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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实乃景帝七世孙,他的妹妹人称郭主,贵为一国翁主,身份显赫,所嫁郡功曹郭昌更是曾把数百万田宅财产让与异母兄弟,举国震动,人称义士。
郭昌早卒,儿女幼小,郭主带着一双儿女投奔兄长,刘扬待外甥视若己出刘公,郭氏人品家室,皆属上流,莫说做妾,便是扶为正室,亦是门当户对,绰绰有余。
” “娶妻郭氏,抵雄兵十万,望刘公三思!” 我倒吸一口冷气,只见满堂部将,皆离席跪拜,恳请刘秀娶妻郭氏。
郭氏!郭氏!郭氏 一颗心疼得像在被刀剜,终于,怒气再也抑制不住,我愤而怒叱:“主公已言明不愿娶妾,你们何故咄咄逼人?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赞那郭氏如何的好,不如由你们去娶回来吧!” 一时堂上鸦雀无声,知情的皆瞠目结舌,不知情的则在停顿两秒后转移目标,七嘴八舌的开始不断指责我。
“你怎敢这等放诞无理?” “果然年少不明事理!” “竖子,你可知道真定王刘扬镇守真定郡,手中握有兵马十余万,其弟临邑侯刘让、族兄刘细各拥兵数万,成三角列阵,互为倚重。
如今刘扬依附邯郸,我们欲取邯郸,先得过了真定王这一关,若不能拉拢于他,则真定发兵,十余万兵马瞬间压境,兵临城下。
若能与他联姻,则十余万兵马化敌为友,为我所用,反破邯郸。
一来一去的这笔帐,你自己算算” “娶一女子而得十余万兵马,不费吹灰之力若是不娶” 我被轰炸得头昏脑胀,憋着气从头到尾就只咬紧一句话:“不娶就是不娶!” 眼看知情者们也终于按捺不住,纷纷加入指责我的行列中,我有心想逃却陷于包围无法逃脱。
他们这些人碍于无法当面斥责刘秀拒绝联姻,便都借着骂我的言语来骂刘秀――典型的指桑骂槐! 我一张嘴自然不敌几十张嘴,想动武偏又有心无力,抓狂之余正欲捂耳朵放声尖叫,突然人群分开,刘秀挤进包围圈,对众人一一行礼:“诸位!诸位莫动怒秀原是一乡野村夫,娶妻阴氏,已偿夙愿。
郭氏贵不可言,恕秀不敢高攀!” 趁着众人僵化的瞬间,他弯腰横抱起我,扔下一干人等仓惶而逃。
奈何 刘秀再三保证绝不娶妾,我犹自不肯轻信,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严密看守他的一言一行。
到达昌城后的第二天,我服用了程驭所配的第二副药。
服用之前我还没心没肺的跟刘秀绘声绘色的描述这药性如何的霸道,简直比剜肉剃骨还疼。
他虽不置可否,可等尉迟峻把药端到我面前时,我皱着眉头将苦涩的药汁一口口咽下后,他镇定自若的脸色终于变了――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如若剜肉剃骨之痛来换得他的一片真心,那也值了。
然而这第二剂药出齐的温和,服下药后半小时,我开始哈欠连连,没撑过一个小时,我便沉沉睡了去,人事不省。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翌日巳时二刻,都快接近中午了。
尉迟峻不在我身边,守在我床头的也不是刘秀,而是冯异。
不知为何,睁眼第一眼瞧见冯异时,我心里便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仿佛被人卡着脖子,窒息得透不过气来。
“醒了?” 撑起上身,我坐在床上开门见山:“如果还想做朋友,最好什么都不要说,我不想听。
” “你怎知我想说什么?”他笑了起来,然而眉宇间的那丝忧郁却始终未曾舒展。
我顾左右而言他:“文叔呢?”稍稍动了动被褥下的脚,惊喜的发现脚趾和脚踝竟已能活动自如。
“被他们请了出去,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脱身。
” “那些人很无聊。
” “呵呵。
”他轻笑两声,像是在幸灾乐祸似的。
我白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笑刘文叔历经万种艰辛磨难,最后却要毁在这里。
” 打从他出现在我床前,我便知道他来此的目的绝非探望病情那么简单,于是冷冷一笑:“你不用拿话激我,我说过不听的,你说什么都没用。
” “我不说什么!”他退后一步,半侧于身。
刹那间,脸上的笑容骤然敛去,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柄短剑。
寒芒逼喉,锋利的剑刃冷飕飕的欺近。
我头皮一麻,危急关头上身往后躺倒,与此同时双手抓过被面兜头向他甩了过去。
“兹啦”一声,被褥被利刃割裂 ,残絮纷飞,冯异手持长剑,面罩寒霜。
方才那一击已非寻常意义的玩笑过招,若非我闪得及时,或许早被他一剑刺穿咽喉。
“冯异!你什么意思?”我动了真怒,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现在可是欺我有伤在身?你也真不怕被人耻笑!” “你总是要死的,与其让你将来愧疚自缢,不如我做恶人,先成全了你们夫妻!”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了么?”他逼前一步,帅气的脸庞殊无半分笑意,像是长着天使面孔的恶魔“你不让文叔娶郭氏,便该想到这种后果!” “什么后果?!你少来危言耸听!”内心震颤,其实并不是真的不明了眼下的时局,只是我不愿去明了!我真的不想去思考娶或者不娶的后果,我顾不来那个大局,如果我连自己的丈夫都保全不了了,凭什么还要我去保全大局? 凭什么?! “外头那些部将,从洛阳一路追随投奔,难道便是因为大司马刘文叔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因为他爱美人不爱江山?他们到底为了什么才誓死跟随刘公,一路北上?如今娶一女子而能轻易化干戈为玉帛,文叔却是执意不肯,这难道不是寒将士们的心么?刘扬不降,则他日必然兵戎相见,血战疆场,你难道想看到士兵为你一己之私流血送命?你要这跟随文叔的两万人统统去死不成?” “别说了!”我大手一挥,激动得呼呼喘气“关我什么事?关我什么事?这关我什么事?”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为什么一定要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在我头上?两万人的生死存亡,系在刘秀取舍之间!真有那么玄乎吗? 不要开玩笑了!凭什么?凭什么这种事情非得逼着要我接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颤栗着仰起头,强逼自己忽略掉内心的惶恐不安。
“我只知道,什么都能与人共享,唯有牙刷和丈夫不能” 冯异的目光深邃中带着一种怜惜,但是即使如此又如何?他仅仅只是以他的认知来度量我的痛楚,这是完全不够的!牙刷和丈夫,是不能跟其他人分享共用的! 身处这个时代,已经让我从此没了牙刷的享有权,难怪连我最后唯一的那点奢有也要剥夺吗? “你这是在逼文叔去死!”他一字一顿的说。
随着他两片嘴唇的缓慢开合,我的心仿佛正被他拿刀一刀刀的捅着,鲜血淋漓。
“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
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文叔若无此担当,枉为英雄!则离失人心不远矣,等到身边再无一人忠心相随,在刘子舆传檄天下,十万户取文叔首级的追剿下,他就算想卸甲回蔡阳归田都无此机会――他如何还能活着踏出河内郡?” 冯异的话无异一剂强心剂!所有人里面就属他的话最残酷,最冷血,也最现实!寥寥数语,已把我不愿去想明白的利害关系尽数戳破。
我其实不过想做一只笨笨的鸵鸟而已,他却非得把我埋头的沙砾全部拨去。
实在是太残忍了! “你其实你比任何人都不愿看到文叔去死吧!”他很肯定的看着我“既是如此,何不现在成人之美?眼下文叔感恩于你,自然不愿做出违背你心愿的事情,但是你可曾考虑过,身为男儿丈夫,若是为一女子放弃大好前途,事后即便苟活下来,天长日久,会否因今日之失而渐生懊恼?只要他将来心存一丝悔意,你们夫妻之间今后还能像现在这般坦然无私么?你既已能处处为他考虑,不如宽容大度些,反可使他承你的一片深情!” 头顶一阵旋风扫过,我头晕目眩,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你这是你自己的想法,不是文叔的想法!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冯异冷笑对答:“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顿了顿,语重心长的说“丽华,你虽性情豁达,宛若丈夫,然而你非真男儿,男人是有抱负与追求的!男人的有些想法,是你永远也无法明白的!” 我垂下眼睑,默不作声。
脚步声?o?响起,冯异踏前两步,忽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
我泪眼婆娑,模糊间只能看见他的影子在我眼前晃动,随后幽幽一叹:“我亦有妻室,然而自问今日若我与文叔易地而处,别说是纳刘扬的外甥女为妾,便是废妻为妾,扶她为正亦不会有半分迟疑。
” 我打了个冷颤,只觉得一股寒气从他的手指间直逼过来,要将我整个人吞噬。
“可你毕竟不是他!”我艰涩的说“你不是他,所以他能做到的,你不能!你能做到的,他不能!” 冯异放开了我,乌黑透亮的眸瞳中倒映出我苍白的脸色,隔了许久,他无奈的笑了:“是啊,我毕竟不是他。
如果是我,即便废妻为妾,我若敬她,重她,宠她,爱她,便是一万个郭氏也抵不上她一个。
即便无名无份,她依然是我心里最疼惜的一个女人无可替代!” 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个低沉的声音感性得像是静谧的汪洋,柔软、蛊惑、迷人。
我的心一阵阵的抽搐着,原来,这并不是我一个人对刘秀的认知啊!虽然我多么希望冯异能否决掉我的判断,证明是我看走眼。
然而刘秀他,深深吸引着我的,不正是这个优点么? 现在只是换个角度,优点却同时也变成了缺点! “秀儿他”眼泪滴下,我咧嘴笑了,一边古怪的抽着嘴角笑,一边眼泪像是断线的珍珠般不停的坠落。
“他一向不会有负于人!” 冯异不是刘秀!刘秀也不是冯异! 冯异可以妻妾成群,然后专房专宠,可是对于刘秀而言,他不会娶了一个女子回来当花瓶摆设。
让一个女子独守空房,那是何等残酷的事情!将心比心,这位作为政治联姻筹码的郭氏又何其无辜? 刘秀是个烂好人,性情温婉,却并不代表没有自己的固执。
他向来宁可伤己,不忍伤人!若是当真娶了郭氏,必会对她负责到底! 就像曾对我说过的那样,他“是个娶了你,会对你一辈子好的人。
” “丽华” “呜”我埋首于臂弯,哭得再无半分形象。
心里空荡荡的感觉,像是被人彻底挖去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别哭了!”他抚摸着我的头顶,难得的软声细语“我知道这样逼你很残忍,只是若不逼你,将来文叔若因此遭遇不测,你会更加自责一辈子!” “呜呜” “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么?别哭了” 我什么都不想再去想,只是觉得想哭,眼泪如江河决堤般倾泻。
我并不是个爱哭的人,哪怕是受再重的伤,我都从没掉过一滴眼泪,然而现在,我却像个无助的孩子般,蜷缩在床角痛哭流涕。
冯异打横抱起了我,我只是一味哭泣。
他带我出门,门口尉迟峻的声音低低喊了声:“姑娘!” 冯异解释:“她没事,会好起来的。
” “姑娘,主公派人传信,让你回新野!” 我抬起头,尉迟峻淳朴的面容呈现在我眼前,而在他身后,赫然站着邓禹。
“丽华,别难过了,这事也怪不得文叔。
”居然连邓禹也这么说?我愣了下,突然感觉这世上再无一人能够真切的了解我的痛楚。
是啊!这里是1世纪的西汉末年,不是21世纪的现代。
“我陪你回新野,好不好?你要不想回家,我带你游遍天下如何?” 我黯然摇头。
邓禹转而皱着眉头问冯异:“你这是要带她去哪?明公在堂上被数百将领围得无法脱身,你身为主簿,不该随身守卫么?” “守卫之事,应是护军之责。
”他俯首有意无意的瞅了我一眼。
说话间,邓晨急匆匆的赶了来,见我们几个正站在门口,不禁喜道:“总算找到诸位了!赶紧想个法子吧。
大司马执意不受,言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众将跪地直谏,若是再不允协,恐伤人心” 冯异、邓禹听了转身就走,我很想说:“我不去!”可话到嘴边却仍是没能说得出口。
几个人跑到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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