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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得名。
这会儿亭子里正有三个人坐在那里说话,瞧见习平均上来,当中一个长着一张白脸的小老头立即跳起来叫道:老习,欢迎欢迎!接着上来与他握手。
这人习平均是认识的,叫支兴高,当年他在兴旺公社干宣传委员时,支兴高在那里干党委书记,后来支兴高干了多年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五年前办了离休手续。
再看另外两人也是认识的,一个是原商业局局长谷雨,一个是原粮食局副局长路忠友。
习平均与他们打过招呼,也坐在亭栏上歇息。
支兴高说:老习,我记着你的年龄好像还不到点儿,怎么也来啦?待弄明白他是提前四年办了手续并且还是主动的,三个人立即瞪大了眼睛表示吃惊。
谷雨说:你怎会这么傻呢?你看人家都一个劲儿地往小里改年龄,恨不能再把自己改到娘肚子里。
你看统战部长老向,跟我同年同月生,谁知道他妈的怎会把组织部的档案改小了五岁,至今还在位子上人五人六的!他一边说,路忠友在一边用骂声作响应。
支兴高向这二位摆摆手:你们别再发牢骚了,牢骚太盛防肠断!习局长早退下来是组织批准的,你们不要乱加评论! 说着,支兴高对那两人说:你们先回避一下好不好?我想单独和老习谈谈。
谷雨和路忠友立即说一声中,起身走了,只留下他们二人在沐云亭里。
单独谈谈?这种常常以组织的名义采用的做法,真的让习平均如坠五里雾中在沐云了。
他问:支主任,你跟我谈什么事? 支兴高说:咱们这里是有组织的,这个组织叫做-青屏山友协会-,是在民政局注了册的,宗旨是把在青屏山晨练的老同志组织起来,经常举办一些有意义的活动。
你愿不愿意加入? 习平均问:协会里都有谁? 支兴高伸出手向整座青屏山一划拉:多着呢!在这山上锻炼的绝大多数都是!不光人多,协会的领导班子也是非常强大的!会长是冯老县长,副会长有县委的丰书记、方部长,人大的刘主任、夏主任,政协的武主席。
我呢,我是秘书长。
习平均心里暗暗叫苦。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刚刚脱离原来的组织,还有一个组织在这里等着自己。
听一听协会领导的名字就够吓人的,因为这些人在没退下来之前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尤其是他的老上级方部长,以前管着他,现在还要再管着他,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想到这里,他便把头摇了一摇:对不起,我不入。
支兴高脸上是一副惊讶的神情:你不入?这真是不可思议。
要知道,我们这个组织并不像县里另外一些协会那样纯属乌合之众,是保持着高层次性、纯洁性、先进性的。
其会员,原则上是担任过正股级以上职务的,达不到这个层次的也适当吸收一些,但要从严掌握。
你看看,你还不愿入呢! 看见支兴高动了气,习平均的想法虽然没有改变,但口气婉转了些,说道:你让我考虑考虑好吧? 支兴高态度也变得平和了一些:那好,你就考虑考虑吧,反正协会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着!──好了,咱们先谈到这里,我还有下一个通知。
说着,他弯腰从脚边的黑提包里摸出一个电喇叭,打开电门,向着整座山高喊起来:各位山友请注意!各位山友请注意!经青屏山友协会常务理事会决定,明天早晨七点钟在聚仙台召开全体山友大会,有重要事项宣布,请大家按时到会!另外,请各位常务理事提前半小时到沐云亭,有事磋商!特此通知! 这通知,习平均听起来觉得十分剌耳。
退了休,到山上逛逛,图的就是一个自在。
像这样还要入组织,还要开会,跟原来在单位时有什么两样? 不入!坚决不入!习平均一边往山下走,一边在心里重复着这么两句话。
第二天早晨,习平均又去了青屏山。
他有意避开山友协会的活动,因此在快到聚仙台的时候离开主路,穿过树木的空隙去了另一道山脊,在一块大石头上闲坐着。
这时开会时间未到,人们都还在四处各练各的。
但抬头看看山顶,沐云亭里的常务理事会已经在开了。
今天是个阴天,此时云压山巅,那亭子在云中时隐时现,坐成一圈儿的十来个领导者也时隐时现,好像仙界人物。
这时,山顶上突然响起了支兴高那经过电喇叭扩大了若干倍的声音:各位山友,开会时间快到了,请立即到聚仙台集合,请立即到聚仙台集合! 于是,人们便从四面八方向聚仙台走去,那儿很快坐成了一大片。
再看看别处,像自己这样没有向那个集体靠拢的人,总共才有七八个。
习平均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孤独与胆怯的感觉。
因为,他长大成人参加工作之后,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游离于大群人之外的情形。
不过这个感觉刚刚出现,他就给自己打起气来:这是孤独吗?这叫自由!你胆怯个啥?他们能把你怎么样? 于是,他便以超然的态度稳稳地坐在那里,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奇怪,聚仙台的普通会员集合好了,山顶上的常务理事会还迟迟没有结束。
不少人抬起脸向沐云亭仰望着,表现出殷切的期待。
习平均向着那儿冷笑起来。
经过近半个小时的等待,常务理事们终于从山顶施施而下。
到了聚仙台那儿,支兴高宣布由方部长传达协会常务理事会的决议,接着将电喇叭递给了方部长。
方部长颇具威仪地向大家讲:为了活跃山友协会的文化生活,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做贡献,协会常务理事会决定,并征得会长冯老的同意 他说到这里,支兴高把手里的一个黑东西一扬,大声说:刚才已经用手机和冯县长联系了,他完全同意常务理事会的决定! 方部长对支兴高的插话好像有点不悦,扭头瞅了他一眼,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讲了下去。
他告诉大家,协会决定举办一次别开生面的活动:京剧演唱会。
时间在一周以后,请有这方面特长的同志踊跃参加。
演唱会的具体组织工作由苗凤花同志负责,请大家积极配合。
他讲完,支兴高又让苗凤花讲,苗凤花便带着几分做戏的味道站起来,用她那依旧很亮的嗓子讲了一些具体的事宜。
习平均向那边撇一撇嘴:还是苗凤花方呀? 不管怎样,苗凤花方在这次活动中还是配合得不错。
当演唱会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正式举行,苗凤花以及十来个京剧票友的演唱确实让这青屏山热闹了起来。
冯老县长虽然身为山友协会会长,但一般不上山,这天早晨却破例让县政府派小车送到了这里。
他坐在领导席中间,不住地带头鼓掌。
当压轴戏开始,苗凤花唱起杜鹃山的核心唱段乱云飞时,他随着板眼点头拍腿,陶然之态显露无遗。
习平均是在五十米之外,借一棵合欢树的遮掩看完这场演唱会的。
实际上,他也是个京剧爱好者,这次活动对他很有吸引力。
电影公司的大老孙在聚仙台上唱那段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其水平远在他之下,让他很不服气。
他心想,我就是没参加罢了,我要是唱这一段,你就免开尊口噤若寒蝉好啦。
可是,习平均又想,我没加入山友协会,我就没资格参加演唱。
看看那边的热闹,瞧瞧身边的冷清,再想想自己还像做贼一样偷看了这场演唱会,心里便对自己说:你这是干嘛呀?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孤立? 但是,这念头刚一冒出,他便又责问自己:怎么?要动摇是吧?要投降是吧?你呀,你也太不坚定啦! 想到这里,他便站起身来,想在演唱会结束之前下山。
他刚刚踏上主路,没想到支兴高正站在那里等他。
支兴高一边笑一边指点着他说:老习,我早就发现你了,协会的眼睛是雪亮的!怎么样?我们这个演唱会还不错吧? 习平均只好点头道:不错,不错。
支兴高说:我也知道你唱得不错。
你这样游离于组织之外,不是白白埋没了才能么?可惜可惜! 这几句话说得习平均心烦意乱。
他惟恐支兴高再说出入会的事,便慌乱地道:你忙你忙,我先走啦! 后来的几天里,习平均虽然还没改变打算,但是心态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早上再往山上走时,心里虚虚的,惟恐遇到熟人。
有人向他看一眼,他似乎发现人家的眼光里有着别样的意味。
他想,这种意味表达了什么意思呢?对了,是把他看成异已分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些人大概会这么想。
猜到这里,习平均心中烦乱不堪。
而这样一来,习平均竟也无法实践他信步而游的晨练方针了。
因为要走上山的正路吧,那么就会不可避免地碰见熟人;离开正路去别处走吧,别的地方崎岖陡峭,其实是没有路的。
所以一连几个早晨,习平均只好悄悄地到山坡上找个地方坐着。
一个人呆在那里形影相吊,他觉得越来越不是滋味,心想,人呵,难道真是群体动物,不凑伙就是不行? 不过,在这山上,没有加入山友协会的也有人在。
你看,那个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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