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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_第三章 四年后重返洛阳(2/3)

:“谁要你的脏钱?” 曹鼎毕竟是好心好意来的,岂受得了这般 挤对?连曹操都觉得七叔这次闹得没道理。

果然,曹鼎忍耐不住咆哮起来:“老七!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哪里得罪你了?凭什么这样发作我?嫌脏?你爱要不要,饿死活该!” “你贪污纳贿搜刮民财,还有脸恬不知耻在这里炫耀?呸!”曹胤转过脸来针锋相对。

“谁贪污纳贿了?谁搜刮民财了?这些财物都是一路上同僚所赠,样样都是人家的情分。

我不吝啬拿出来分给大家,还落了一身不是了,岂有此理!” “曹元景,你巧言令色!别跟我假惺惺装好人。

” “我真是晕头了,热脸贴冷屁股,跑这儿来舔你这块嚼不烂的硬骨头。

呸!” 曹操这会儿真有点儿晕头涨脑了,两个叔父吵得声嘶力竭,根子却是陈年旧事,他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曹鼎悻悻道:“老七,你睁开眼睛瞧瞧,现在是什么样的世道?想干净就能干净得了吗?空讲那套仁义道德有屁用!你就在这儿抱着你那些书待着吧!我有什么都是我的,再也不管你!” “少在这里跟我炫耀,”曹胤咄咄不让,“你若不是宋后的亲戚,谁肯白送你东西?别忘了善财难舍呀,你就抱着人家的粗腿吧!莫看你现在显赫一时趾高气扬,咱们走着瞧,伴君如伴虎,万一宋家有个一差二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自孝安皇帝以来,哪家子外戚有好下场?你趁早离了这里,少给我添晦气,省得将来你倒霉也牵连到我头上!” “你、你……”刀怕对了鞘,宋氏无宠而为皇后,位置甚是不稳,这是曹鼎最担心的事,曹胤饱读诗书见地深远,就这样轻而易举一语道破。

曹鼎支吾半晌,才道:“你干净!就你干净!有本事你别姓曹呀!没工夫与你计较,你就关着门在这儿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昏聩!你快走吧!”曹胤逐客了,“君子绝交不出恶声,你别逼我说难听的。

” “呸!假清高!”曹鼎回敬了一句,扭头便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住,回头瞅了一眼曹操,“小子!你随我走,跟着四叔我享富贵,别在这里陪这个老顽固。

” “不行!”曹胤站了起来,“孟德不能跟你走。

”说罢扯住曹操的衣袖。

曹鼎却毫不示弱,拉住他另一只手嚷道:“凭什么不能?他也是我侄子!”这下子可苦了曹操,被两个叔父东拉西扯,实在不知道该听谁的。

曹鼎一个趔趄,撒开手从怀里掏出一卷书信:“老七你不要搅闹!巨高兄有书信给我,嘱咐我上任之际带他入京。

这孩子大了,早该由他父亲开导开导见见世面了。

说到底,咱俩可都与他无亲无故,你也管他不着!撒手!”这“无亲无故”四个字一出口,算是彻底把曹嵩父子的身世挑明了,不由得曹胤不松手。

他放开曹操的衣袖,突然仰天嚎哭:“巨高兄你好无情!既如此打算,当初就不该把孩子送来……走!都走!你们都是无情无义的东西……” 他这一哭,弄得曹操心里很难受。

曹胤身体孱弱没有子嗣,真把他当做亲生一般,且不论满腹的学问倾囊而授,单这四年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如何能弃?他眼圈也有些湿润,扭头对曹鼎道:“四叔,您还要在这里住些日子,这几天我还住在七叔家好不好?” “也罢……”曹鼎叹了口气,“孩儿啊孩儿啊,这也是你的孝心呀!”说罢拂袖而去。

曹操不敢失礼,搀扶曹胤坐下,便忙着跟出来送四叔。

一出门才发现乡里乡亲许多外姓人守在院门口。

原来刚才他们老兄弟歇斯底里一阵嚷,又没关大门二门,早把旁人惊动了,都跑到外面伸着脖子看。

家丑外扬,曹操见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自己的家事,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生来自我感觉良好的曹操,第一次明白什么叫自卑!而这种家族带来的自卑感,竟从此根深蒂固,生生困扰了他一辈子…… 争地风波 曹胤本就身体孱弱,那日与曹鼎争吵半晌,当晚就病倒了。

他以往虽有过心口痛的毛病,却从未这样严重过。

只觉得胸前像被针扎了一样疼,有时连喘气都困难,躺在榻上身子动不了。

这可苦了曹孟德,他和七婶又是请医看病,又是伺候汤药,整日在病榻边忙得团团转。

好在调理得当,半个月后他的病情总算是有些好转。

这两天,曹胤一直在想曹鼎训斥他的话:是啊,这样自伤自怜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世风之下谁又能奈何?孩子们的前程还长远着呢,何必把孟德拴在自己身边呢……他躺在那里微微低头,却见刚刚服侍他喝药的侄子歪在案前睡着了,孩子这些日子太累了。

“孟德……孟德……” 曹操听到了叔父的轻声呼唤,赶忙一猛子抬起头来:“怎么了七叔?您胸口又疼了吗?” “没有。

”曹胤摇摇头,“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九月初七。

” “初七……后天你就该走了,去收拾东西吧。

” “七叔,且不忙在一时。

不妨叫四叔先走,禀告爹爹一声,就说您有病在身我多服侍您几天,没关系的。

” “我这病已无大碍了。

你留在这里陪我又有什么意思,我还能留你一辈子吗?终归你不是我儿子,我也管你不着。

你走吧,我也想开了,人活着就得出去闯闯,像我这样自伤自怜了半辈子,终究一事无成啊!唉……” “您不要这么说,侄儿绝不会忘了您这四年的养育之恩。

” “一会儿你就到你四叔那边去,不要让他挑眼。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他现在正在春风得意之际。

你到了他身边需学他的处事开朗,但万不可像他一样不拘小节不近仁义。

明白了吗?”曹胤闭上眼睛养神,“我曹家今靠外戚之力兴旺,一定要时时留心如履薄冰,才能长保平安。

我最担心的还是老四……”他虽然愤世嫉俗大骂曹鼎,但还是对他的命运牵肠挂肚,对家族的前途更是忧心忡忡。

“七叔,您就是这个样子。

明明一片好心,却始终不肯让人知道,也不给别人好脸色看,难怪四叔会误解你。

” “莫说你四叔那样的人,你小子何尝不曾误解我?我管教你读书,你还拿剑刺过我呢!” 曹操惭愧一笑:“快别提这事儿了,侄儿至今悔恨不已。

” “知道悔恨就好。

那把青釭剑就挂在我房中,你把它摘走吧。

” “您把它给我了?” “本来就是你的,当初你年纪小不谙是非,带着剑容易招灾惹祸。

如今你也大了,也该物归原主了。

实在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能得到这么一把宝刃。

” “侄儿还想向您要一样东西。

” “什么东西?” “呵呵,那套孙武子十三篇,上面颇有侄儿的笔迹批注,可以让我带走吗?” “想要就拿着吧,你读得比我好。

”曹胤又看了他一眼,“兵者,诡道也……诡诈之术,用于兵战则可,用于待人则凶。

当慎之,切记!切记!”曹操诺诺应承七叔的话,才动手归拢自己的东西,将青釭剑配在腰间,又寻了包袱裹了十三卷兵书,再次给七叔、七婶磕了头,才怅然出了大门。

哪知未行五步便发觉外面天翻地覆,大伙正热火朝天的垒院墙呢! 原来那曹鼎在家乡刚稳住脚就开始折腾。

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置备房产地业,他分派手下将附近小户人家的田地尽皆买下,要修一座庄园。

这在当时也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自光武皇帝中兴以来,各地豪族纷纷崛起,往往大建庄园。

有些庄园不仅占地广阔,还高垒院墙招募家兵,院内规设街道、自耕自种、牧牛养羊,不亚于一座小城池。

又因朝廷与羌人征战不息,百姓赋税繁多加之土地兼并,有不少穷苦人干脆把田卖给豪族地主,心甘情愿当佃农,依附大户人家耕作生活。

凭曹家如今的财力,修这么一座庄园倒也没什么出奇。

曹鼎要修的这个庄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不及汝南袁氏、弘农杨氏的城堡,却也与同郡丁家、许家、桓家的庄园在伯仲之间。

那些穷人哪个敢惹?虽有些心有不甘的,还是得赔着笑脸把地交出来,收下钱财从此做佃户。

刚刚划完了地,就开始垒一丈有余的大院墙。

族里的人就好像着了魔,老老少少都忙着参与施工。

曹操一路走一路看,真好像置身异世。

前不久还错落的农舍,竟被拆得干干净净,地旁的枯树全被连根拔了,推车扛担的人来来往往,真好像他们要把整个村子搬走一样。

他晕头涨脑走了半天,才遇到一个监工的本家哥哥。

“阿瞒兄弟!四叔这两天常问起你,他和兄弟们在西陇大槐树那儿,你赶紧去吧。

” 曹操连声道谢,便径直奔向河边。

方转过曹仁家院子西墙,就听得人声喧哗,只见河边的空地上,一帮人正在热热闹闹蹴鞠。

曹仁、曹洪、夏侯渊、夏侯惇、丁斐、丁冲皆在其列,为首一人却正是自己的四叔曹鼎。

莫看曹鼎年近不惑,腰腿灵便不让少年。

曹仁他们都剥去上衣,嘘嘘带喘;他却穿一袭湛蓝的深服,衣襟解开敞胸露怀,白净脸膛稍带红晕,黄杨木簪子别顶,三绺细长的胡须随风飘逸,一动一静仙风道骨,宛若天人。

只见他轻抬右足,以脚踝勾起皮球高高踢起,待球落下,他向后抬起左腿、将身俯下,用后颈去接。

那球儿顺着脊背滚下,待至左足,他猛然一个后蹬,又把它踢起来,顺势一蹿,用脑门将球顶了出去。

他一把年纪却把球玩得上下纷飞,如穿花蝴蝶一般,把四下的少年忙得团团转,真真是老叟戏顽童! 曹鼎踢着球猛一眼瞧见曹操来了,便将球踏定,狠给一脚。

曹操看得正起劲,冷不防那皮球直愣愣迎面飞来,眼见躲闪不及,忙撒手抛了宝剑包袱,翻身躺倒,一个“倒踢紫金冠”,把球封了出去。

恰巧那旁站着丁冲。

这丁冲乃是谯县望族丁氏的人,家里出了不少大官,他与曹操也是莫逆之交,虽说年纪不大,却酒瘾不小,是出了名的酒鬼。

人家蹴鞠时水袋里面是水,偏他弄一袋子酒。

这会儿他正举着袋子牛饮,哪想到球黑压压直奔面门。

丁冲也真是好酒如命,一不躲二不接,先忙着把酒袋护到怀里。

如此一来可就慢了,那球正磕到脸上,打得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惹得在场的人一阵狂笑。

曹鼎抹了把脸:“不玩了!不玩了!都是一群废物,就这两下子还敢说是沛国人,想当年高祖爷为博太公一笑,在沛丰修城专为蹴鞠,你们这点儿手段真给咱沛国爷们儿丢脸!当初我们老哥们里最不济的都比你们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说着啐了口痰,顺手接过曹洪为他捧来的水袋,饮了一口又道:“孟德,你还行,这个倒挂金钩踢得漂亮,到底是洛阳市井长起来的娃娃。

” 曹操这才拍拍身上的土,过来躬身请安。

“听说老七病得利害?” “七叔已经无大碍了。

” “哼!他那个臭脾气啊,你越迁就他就越放肆。

总以为天底下除了他就没好人似的。

”回头叫过曹洪,“子廉,辽西太守赠我两棵上等人参,回去拿了给你七婶子送去!” “诺。

”曹洪应声要去。

“且住!”曹鼎叫住他,“以后孟德走了,你们得好好孝敬老七,他无儿无女的不容易。

谁要是敢无故招惹,我剥了他的皮!”曹操听得哭笑不得。

一见面就打,私下里却是相互挂念,天底下却真有这样不可理喻的兄弟。

曹鼎瞧他笑了,误会道:“你晓得什么?体弱之人当需人参补气。

南阳张仲景精通医术,谓人参为神草。

好好学去吧!” 曹操实在是惊诧,这个四叔虽说为官不正,却多才多艺,见识广博,不由称赞:“四叔您真是多知多懂。

” “哼!学可以无术,但不可以不博。

官场上的来往,难免靠一点儿爱好癖性。

不会蹴鞠,唱不得曲,不通药性,下不好棋,再做不出文章来,那朋友还交个屁呀?我瞧你踢球还行,待会儿取一卷《诗经》给你,回去读读,大有用处哩!” “多谢四叔,侄儿一定多下工夫。

” “说点儿正经的吧!”曹鼎系好了衣服,“你也不小了,这次你爹叫你回京是想看看长进没有,好给你谋个前程。

” “入仕?”曹操从没想过未来的日子。

“当然喽!我曹家也是官宦世家,大丞相曹参之后,你不当官怎么行?甭学你七叔,比驴都倔……还有,我替你定了一门亲事。

” “啊!?”这个把曹操吓坏了。

“您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声?” “我跟你爹提了,他挺满意。

” “他老娶妻还是我娶妻?这样的终身大事你们也先斩后奏。

” “瞧你那德行!我还能坑了你不成?实话告诉你,就是他们丁家的姑娘。

门当户对,你敢不答应吗?” “我没说不答应,丁家倒是不错,只是……” 话刚说了一半,就看见一个仆人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喘着气道:“老爷,不好了!” 曹鼎扬手便给他一个嘴巴:“谁他妈不好了?你把嘴里的柴胡吐了再说话!” 那厮捂着腮帮子哭丧道:“有个大个子,不肯交田纳契,提根棍子打过来了。

” “废物,这样放肆的人何不给我打死?” 曹操忙插嘴:“四叔您问明了才好,草菅人命岂是儿戏?” “放屁!穷种地的一条贱命算得了什么?弄死他!” 曹操心中一凛,方才还见他谈笑风生,眨眼间一翻脸竟如此凶残跋扈。

方要再劝,却见一人手舞枣木棍冲到了这边。

那汉子身高七尺,五大三粗,光着膀子,穿一条破裤子,赤着脚。

那条大棍子足有碗口粗细,在他手中竟举重若轻舞得呼呼带风。

四个曹氏的家丁拿着家伙围着他交手,却谁也不能近身。

“给我上!”曹鼎一声喊,一旁又有六个家丁、苍头扑了过去。

那汉子不敢怠慢,迎面举棍就打趴下一个,回身一扫又是俩。

眼瞅着十个人都敌他不过,在场诸人尽皆骇然。

唯恼了夏侯渊,他听说打架后脑勺都能乐开花,送到跟前的架岂能不打?挽袖子就要伸手,曹操赶忙拦住:“大个子别莽撞,问清楚了再说……都住手!住手!” 众家丁顺坡下驴都停了手,喘的喘歇的歇哼唧的哼唧。

那汉子将棍子一拄,气不长出面不更色,嚷道:“你们这些姓曹的,凭什么你家划院墙占我的地?” “占了又能如何?”曹鼎开口就是仗势欺人的口气,“有本事你去告呀!” “呸!你们官官相护有什么王法?” “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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