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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2/3)

,大家都对他说谎话。

阿道夫-希特勒被谄媚和虚假数字交织成的网包围着。

照说,他的工作还是了不起的。

对于事实,他还是敏感的。

这是他天才的标志。

您想必见过他吧?” “见过一两次。

” “我跟他一起开过几次会。

他说,他很欣赏我的作品。

他的理解力敏锐而深刻。

有才能的外行人一般都这样。

戈林设计战斗机作为辅助地面的工具。

我说过他在战斗机上犯过法国人在坦克上同样的错误。

辅助地面的机械无需行驶远距离,因为油箱经常在手边,易于补充。

那些法国坦克是最好的战斗武器,他们又有好几千辆。

可是这些可怜的东西一口气只能跑五六十英里。

古德里安的坦克一天跑二百英里。

差距多么大!法国人从来没有想到过坦克应该集中起来,独立作战。

天知道富勒、戴高乐和我费了多少口舌解释给他们听过。

”汽车驶过水泥的龙齿标志1和一堵石墙,嘎登嘎登地沿着迂回曲折的泥泞道路驶去,绕过封锁公路的铁丝网。

戴面具的工人们用汽锤和风钻扬起阵阵灰尘。

1龙齿标志:山路转折处标志危险的记号。

“您看这种做法多么愚蠢,”梯莱特用烟斗指着一个坦克陷阱说“想用这个来阻挡入侵者。

这些废物实在只能把我们后备军的作战能力减低到零。

好在布鲁克现在管事了。

他会把这些一扫而光。

”帕格问:“是阿兰-布鲁克将军吗?” “是的,我们最了不起的人。

战场上的天才。

敦刻尔克撤退就是他负责。

我在他的司令部里呆过。

我只见过一次他情绪不好。

那是司令部从阿尔芒蒂埃尔向利尔撤退的时候。

”梯莱特把烟灰倒在汽车里仪器板上的烟缸里,把他那冷淡的灰眼睛移向帕格。

“当时,路上挤满了逃难的人。

我们的指挥车全都动弹不得。

阿尔芒蒂埃尔疯人院被炸毁了。

疯人都逃了出来,路上大概有两千多,都穿着肥大的褐色灯芯绒睡衣,低着头走,嘴里胡言乱语,有时吃吃地笑。

他们围着我们的车,朝车窗里望,流着口涎,做鬼脸,摇晃脑袋。

阿兰对我说:‘这是溃败,台德,’他说,‘我们完了,英国远征军全都完了。

我们输了这场该死的战争。

’我于是说:‘阿兰,不要紧,德国那边疯子更多,包括他们的头子在内。

’这句话使他哈哈大笑起来,这是好多天以来他第一次笑。

在这以后,他又恢复了常态。

正如圣经上说的:‘话合其时1。

’” 1见圣经-旧约-箴言第15章第24节。

“您认为希特勒疯了吗?”亨利说。

梯莱特咬着烟斗,眼睛望着路上。

“他是个精神分裂的人。

有一半时间,他是一个有理性的、机智的政治家,但内心深处却神秘、傲慢而愚蠢。

他对我说过,英吉利海峡只不过是一道河流障碍,如果他要强渡,德国空军只要起炮兵作用,海军起工兵的作用就可以了。

多么幼稚。

总的说来,我还是蛮喜欢这个人的。

他身上有一种特别动人的地方。

他看起来诚恳而孤僻。

当然,现在只能把他消灭掉,没有别的办法。

啊,我们几乎忘记转弯啦。

我们去瞧瞧这个机场吧。

” 这是帕格在英国第一次见到与战败的波兰和法国相似的景象。

飞机库里被炸的飞机上面横七竖八地悬挂着弯曲的、熏黑了的梁桁。

地面上停着一排排乌黑的、被烧毁的飞机残骸,压路机在废料堆和被炸坏的跑道周围吼叫。

梯莱特兴奋地说:“乘我们不备,德国佬可在这儿大干坏事!”满目疮痍的机场,横在一片绿草如茵、野花盛开的田野上,牛群吃着青草,哗哗地叫。

除了被焚毁的房屋。

空气竟象花园里一样清新。

梯莱特驾车离去时说:“戈林到现在才明白过来,目标指向了飞机场和飞机工厂。

他浪费了整整一个月对海港进行血腥轰炸,追逐护航舰队。

这个笨蛋到秋分才明白过来。

英吉利海峡有九月十五以后就过不来啦。

他的任务是掌握制空权。

不是去封锁。

把您的任务搞清楚吧!”他象个教师似的怒冲冲地对维克多-亨利说:“把您的任务搞清楚吧!不要放松!” 梯莱特引证了滑铁卢之战,说这次战役失败是因为一个军官忘记他的任务,没有带上几把铁钉和一打铁锤。

他说,纳伊元帅的骑兵没有作好准备就突击威灵顿的中心,英国炮台措手不及,果被占领。

于是他们得到一个塞住炮门的极好机会。

但是没有人想到带上铁锤和铁钉。

“如果他们把大炮火门堵死,”梯莱特咬牙切齿地说,怒气冲冲地吸着紧握在手中的烟斗,一只手转动着驾驶盘,精神振奋,面孔绯红。

“只要纳伊元帅记住他担负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五千名法国兵当中只要有一个想到自己的任务,我们就会生活在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

如果我们的大炮打不响,另一支骑兵会突击打垮威灵顿的中心。

那末法国就可以在欧洲再称霸一百五十年。

德国也不会在这种真空状态中飞扬跋扈了。

我们在一九一四年跟德国皇帝打仗,现在又跟阿道夫作战,都是因为纳伊这个笨蛋在滑铁卢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如果他知道他的使命是什么的话。

” “因为缺少铁钉,结果使国家灭亡了,”帕格说。

“一点不错!” “滑铁卢之战,我知道的不多。

不过我从来没听见过这种说法。

我只记得布鲁克率领了普鲁士士兵在日落时来到,扭转了局势。

” “如果纳伊记得带上铁锤和铁钉,他们就什么也捞不着。

日落时,威灵顿会彻底溃败。

早在三天之前,拿破仑已经打垮了布鲁克。

他要再一次把布鲁克打垮是毫不费力的事。

” 汽车攀登到一座小山顶上。

一片空旷的绿色牧场前面,蔚蓝的英吉利海峡横陈在阳光里,法国海岸线细如发丝,沿地平线延伸着。

他们下车,站在高高的野草和盛开在凉爽海风中的红罂粟花丛中。

只有鸟鸣打破这令人难忘的静寂。

过了一会,梯莱特说:“瞧啊!您现在看到希特勒的法国啦。

” 他们轮流用梯莱特从车厢里取出来的望远镜仔细观看对面海岸。

远远的对岸,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很小的房屋和船只。

“德国兵已经离得很近了。

”梯莱特说。

“简直近极了。

” “不久以前,德国人把所有中立国家的武官带到法国去观光一趟。

”帕格说。

“一直把我们带到海岸上。

那边也有罂粟花。

我们看见你们陡峭的山峰和对准你们的马奇诺大炮。

现在我看到那些大炮的另一头了。

” 梯莱特说:“它们没什么了不起。

它们打出几颗炮弹吓唬人,可是都落在田野里。

谁也没有被吓倒。

” 他们沿着海岸向西驶去,穿过一些用铁蒺藜重重围住的静寂的村落,家家户户门窗都被钉死了。

一座座小山和村镇附近,伪装的碉堡林立。

帕格看见儿童游戏的旋转木马,着色的木马平台下面露出炮口。

平坦的石滩上,钉着缠铁丝的铁棍。

奇形怪状的铁管随着海涛起落,露出水面。

帕格说:“啊,你们并不是毫无戒备的。

” “是啊。

阿道夫够得上礼貌,给了我们喘息时间,我们也充分利用了。

那些伸出水面的铁管子正是古希腊的火攻之计。

我们用汽油使海面起火,油炸那些我们没有溺死的德国佬。

”许多阻塞气球闯入视野,飘过座座小山头向西飞去。

“啊,我们总算到啦。

”梯莱特在一株枝繁叶茂的古树下刹住车。

“朴茨茅斯有两家象样的饭馆。

可是,这座城市挨过炸。

他们 也许连杯盘都没有了。

我在车厢里带着一些夹馅面包和咖啡。

” “好极了。

” 帕格在马路上走来走去,使他麻木、沉重的两腿恢复知觉,然后坐到大树下梯莱特身旁。

他们默默地共进午餐。

看来梯莱特不大想说什么。

帕格也不介意,其实他自己也多少有点喜欢这样。

“瞧那边,”梯莱特手里拿着最后一块夹馅面包,打手势说。

城市蔚蓝色的高空出现了一朵枯黄色的花,一个阻塞气球着火了。

“他们今天总算回去啦。

还要咖啡吗?” “不要了,谢谢。

” “这笨蛋又来炸可怜的朴茨茅斯港干什么?他昨天到内地去了,那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梯莱特敏捷地收拾好餐具,拿起望远镜。

远方砰砰的高射炮火和嗡嗡的飞机声响彻天空。

“咱们下去吧?我估计这是虚张声势。

不象要大干一场。

” “不错。

” 帕格正要上车,又停下来仔细看东方的天空。

“瞧啊,将军。

” 梯莱特斜睨天空,没有见到什么,又用望远镜看。

他睁大了眼睛。

“是啊,看来是哩。

”他把望远镜递给维克多-亨利。

他们用望远镜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个移动的灰点确实是往北飞行的机群。

飞机排成整齐的v字队形飞过晴朗的蓝天。

“亨克尔式轰炸机,许多109式,有些110式,”帕格说“有一百多架。

” “没有斯杜加式轰炸机吗?它们只是些孵蛋的小鸟。

我们的飞行员说追击它们简直没有什么趣味。

” “我没有看见有曲翼形的。

不过他们飞得很远。

” “您愿意参加我们的观察队吗?亨利上校?”梯莱特对他说,语气比先前稍微亲切一点。

朴茨茅斯上空更多的阻塞气球燃烧起来,在乌黑的浓烟中缓缓朝下翻滚。

码头起火了,滚滚白烟拖着尾巴在蓝空中交叉缭绕。

他们的车经过一架乌黑的飞机,机头朝下,在草地上燃烧,飞机的标志被熊熊烈火遮掩住了。

他们到达朴茨茅斯时,消防队员们正用水龙喷水,很多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马路上。

许多房屋倒塌,正在燃烧,瓦砾堆封锁了许多街道,但这个城市一点不象鹿特丹,甚至也不象法国一些被炸毁的城镇。

“您想去视察视察被炸的情况吗?欢迎您去,可是景象很惨。

我想,我们倒不如一直开到雷达站。

德国佬今天可能去那里,您也许会觉得有意思。

” “好的。

” 渡船上只有他们两人。

破木船一口气摆渡到怀特岛,颠簸得他们头晕目眩。

“人们忘掉这条英吉利海峡波涛多么险恶了。

”梯莱特抱着一根木柱说。

他提高嗓门,声音盖过海风的呼啸和机器的轰鸣。

“假如德国佬当真过海,他们会晕得不能打仗。

这可是个因素。

” 一辆橄榄色军车在岸上等着他们。

他们的车在富有田园风味的海岛上奔驰,经过一幢幢阒无一人的高楼大厦,周围野草丛生,杂花盛开。

他们的汽车一直驶到聚在铁塔周围的许多小铁屋和小木屋那里,一路上竟没有看到其他车辆。

这里几座铁塔倚天矗立,成为节日绿岛上难看的污点。

负责雷达站的空军上校是个身材矮胖、面孔红彤彤的人。

他请他们到他的小办公室喝茶,一面谈到朴茨茅斯的这次空袭。

他还得意洋洋地提到天亮时他从海里拖上来的一尾大鲈鱼。

“呃,我们去看看情况怎样,好不好?我知道今天的空袭相当厉害。

” 维克多-亨利在凡特诺一间只有一盏红灯照明、烟雾腾腾、拥挤不堪的小屋里,第一次见到英国的雷达显示器。

这使他惊奇不已。

他全神贯注地倾听那位面孔苍白、身材瘦小、身穿灰色花呢衣服、名叫肯特威尔博士的科学家谈话,一面跟他一起观察这些雷达显示器。

单单这些强烈的绿点就够新奇的了。

英国远远超过美国。

据美国专家对他说,英国掌握的技术,美国要二十年以后才能掌握。

英国皇家空军测量船只的距离和方位的误差不超出一百码,而且能用肉眼从显示器上看到测量结果。

他们也能同样测出单独来犯的飞机,数出一群飞机的数目,并测出其高度。

比起去年他在“纽约号”上看到进行过实验、并为海军大量定制的那些东西,这些器械实在是奇迹。

帕格-亨利脑子里即刻闪过两个念头:美国海军务必要有这种装备;英国为战争所作的准备远比世人知道的好得多。

梯莱特少将戏剧性的沉默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使他佩服不已。

他的表演非常成功。

但这全仗他们拥有这种珍贵的雷达这个事实。

在这个被阔佬弃置的作为运动场的小岛上,面对着转过来的马奇诺防线上的炮口,英美两国在偶然访问的借口下,在毫无拘束的气氛中,在这间烟雾弥漫,散发着电器机械气味的黑暗的小屋里,进行了一刹那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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