃风眩宿疾发作,像这样昏迷太久,会” 耳蜗里嗡的一声鸣响,四周的摆设似乎都在不住的晃动,太医令的嘴在我眼前放大,一开一合,我却听不进一个字,只是无力的嗫嚅:“不是已经好了么?不是都已经治好了么?怎么会” 眼泪刷的滚落衣襟,我终究无法令自己自欺欺人,三年前的那场中风终究淘空了刘秀的身体。

脑子里很乱,我扑倒在床头,抓住刘秀的右手,紧紧攥着。

他的手,表皮粗糙,掌心结着厚厚的茧子,手背上青筋高高凸起。

这手,曾经抱过我,曾经摸过我,曾经牵着我的手,说要伴我一生我低下头吻着那只手,眼泪含在眼眶里,胸口似要炸裂开的疼。

也不知哭了多久,朦胧中有只手轻轻的摩挲着我的头顶,然后一个虚弱的声音在我耳边笑问:“怎么了?” 我抬起头来,对面那双温润的眼眸正柔软的注视着我,心中不禁大恸:“为什么要瞒我?你明明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完,眼泪又汹涌而出。

刘秀用左手撑起身子,半躺半卧,身后过来一人伸手欲扶,竟是刘庄。

刘秀摆摆手,虚弱的吩咐:“朕和皇后有话要说,你们都先出去。

”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室内已挤满了人,我的几个子女都赶了来,乌压压的跪了一地。

听到刘秀如此吩咐,刘庄看了我一眼,率先领着弟妹们出去。

“别哭。

”粗糙的指腹滑过我的脸颊,擦去我的眼泪“你也知道,吴汉说过,这种病药石并不见得有多效用,最重要的还是靠自己的意志力。

我原打算自己挺一挺的” 我哭道:“别再提什么吴汉了,他人都不在了,说过的话哪里就比太医还有用呢?” 刘秀笑了笑,脸色很是苍白,浮肿的眼袋透着忧郁的憔悴,半晌他细细的说了句:“世上没了劝导自强的吴汉,同样也没了医赛扁鹊的程驭!”说完,冲着我满是无奈的一笑。

我的心像是被狠狠扎了一刀,痛得泪眼模糊,紧紧抓着他的手,反复的念叨:“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我揉搓着他冰冷的手背,神经质的碎碎念“即使没有程驭,没有吴汉,没有任何人,至少你还有一个我” “丽华”声音很轻,轻得像根好不着力的羽毛,缥缈的漂浮在空中。

他缓缓阖上眼睑,像是在安慰无助哭泣的我“你别怕,我只是累了,睡一会儿就会没事的。

别怕不会离开你”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混成一片含在口中模糊的低咽,我着急的摇晃他,大叫:“别睡!你别睡啊!你早就睡够了,赶紧起来别睡了别睡”我趴在他胸口,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声,满心的恐惧,哽噎得难以自抑“我很怕秀儿,我很害怕,你别这样吓我行不行?我很怕啊――” 我很怕,很怕,很怕,很怕,秀儿,你知不知道,我胆子其实很小,唯一能让我留在这个世上,留下来面对这一切的勇气全来自于你的微笑! 如果失去你,我便等于失去了一切! “不要睡了,求求你,真的不要再睡了” *** 太医令、太医丞急召太医入宫,十余名太医齐聚会诊,开出的药剂比平时重了两分,然而即使如此,刘秀的病情也不见有丝毫好转。

随着他陷入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公卿朝臣纷纷询问皇帝起居,太常进言,依礼应请大司马至南郊祭祀祈祷,请大司空与大司徒告请宗庙,告祭五岳,请求诸神保佑。

然后此时的三公位置皆已空置――吴汉病殁,戴涉犯案诛死,窦融免除连任,三公竟已无一可用之人。

刘庄向我讨主意,我不敢擅自作主,只得趁刘秀稍加清醒的时候,伺机询问相关事宜。

刘秀虽然病重,脑筋却不糊涂,马上报了一个人名出来。

我当即醒悟,于是命代?n代拟诏书,诏张湛任大司徒。

我不知道刘庄对于刘秀做出如此决定有无疑虑,是否能体会其中的良苦用心,但他是个能沉得住气的孩子,对于这样的安排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只是照办。

我的这些孩子里头,最先跳起来的是刘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直言不讳的追问我,为何父皇要如此抬举废太子的人? 他这一开口,义王、红夫二人也按捺不住,纷纷表达出她们的不满情绪。

我这几天被刘秀的病情加重折磨得头痛欲裂,根本无心回答他们的问题,正想让大长秋带她们回中宫时,身后有个清朗却不失稳重的声音回答说:“明为退,实为进!” 我大吃一惊,回头搜寻才发现原来说话的人是平常话最少的刘苍,这孩子从出生到如今十年间都没让我太操心,他总是很安静,也很乖巧懂事。

我这些子女里头,头一个让我操心最多的自然是长子,其次长女,其余人或多或少从小都少不得头疼脑热,调皮捣蛋,唯有刘苍这个孩子,始终安安静静的,以至于有时候忙起来,我经常会忽略掉他的存在。

“苍儿。

”我招手唤他靠近。

他乖巧的喊了声:“母后!” 我忽然发觉这孩子瘦了,下巴略尖,皮肤更是白皙得不输女子,小时候看他的脸型长得有些像阴兴,如今再看,倒有了几分阴识的味道,只是那双眼眸很冷峻,乍看像阴兴,细看又有阴识的稳重。

我怜惜的将他拉到身边,这孩子具有典型的母舅家的气质,不像是刘家人:“能跟娘解释一下,什么叫‘明为退,实为进’吗?” 他抿着唇,扭着脖子从周遭的兄弟姊妹间一一看了过去,其他人都屏息等答案,他的目光未曾停留,最后落在了刘庄身上。

兄弟俩略一对眼,刘庄冲他微微颔首,刘苍便笑了,笑容里多了几分腼腆,那双眼眸却更亮了:“母后,孩儿年幼无知,斗胆妄言揣测,若有说错的地方还请母后宽恕――孩儿以为,此时朝中三公悬空,其中更以大司徒为甚,自建武十三年起,连任大司徒均以罪人之身横死,韩歆、欧阳歙,及至戴涉张湛原为大哥属官,父皇此时将他拜为大司徒,张湛若真是有见识的人,必不敢接任”他说到这里,又瞟了刘庄一眼,刘庄赞许的笑了起来。

义王脸上一片茫然,红夫略有所悟,中礼则笑而不言,剩下刘荆年幼,低头不语,也瞧不出他是什么反应,兄弟姊妹几人表情各一。

我既诧异于刘苍敏锐的洞察力,又从内心深处感到一阵宽慰。

这几个孩子或娇憨可爱,或聪慧过人,到底都已渐明事理,这样也好,能省去我好多牵挂。

念及此,心中一阵激动,忍不住抓着刘苍的手交到刘庄手中,让他们兄弟姊妹几人手拉手团团抱住,我拥着他们,热泪纵横:“你们都很好娘很是为你们骄傲!往后你们几个骨肉连心,要相互扶持,即使即使娘不在你们身边,你们也也要” 我泣不成声,刘庄、刘苍同时面色大变,一齐喊了声:“母后!” 我摇摇头,示意他们噤声。

刘庄面色雪白,刘苍心软,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流下泪来。

其他几个孩子都没反应过来,只以为我是在为刘秀的病情悲伤难过。

托孤 张湛果然如刘苍所讲的那样,不敢接手大司徒这个烫手山芋,这几年刘秀的强硬手段,让朝中所有人都见识到了帝王专制的决心和手段。

张湛不敢违抗诏命,便装疯卖傻,公然在朝堂上大小便失禁,说自己身体差,病入膏肓,无法胜任三公这样重要的职责。

于是,拜张湛为大司徒一事最终不了了之。

当然,影士那边也另有消息透露给我,私底下,张湛为了面子,仍对这些亲信好友夸口,他不愿承我的情,他的心仍忠于旧主郭圣通。

我对这样毫无实际效用的言语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事实上更多的舆论认为,皇帝能在病危之时,不计前嫌的委任废后僚属,实乃有情有义之人。

这也说明,皇帝宽仁,皇后贤德,即便对废后郭氏及废太子从属,也肯量才施用。

到六月初,刘秀已连续昏迷两天三夜,病势沉疴,每天只能靠米浆汤药续命。

太医禀明,刘秀的病情已由起初的风眩引发黄疸病,体内热毒积聚,导致他的眼珠发黄,慢慢的全身肌肤也将转为黄色,到时神仙也回天乏术。

我日以继夜的守着他,心里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于是将前朝的事宜交托皇太子处理,因为朝中无三公支撑,便让刘庄但凡有不明的地方自去找几位舅舅商议。

六月初六,东方渐白,当更漏里面的细沙即将漏尽时,昏迷多日的刘秀发出了一声呻吟。

广德殿内分外安静,我跪坐在床上,安详平静的望着他。

“醒了么?”我在他耳边低语“是不是有蚊子咬你了?” 手指触到他的脸颊,有点烫手,我一边轻笑一边将他扶了起来,把他的头轻轻挪到自己的大腿上:“秀儿,一会儿太阳就要升起来了,真想让你陪我上邙山看日出啊!”床头那对铜凤灯发出微弱的光源,光线打在刘秀脸上,颜色蜡黄得惊人。

他的眼睑闭合,长长的眼睫覆盖着,除了依稀可以分辨出眼珠正在阖着的眼睑下微微转动,居然没法听到他的呼吸声。

殿内仍是很安静,空气中混进了朝阳的燥热,许久过后,他的胸腔震动,闷闷的传来一声咳嗽。

我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篦子,低声问:“替你梳个头好不好?你看你睡了这么多天,头发都乱了。

” 他没出声,我默默的将他的发髻拆散。

长发顿时披泻下来,发丝很长也很稀疏,发色白多黑少,我捧着一绺长发,牙齿紧紧咬着唇,用篦子小心的将发丝梳通。

“疼不疼?你常笑我粗手粗脚的,也是我连孩子们的总角小辫都梳不好,义王常说让我梳头不如直接拔头发你放心,我轻点梳可不敢下手重了,你瞧你,头发那么少,哪里还经得起我扯啊”自言自语的说到这里,忽然哽了声音,我吸了吸鼻子,强颜欢笑道“疼不疼?疼你可得吱个声,不然把你的头发都给扯光了,我可不负责哦”他又是一声闷咳,身子随之剧烈的抖了抖。

我忙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扯,不扯最多扯光了,我负责”顿了顿,眼泪忽然簌簌滚落“我会对你负责,一辈子负责给你梳一辈子的头,这样你可满意了?” 他的额头滚烫,我已分辨不清是他的体温还是我的体温,强打着精神将他的发髻盘好,又问:“今天戴什么冠子好呢?其实,我还是喜欢看你戴巾帻我跟你说啊,我一直都记得呢,那年你穿着短衣麻鞋,站在田里笑得那么满足唉,不许笑我,听到没,不许笑” 他一直没出声,眼睑始终紧闭着,整个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我自言自语的声音在幽幽回荡。

我俯下头,在他额上轻轻印上一吻,抬头看了看他的脸。

他的表情很安详,呼吸时快时慢,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光线从窗外透了过来,我和他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周身似有无数尘埃在盘旋飞舞。

“又睡着了呢,怎么那么贪睡?你还说今年是我的整岁,要替我做大寿的!怎么能耍赖呢?”低低的叹了口气,我宠溺的呢喃“睡熟的样子,还真像个孩子呢。

”我抚摸着他的脸颊,手指滑过那熟悉的五官轮廓,贪婪的望着他,然后俯身在他苍白的唇上用力吻下,深深吸吮。

泪水,顺着鼻梁,最终滑入口中。

舌尖舔尝到的,是一种决绝的心痛。

天色大亮,陆续有太医进来问诊,方丞一如既往的拿着药方交给药丞督管太医煎药,然后将熬好的汤药交给代?n,按例,作为近侍的中常侍会先尝过药,再喂给皇帝服用。

我直接省了这道环节,无论是尝药还是喂药,都由我亲力亲为,我不愿假手他人。

刘秀在与生命赛跑,我在和他赛跑,不管他打算跑去哪,我都已决定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并肩作战,永不分离。

从日升到日落,刘秀再次昏睡了十三个时辰,第二天天亮,我正累得歪在床侧蜷缩休息,忽然感觉有人在边上盯着我看,我一个激灵,从昏沉中跳了起来。

眼皮才勉强撑开,便听到有个声音沙哑的在笑:“这回蚊子该咬你了!” 我眨了眨眼,瞪着空洞的眼睛,好半天才对上焦距,看清楚面前的人影。

“秀儿!” 他平躺在床上,颧骨处有一抹异样的绯红,眼线眯成一道缝,笑得十分惹人心疼。

“你好了?”我又惊又喜,刘秀的精神不错,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是个重症垂危的病人。

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的笑容还是那么迷人,我欢喜得险些要跳起来。

他却突然握住我的手,轻轻捏了捏,很小声的说:“帮我做件事。

” 我愣住,总觉得他的语气不同寻常。

“把太子和阴兴喊来,朕有话要说” 刹那间,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心里冻得结成了厚厚的冰。

我神志恍惚的看着他,他的眼神慢慢转变成一种尖锐的疼痛,不舍与无奈像许许多多纠缠交错的荆棘,紧紧的勒住了我,让我痛得无法呼吸。

纱南就守在门外,她很快转告大长秋,大长秋分别派人传唤皇太子和侍中阴兴。

刘庄正守在云台的侧殿,所以闻讯赶来得十分迅速。

刘秀极力保持清醒,等到阴兴气喘吁吁从宫外赶到广德殿,已是过了半个时辰后。

这半个时辰内刘秀只略略对刘庄说了两三句话,他似乎一直在等维持着仅剩的体力,苦等 这段时间,我已说不上是悲伤还是哀痛,心里麻木得已经体会不到任何感觉,刘秀紧紧握着我的手,使我不再感到害怕,情绪也渐渐恢复平静。

“君陵”刘秀伸出手,才半个多月工夫,手腕便足足细了一圈,腕骨棱棱突起,他用手颤巍巍的指了指跪在床侧的刘庄“这孩子天赋聪颖,禀性纯善朕不担心他将来不会做一个好皇帝,只是他现在年纪尚小,偶尔难免会使小性儿。

做皇帝的儿子或许能使性儿,但是假如做皇帝,行事往往身不由已,万万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儿来,当心怀天下,多为社稷苍生着想你是他的亲舅舅,从小看着他长大,他的禀性你最熟知,你的为人朕也最熟知,所以所以朕今天便将他托付给你了!” 阴兴从进殿开始脸色就一直阴沉着的,等到刘秀强撑着一口气说完,他的表情已变了数变。

刘秀吩咐代?n将刚才的话记录下来,这才大大喘了口气。

我在他颈下塞了只软枕,让他将身体的重量靠在我的身上,我从背后支撑住他。

刘庄呜咽声逐渐响起,这个时候,他更像是个无助的孩子,虽然打小就出类拔萃,才智过人,但他毕竟也才是个虚岁十七的少年。

在父母眼中,孩子永远只是孩子,永远有操不完的心。

阴兴叩拜:“陛下!恕臣恕臣不敢从命,臣无才无德,如何辅佐太子殿下?陛下不以臣外戚之身,委以重用,臣感激涕零。

既如此,陛下何不将太子托付皇后娘娘照拂更为妥贴?” 我微微一笑,抢在刘秀之前答道:“本宫无法照拂太子!” 我说得很冷静,阴兴一愣之际,刘庄已膝行到床前,放声嚎啕大哭。

阴兴与我目光对视,我不闪不避,对他颔首:“阳儿以后就拜托给你了,我相信你和大哥不会辜负陛下与我的期望!” “皇皇后!” 我的手在腰间一阵摸索,最后用力摘下系在腰上的辟邪挂坠,递给阴兴:“这个物归原主!我希望它会庇护我的孩儿,保佑汉室!” “皇后――”阴兴颤栗的大叫。

我嘴角含笑,目光平静:“弟弟,请你带你外甥出去,我和陛下还有些体己话要说。

” 阴兴颤抖的接过那枚辟邪令,双手握拳,沉痛的弯腰跪伏。

刘庄哭得声音都哑了,迟迟不肯离去,嘴里只是喊着“父皇”、“母后”一声声撕心裂肺,催人断肠。

我不忍再看,撇开头挥挥手,示意阴兴赶紧拖他出去。

大长秋与中常侍代?n等人皆是机敏之辈,马上配合默契的将殿内的闲杂人等全部清离,但又不敢当真走远,于是成堆人都挤在寝室的外间候着等动静。

我知道他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但我不在乎,经过刚才那番折腾,刘秀似乎累了,躺在我怀里沉沉的阖上双目。

我轻轻的抱住他,嘴唇贴附在他的耳边,细语呢喃:“秀儿,天这么热,你一直这么睡下去,连澡都懒得洗,嗯你身上都有味了”我咯咯一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我很好吧?你如果肯亲亲我,我便给你挠背!” 他没有反应,我嘴角抽动一下,哂笑:“我跟你说哦,这辈子你能娶到我,可真是你最大福分!你要懂得惜福,要记得永远对我好,知道么?”我把手伸进他的衣领,熟练的替他抓挠背部。

他很瘦,背上没有多少肉,我不敢挠太用力,只是轻轻的上下来回挠骚,边挠边问,就好像平日那样与他彼此闲聊“舒服吧?舒服的话要记得说出来啊,我告诉你啊,还是照老规矩办,我给你挠多久,你要翻倍挠还给我嗯,还要再给我捶腿” 眼泪潸然而下,我没有哭出声来,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笑着继续和他说着话:“我这么好,你怎么能离开我呢?你年纪不小了,离了我你可怎么办?找不到东西怎么办?谁陪你聊天?谁给你挠痒?所以啊,你怎么能离开我呢?你去哪不得带上我呢?你说是不是?我最了解你了你舍不得丢下我的就像我也最舍不得你,我们两个怎么能够分开呢?怎么能够分开” 殿外阳光明媚,我和刘秀的影子重合在一起,被拖曳出老长老长。

那影子从房间的左边一点点的移到右边,我僵直的坐在床上,怀里紧紧抱着我这一生挚爱的男人,不停的与他说着话,仿佛他也正在与我说着话一样。

金穴 六月初八,人人都道皇帝不行了,私底下连棺椁都已预备下,还有人上奏择地赶造寿陵,忙得跟什么似的。

那头东海王刘?也带着同胞兄弟进来问安,却被挡在了寝室外,只在外间,隔着竹帘子给父皇磕头尽孝。

我倒也没分什么彼此,连皇太子也一并赶了出去,不让在跟前伺候。

听说外头已经连棺椁都备妥后,我开始绝食,谁劝都不理,皇太子、东海王等十名皇子跪在殿外哭求,我只让纱南转了六个字:“生同衾死同穴!” 这句话一转出去,殿外霎时响起一片呜咽之声,我抱着刘秀一坐就是一天,纱南带着小黄门送膳食进来,我只取了米粥,细细的喂给刘秀,其他的碰都不碰。

如此过了两日,我腹中空空,饿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最后只得浑身无力的躺倒在刘秀身侧。

起初我还能侧着头一直看着他,又撑了两日,神志却逐渐浑噩起来,反复做着同样一个梦,梦里依稀看到刘秀竟好了,身上的黄疸热毒也退了,开始由小黄门进些米粥,太医道喜,室内跪满了人。

我也觉得很高兴,流着泪却说不出一句话,很想抱住刘秀放声大哭,可浑身无力到连大哭的气力也没有了,只能默默无声的淌着眼泪,心里却是无限欢喜的。

但我也知道这终究不过是场梦境罢了! 汉人崇尚的灵魂不灭,究竟是真是假?如果这种信仰是真的,那么死亡并不代表结束,也许我死了,便能永远和刘秀在一起了。

不仅如此,那些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又能重新聚在一起每每想到这里,我都会感到一股轻松的愉悦包围着自己。

秀儿,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秀儿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好,永远在一起!”梦境里,他紧紧抱着我,语音哽咽,情难自抑。

子女齐聚满堂,跪了一地,每个人都在哭泣,却又像是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欣喜。

“可算清醒了。

”太医令嘘叹着抹了把额头的汗。

我趴在刘秀的肩上,举目扫视,纱南端着一只?d跪爬上床:“娘娘用些巾羹吧,熬稀了,正好润胃。

”她含着热泪,用木勺舀了勺递到我嘴边。

我下意识的往后躲,无力的呻吟:“拿开” 纱南哭笑不得,刘庄走了过来:“我来吧。

”接过木?d后,跪着爬上床膝行向我靠近。

我只觉得眼前金星乱撞,满心困惑,使劲全身力气,我推开刘秀,瞪着眼仔细看了看,他形容虽然憔悴,却目光清净。

“这是怎么回事?”勉强说出这六个字,我胸口一阵发闷,险些缓不过劲来。

刘秀轻轻嘘了声,安抚道:“别说话,好好休息。

” 刘庄舀了勺子递到我唇边,含泪颤道:“娘,没事了,父皇无恙,已经醒来了,你吃点东西吧。

” 我又惊又喜,迷惘的转头去看刘秀,只见他靠在软枕上,虽然满身疲惫,却是非常真实的正瞅着我吟吟而笑。

我兀自不信,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哑然:“我不是在做梦吧?” 边上有人噗嗤一笑,但转瞬已鼻音浓重的哭喊:“母后,这是真的,父皇昨天就醒了,你也要快快好起来!” 目光从义王身上移开,我看了看中礼、红夫、刘苍一个个看过去,每个人眼睛都是红红的,泪光中情不自禁的带着一抹欣喜。

我长长的松了口气,身子一软,往后倒去,幸而纱南眼明手快的接住了我,与此同时刘秀也紧张的伸出了手。

我顺势握住刘秀递来的手,未语泪先流。

双手交握,刘秀懂我心意,轻声说了三个字:“舍不得” *** 靠着自身坚强的意志力,刘秀的病情一天天好转起来。

而我,因为只是体力透支造成的昏厥,所以一旦恢复进食,身体自然比他好得要快很多。

六月十四,尚在病中的刘秀任命广汉郡太守蔡茂为大司徒,太仆朱浮为大司空。

六月十六,从交?n前线闻讯赶回的刘隆,以功补过,被封为骠骑将军,代理大司马之职――这个位置,原本刘秀有意留给阴兴,却被他以无功无德之名谦逊却坚决的推辞。

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后,我和刘秀皆平添了一分惜福感恩之心,回首往事,沧桑廿载。

期间有官吏上奏,皇长子东海王既已成年,理当令其往封地东海居住,不应滞留京都,别居雒阳北宫的东海王府。

这之后,朝廷上蠢蠢欲动,有不少废太子党众纷纷要求刘?就国,刘秀就此事与我商议。

就目前形势看,为了巩固皇太子的地位,防患未然,最好的办法是将废后与废太子的势力连根拔起、一网打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历朝历代的废后哪一个不是最终跟随政治势力的破灭而灰飞烟灭?但刘秀是绝对做不出杀子灭孙这样灭绝人伦之事,他不是汉武帝刘彻,能不顾亲情,狠心将卫子夫连同卫太子全族杀个精光。

既如此,若想保住刘庄的地位,我们要做的,必然也得动足脑筋。

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既然诛杀不能,那便唯有禁锢――封国那么远,一旦把人放了出去,离开雒阳,身为皇子的藩王们会在背地里捣鼓出什么样的事来,谁也吃不准。

“既放不得那便怀柔重赏吧。

”我叹了口气,说出自己的看法“也希望他们能够有些自觉,懂得收敛。

” 只要他们不步步进逼、欺人太甚,处事低调不张扬,我也并非是没有容人之量的。

只要他们乖乖的,不要总想着一些不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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