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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褪残红青杏小,春天匆匆地过去了。
医院病房区楼前的小院,一片浓重的绿荫。
微风中,白杨树欢快地拍打着油亮的叶片,合欢树摇曳着孔雀羽毛般的枝条,垂柳摆动着轻柔的长裙,几乎拂到了花坛旁边的路椅。
绿色世界里,已经早早地响起了第一声蝉鸣。
斜阳西照,树影覆盖了林阴小径。
两个女性的身影,沿着小径徐徐地踱步,一个穿着蓝条纹的病员服,另一个穿着洁白的长罩衫,她们的衣襟在微风中轻轻地摆动。
这是新月和卢大夫。
&ldquo为什么还不让我出院?爸爸都已经出院了,我还在这儿养啊,养啊,养什么?&rdquo新月慢慢地走着,心绪不宁地在手指上缠绕着病员服上的带子,缠上了又打开,打开了再缠上,&ldquo我已经养了一个多月,把功课都耽误了,校庆的演出也耽误了!&rdquo她深深地叹息,&ldquo多可惜啊,我把莪菲莉娅的台词都背熟了,却让您&hellip&hellip给毁了!&rdquo &ldquo让我给毁了?&rdquo卢大夫慈祥地微微一笑,新月对她的嗔怪,并没有使她生气,她觉得这很像自己的女儿在妈妈面前&ldquo撒娇&rdquo时的劲儿。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她们之间已经培养起了类似母女的情感。
&ldquo我是为了让&lsquo莪菲莉娅&rsquo变得更健康,更美!以后还有机会,孩子,不要为这点事儿烦恼,不要老想着那个莪菲莉娅,把她忘了!我觉得,你也不适合演这个角色,那么悲悲切切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什么?我不适合?导演都说我是最理想的人选,我觉得我把莪菲莉娅的那种纯真、恬静、忧伤而又无可奈何的情调把握得很好,内心世界挖掘得很深&hellip&hellip&rdquo新月很不服气,要和卢大夫争辩,说了一半,却又不想说了,忧伤地垂下眼睛,&ldquo算了,反正已经耽误了,说也没用,您又不是搞文科的,不理解文艺作品中的人物细腻的感情!&rdquo &ldquo也许是吧?我们这些科学工作者,常常被人们认为冷酷无情,&rdquo卢大夫温和地笑着说,&ldquo不过,我和文学艺术倒也没有因此而绝缘,多少也算知道莎士比亚,而且和你念念不忘的那个莪菲莉娅还有过一点儿瓜葛,在大学里的时候,有一次,学生剧团竟然派给了我这个角色&hellip&hellip&rdquo &ldquo噢?您也演过莪菲莉娅?&rdquo新月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愧色,刚才的话有点儿大言不惭了,她不知道这个老太太在年轻的时候也是学生剧团的积极分子。
但这点儿愧意立即被好奇心冲淡了,她像遇见了知音,&ldquo那是在哪儿?&rdquo &ldquo在伦敦,剑桥大学&hellip&hellip&rdquo卢大夫喃喃地说。
人老了,回忆往事,总是怀有深情的。
&ldquo噢,也是用英语演出?太好了!&rdquo新月非常羡慕。
&ldquo不过,那次并没有演成&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为什么?也是因为生病耽误了吗?&rdquo &ldquo不,这倒不是,我的身体一直是很好的。
&rdquo卢大夫慢慢地说,&ldquo当时导演对我说,这是剧中的女主角,十分重要,能由一个东方姑娘来演,更是别开生面了。
我也跃跃欲试,因为我是个很逞强的人。
可是,一口气读完了剧本,我的热情就减退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为什么?&rdquo新月完全不可理解,对这样的好事儿,竟然还会有不热心的人? &ldquo&hellip&hellip我觉得,这个莪菲莉娅不是我心目中的理想人物。
你看,她那么爱哈姆雷特,却连表达的勇气都没有,只会说,&lsquo嗯,殿下&rsquo,&lsquo不,殿下&rsquo,面对宫廷里的阴谋和哈姆雷特的悲剧,她唯唯诺诺,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这完全不符合我的性格!尤其令人遗憾的是,莎翁对她的结局无计可施,就让她疯,让她死,这也是使我不能接受的!她死得倒是很别致,漂在明镜似的水上,头戴奇异的花环:毛茛、荨麻、雏菊、长颈兰,轻轻唱着古老的歌&hellip&hellip是的,很有诗意,很美,可是,这美还有什么意思呢?我不能欣赏这病态的美、死亡的美,我要看到的是健康的人生,那才是真正的美、生命的美!&rdquo五十而知天命的卢大夫,被二十多年前她生活中的一段小小的插曲而激动了。
不,这正是她一生所思索的、所追求的东西。
&ldquo啊,您是这样看莪菲莉娅的?和我们楚老师的见解倒很接近,他也这样对我说过,我还以为是因为没有演成才故意安慰我呢!&rdquo新月喃喃地说,她觉得卢大夫的话似乎也不无道理,&ldquo那么,后来呢?&rdquo &ldquo后来我就没演啊,我对导演说,去你的吧,我不干!就把剧本扔给他了!&rdquo卢大夫甩了甩手臂,仿佛真的扔掉了什么东西。
&ldquo这倒是很痛快!&rdquo新月不禁格格地笑了,&ldquo后来呢?他们又找别人替您了吗?&rdquo &ldquo没有,后来战争局势越来越紧张,连上课都困难了,这件事情就吹了。
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遗憾!没有演成那个哭哭啼啼的莪菲莉娅有什么可遗憾的?你说呢?&rdquo &ldquo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rdquo新月说。
她完全不了解卢大夫所经历的那场战争,也并不真正关心远在伦敦的、早已成为历史陈迹的那个学生剧团,她说的是她自己。
由于她因病缺席,《哈姆雷特》没有了女主角,临时让谢秋思顶替也来不及了,郑晓京不得不放弃了演出计划,这使得全班同学都非常非常地遗憾!但新月现在倒也不觉得怎么遗憾了,不知不觉地接受了卢大夫的观点,&ldquo反正我以后还有机会呢,&rdquo她说,&ldquo可以演一个坚强、勇敢的人物,比如简·爱!&rdquo &ldquo我希望是这样,希望你自己也成为一个坚强、勇敢的人,不向命运屈服的人,&rdquo卢大夫说,&ldquo现在就应该稳定情绪,增强毅力,战胜疾病,争取早日恢复健康!&rdquo &ldquo我现在不是已经好了吗?您为什么还不让我出院?&rdquo &ldquo我巴不得你早点儿出院!没有一个医生愿意挽留自己的病人,医院的床位不属于健康的人!&rdquo卢大夫思索了片刻,说,&ldquo根据你的情况,我不想让你在这里待得太久了,如果没有什么新的变化,一周以后可以让你出院。
&rdquo &ldquo还要再等一个星期啊?我已经忍受不了啦!&rdquo新月着急地说,&ldquo您不知道,我们七月份就要期末考试了,我得补课,迎接考试,暑假之后就该升二年级了,这可是一次非常关键的考试!我还从来没有&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从来没有当过第二名,我知道,所以你就不必那么着急了,暑假还早着呢,&rdquo卢大夫有意把话说得慢慢腾腾,轻描淡写,指指旁边的路椅,&ldquo来,你坐下,我们休息一会儿,什么都不要着急,慢慢地来。
&rdquo 新月顺从地挨着她坐在那张墨绿色的路椅上,心里却忐忑不安:&ldquo不着急怎么行啊?我恨不能明天就回学校去!&rdquo &ldquo这可不行,&rdquo卢大夫微笑着说,&ldquo你出院以后,也不能马上去上学,还要在家里继续休养,每个月接受我一次复查&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为什么?我已经好了!&rdquo新月急得要站起来。
卢大夫按着她的肩膀:&ldquo坐下,不要激动。
你的身体比刚住院的时候是好多了,但现在还有点儿贫血,营养不良,体质太弱,需要较长时间的休养,不要急着上学&hellip&hellip&rdquo &ldquo贫血&hellip&hellip体质太弱?这算什么病啊?&rdquo新月疑惑地望着卢大夫,&ldquo您没跟我说真话,一定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你们都瞒着我!卢大夫,请您告诉我,难道我的&hellip&hellip心脏真的有很重的病吗?&rdquo 卢大夫的脸色突然变了:&ldquo你这是听谁说的?&rdquo &ldquo我妈&hellip&hellip可是我不信,不信!&rdquo新月恐惧地问,&ldquo大夫,这是真的吗?&rdquo &ldquo你妈&hellip&hellip&rdquo卢大夫喃喃地说,她的手忍不住有些颤抖。
一个多月来,她精心设计的治疗方案,已经取得了明显的效果,她费尽唇舌稳住了患者的心。
却被轻轻的一句话给打乱了,而说这话的人竟然是患者的母亲!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母亲啊?卢大夫从胸腔、鼻腔中泄出长长的一股气,她愤怒了! 一股冰冷的寒流传遍新月的全身,妈妈的话被证实了,她缓缓地抬起手,擦去鼻尖上的冷汗,茫然地望着这位有着慈母心肠的老大夫:&ldquo这么说,是真的了!如果是这样,妈妈应该告诉我,您不要埋怨她,她是&hellip&hellip心疼我,一时忍不住,才说出来的。
您也不应该瞒我,我是多么相信您&hellip&hellip&rdquo 泪水在卢大夫的眼眶中打转,但是,她不能让泪水流下来,一个医生不需要这种毫无医疗价值的液体!她强迫泪水止住,强迫自己做出轻松的笑容,抚着新月的手,说:&ldquo好吧,我都告诉你。
孩子,你不是对我说你过去常有关节疼的毛病吗?这是一种风湿症,并不可怕。
可是,它却给你的心脏带来了一些麻烦,你患有二尖瓣狭窄和轻度闭锁不全&hellip&hellip&rdquo &ldquo啊?我的心脏&hellip&hellip&rdquo新月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ldquo这也不可怕,&rdquo卢大夫说,&ldquo我准备用外科手术来矫正它&hellip&hellip&rdquo &ldquo啊!&rdquo新月脸色苍白,双手瑟瑟发抖,&ldquo手术?对心脏做手术?&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不要这么紧张,&rdquo卢大夫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ldquo这种手术,国内外都已经有很多成功的先例,我本人也做过多次,是很有信心的!手术之后,你的病就根除了,就是一个健康的姑娘了!孩子,你的前途是光明的,不必顾虑重重!你不是相信我吗?&rdquo &ldquo我&hellip&hellip相信您&hellip&hellip&rdquo新月静静地听着卢大夫的话,惊惶的心渐渐平稳了,&ldquo那&hellip&hellip什么时候做这个手术呢?大夫,既然非做不可,我就希望能&hellip&hellip快一点儿!&rdquo &ldquo好孩子,谢谢你的配合!&rdquo卢大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ldquo我也希望早一些做啊!可是,你的风湿症目前还没有完全控制,而手术必须在风湿活动停止六个月之后才能进行,我希望你&mdash&mdash能够给我这个时间!&rdquo &ldquo六个月?那我不能参加期末考试了?不能升二年级了?&rdquo近在眼前的希望,又变得遥远了。
&ldquo不能了。
不要慌,沉下心去,听我的话,必须听医生的话!为了保证手术的成功,你应该和我密切配合,养精蓄锐,以逸待劳。
我已经和你的班主任商量过了,为了你的长远利益,你应该&hellip&hellip&rdquo她停顿了一下,却不得不说出了下面两个字,&ldquo休学!&rdquo &ldquo不,我不休学!&rdquo两颗泪珠从新月的一双大眼睛中滚落! &ldquo新月同学&hellip&hellip&rdquo她的身旁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抬起头,&ldquo啊,楚老师!&rdquo 新月和卢大夫都不知道,楚雁潮已经站在她们身后很久了。
在规定的探视时间,他早早地领了小牌牌儿,病房里却不见新月,正在为新月收拾饭盒的姑妈告诉他,新月跟着卢大夫&ldquo遛弯儿去了&rdquo,他才找到了这里。
&ldquo楚老师,我不休学,我不休学!&rdquo新月仰望着自己的老师,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 刹那间,楚雁潮被这从心灵深处发出的呼声征服了,他没有力量拒绝这样的请求,在心中酝酿已久的话不忍再说出口而只能收回去了!不,现在无法收回了,卢大夫已经把话说出去了,而她无疑是完全正确的! &ldquo新月同学,&rdquo楚雁潮坐在新月的旁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尽量让语调和缓、轻柔,&ldquo没有一个教师愿意看到自己的学生中断学业,何况你是一个&hellip&hellip很好的学生,&rdquo他本来想说:何况你是最优秀的学生,却临时改换了一个词儿,&ldquo但这不是我所能够决定的,我们应该尊重科学,科学让我们冷静地看待自己&hellip&hellip&rdquo 新月沉默了。
她的老师还从来没有用过这样严峻的语言和她谈话,她觉得自己仿佛正面对着X光透视荧屏,任何情感也无法影响那上面显示的图形。
&ldquo要相信你的老师,他和医生一样对你负责。
&rdquo卢大夫站起身来,&ldquo不要激动,你们慢慢地谈一谈,考虑考虑我的建议。
&rdquo 卢大夫轻轻地走了,怀着对教师的信任,她自己也做过教师。
&ldquo卢大夫比我更了解你,&rdquo楚雁潮望着卢大夫远去的背影,对新月说,&ldquo过去,我只看到你的长处,你聪明,勤奋,有强烈的事业心,这都是你的过人之处,我忍不住曾经多次赞扬过你;但是,卢大夫使我发现了你的短处,或者说是弱点,那就是:脆弱。
你的身体脆弱,情感也脆弱。
正因为这样,我们才决定暂时不告诉你真实的病情,等待时机成熟。
这是一种善意的欺骗,而欺骗总是不能持久的,现在终于被揭穿了。
我觉得,一个人了解了自己的真实情况,不管是长处还是短处,都应该感到幸运,这使我们自知!古往今来,有成就的人首先是自知的。
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弱点,然后才能克服它,战胜它,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不论前面将有什么样的打击和挫折,都不怕了。
人生的道路,总是充满了打击和挫折,回避是不可能的!&rdquo 初夏的傍晚,已经有些炎热了,楚雁潮的白衬衫卷起了袖口,手臂和脸上渗出了一层汗珠。
新月穿着厚布病员服,却觉得浑身发冷,她从来还没有这样冷过,即使在隆冬季节。
过去她一直把楚老师看成是一个宽厚的兄长,现在才真正觉得他是严师。
严师使她自知,自知使她心冷。
她突然感到自己在老师面前显得矮小了。
他是那么冷静、沉稳,出色地读完了大学,一面教学,一面执著地投入自己的事业,他成功地缔造了自己,同时也在缔造别人;而她自己,刚刚读到一年级,就&hellip&hellip她感到自己和班上的十五名同学相比,也显得矮小了,郑晓京、罗秀竹、谢秋思&hellip&hellip这些同学虽然各自都有弱点,但毕竟都是健全的人,有着平坦的前途;而她自己,却是一个病残的人,全力拼搏的比赛刚刚开始,就要在竞技场上落伍了,那个本来已经牢牢地占据的冠军位置,要让给别人了&hellip&hellip &ldquo不,我不能退,&rdquo她说,&ldquo我从来就不给自己留退路!&rdquo &ldquo退路当然不太可爱,&rdquo楚雁潮笑了笑,有意活跃一下她的情绪,&ldquo但也不可避免,有句古语:&lsquo尺蠖之屈,以求伸也&rsquo,退是为了更好地进。
比如我,放弃了做专业翻译的机会,当了教员,但焉知我不能在翻译上做出成绩?只是比别人难一些、晚一些罢了。
你还年轻啊,现在还不到十八岁,晚一年有什么?明年你就做完了手术,就自由了,一切从头开始,轻车熟路,会走得更快,更有信心超越别人,而在毕业的时候才只有二十四岁,人生的路很长,你才刚刚开始啊!为了手术的成功,为了将来的事业,牺牲这一年,是值得的!&rdquo &ldquo我&hellip&hellip我舍不得离开我们的班集体,真舍不得!&rdquo新月喃喃地说。
仿佛现在就已经和大家告别,觉得依依不舍,她多么羡慕那些命中注定将要跑在她前面的人,多想继续站在他们的行列中,彼此争个高下,但是,却不能了!她还想说舍不得她的老师,但话到舌边,又咽住了,这是她心中极为重要的话,却找不到适当的词句准确地表达。
&ldquo当然,同学们也舍不得离开你,&rdquo楚雁潮说,似乎有意地把自己排除在外,虽然他一向把自己当成同学当中的一员,特别在此时此刻更是不可或缺的、至关重要的一员,但他仍然不愿意提到自己,这样,他才感到安定、自如,&ldquo一起相处了将近一年,大家和你建立了很深的感情,像&hellip&hellip兄弟姐妹!特别是那三个女同学,没有你,她们会感到寂寞。
&rdquo说到这里,楚雁潮突然发觉自己的情绪过于凄凉了,看见新月的眼中闪着泪花,他便立即控制了感情,改换了一种语调,&ldquo不过不要紧,分别是暂时的,明年不就又见面了吗?而且,在你休学的时间里,同学们会经常来看你的,经常来!他们会给你带来快乐,一定会的!&rdquo 新月眼中的泪花还是垂落了下来,无疑,她相信同学之间的友谊,但是&hellip&hellip她望着楚雁潮:&ldquo您呢?老师&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当然也会的&hellip&hellip&rdquo楚雁潮知道那双眼中闪烁着的是信任,是友谊,他的肩上实实在在地感到了它的分量,并且相信自己能承担起来。
&ldquo可是,明年呢?明年&hellip&hellip&rdquo新月的心中有太多的话要说,但要把它完全说清楚,又是困难的。
楚雁潮却完全听懂了,他立即回答说:&ldquo明年,我可能还是教一年级,还当你的班主任!&rdquo其实,一年以后的工作安排,在他自己心中也是一个未知之数,但他毫不犹豫地这样说了,然后,又补充了一句,&ldquo因为我的教龄太短,教一年级比较合适&hellip&hellip&rdquo 这个补充毫无必要了,前面的回答已经让新月得到了极大的安慰,这也许正是促使她违背自己的性格、作出&ldquo以屈求伸&rdquo的决定的根本原因,她擦了擦眼泪,露出了不加掩饰的笑容:&ldquo老师,我听您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是听大夫的!新月,你变得坚强了,老师喜欢这样的学生!&rdquo楚雁潮激动地伸出手去,有力地握了握新月的那只小手。
这在新月,在他自己,都有些出乎意料。
这是他第一次握着这只做出了&ldquo真正的五分&rdquo的试卷的手,这只憧憬着译著生涯的手。
这只手纤小,轻柔,显得还太软弱了些&hellip&hellip 夕阳衔山,影漫东墙,一刚一柔的两个身影离开了墨绿色的路椅,向病房大楼走去。
合欢树的一排排对生叶片,随着暮色的来临,悄悄地合拢了。
一个星期之后,新月出院了。
在家休养的韩子奇,亲自到医院来接女儿,坐着特艺公司的小汽车。
看到已经痊愈了的爸爸,新月流下了欣慰的眼泪。
爸爸脸上、胳膊上的绷带都拆除了,只留下一点儿浅浅的疤痕,她放心了,把自己的病也忘了。
楚雁潮特地从北大赶到医院。
他当然不必为新月收拾东西、办理出院手续,这些事儿有天星和陈淑彦就行了。
他是要亲自听一听卢大夫对新月出院之后的医嘱,看一看新月的情绪,一切都按部就班,他才能放心。
楚雁潮和卢大夫一直把新月送上汽车。
卢大夫的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新月很听话,情绪很稳定,这使她对以后的治疗方案充满了信心。
&ldquo卢大夫,再见!&rdquo新月跨进车门的时候回过头来对她说,这声音中有依恋,也有欢乐。
出院,毕竟是欢乐的,虽然以后还要再来。
&ldquo再见&hellip&hellip&rdquo卢大夫缓缓举起那只曾经挽救过许许多多颗心脏的手。
作为一名医生,并不希望和病人&ldquo再见&rdquo,她愿意所有的病人都健康地和她分手,不再打交道才好,但这个姑娘的事儿还没有完,她等着她,等着她来做一次比一次好的复查,等着那次有可能在明年春天进行的手术,手术成功之后,就可以不说&ldquo再见&rdquo了。
楚雁潮替新月关上车门。
&ldquo楚老师,上来呀!&rdquo新月在座位上往旁边闪了闪。
&ldquo楚老师,&rdquo韩子奇感激地望着楚雁潮,&ldquo小女给您添了很多麻烦,请您到舍下&hellip&hellip&rdquo &ldquo韩伯伯,您不必这么客气,&rdquo楚雁潮第一次见到新月的父亲,不知不觉地就显出了腼腆甚至有些慌乱,老人家对他这个晚辈还尊称&ldquo您&rdquo,使他很不安。
但是,现在不是向这位长者表达仰慕之情的时候,他只能说些客套话,&ldquo我看着新月顺利地出院,就放心了。
回去之后,她需要安静地休息,今天我就不到府上去打扰了,改日再&hellip&hellip&rdquo &ldquo过几天,您可一定来,噢?&rdquo新月说。
&ldquo哦,一定,一定,在翻译当中遇到什么问题,我还要找你商量呢!&hellip&hellip&rdquo楚雁潮扬起手,轻轻地挥了挥。
车子开走了,穿过林阴小径,开出医院大门,往左拐,经东单驶上了宽阔的长安街。
天气好极了,碧空澄澈如洗,紫禁城的红墙黄瓦在骄阳下熠熠生辉,天安门城楼上红旗招展,马路上空悬挂着一道道彩绸的长链,不知刚刚迎接了来访的哪位外国元首。
如果说,新月入院的时候太仓促,太凄惨了,那么,这次的出院却很安然而又很有气派,小汽车在彩旗下飞驰,像迎接贵宾似的。
车子沿着长安街一直开到宣武门,然后拐入槐柏树街,向南驶去&hellip&hellip &ldquo博雅&rdquo宅门前,韩太太和姑妈已经望眼欲穿。
&ldquo新月,我的命根儿!你可回来喽&hellip&hellip&rdquo姑妈的欢迎仪式是抱头痛哭,好像久别重逢。
其实,这一个多月,她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娘儿俩常见面。
这个家庭的其他成员也轮番去探视、去照顾新月,家里倒比医院里冷清。
新月俯在姑妈的肩膀上,也哭了,她实在是想家了! &ldquo得,甭哭,&rdquo韩太太抹着泪说,&ldquo孩子好容易平平安安地回来了,是喜事儿!&rdquo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进了门。
韩子奇出于礼貌,得陪着司机在上房客厅里喝茶,说话儿,别的人就都簇拥着新月进了西厢房。
西厢房里窗明几净,方砖地精心地擦洗过,雕花隔扇纤尘不染,床单是刚换的,天热了,换了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为了迎接新月归来,家里是花了一番工夫的。
&ldquo还是家好啊!&rdquo新月坐在自己床上,发出深情的感叹。
&ldquo这都是淑彦给你收拾的!&rdquo韩太太笑盈盈地说,&ldquo这些日子,家里躺着一个,医院里躺着一个,淑彦两头儿跑,把这孩子累坏了!&rdquo &ldquo咳,这算什么?&rdquo陈淑彦扶着新月的肩膀说,&ldquo新月把我当成亲姐姐,我还不什么都是该做的?伯母,您老是这么客气&hellip&hellip&rdquo &ldquo好,不跟你客气!&rdquo韩太太爽快地说,&ldquo淑彦啊,你往后就把这儿当成自个儿的家,下了班儿就往这儿来,跟新月住这屋,夜里吃个药啦,试个表啦,好照应着她点儿,比我们这两个不认字儿的老太太强!&rdquo &ldquo这太好了,&rdquo新月拉着陈淑彦的手,&ldquo妈想得真周到,我就愿意让淑彦陪着我!&rdquo &ldquo淑彦今儿就甭走了,我这就做饭去,给新月换换胃口,在医院老吃不搁盐的东西,哪儿成啊?&rdquo姑妈又要开始奔忙了,说着说着就要往外走。
&ldquo哎,姑妈,&rdquo陈淑彦叫住她说,&ldquo现在您还得少搁盐,大夫嘱咐了&hellip&hellip&rdquo 韩太太笑着说:&ldquo瞧瞧,说话儿真跟个护士似的!&rdquo &ldquo我一定当好这个护士,&rdquo陈淑彦说,&ldquo伯母,您就放心地把她交给我吧!&rdquo &ldquo交给你,&rdquo韩太太答应得很痛快,&ldquo我老了,什么事儿都管不好了,真想把整个家都交给你!&rdquo &ldquo伯母,您&hellip&hellip&rdquo陈淑彦自然听得出这话的意思。
&ldquo那就别再&lsquo伯母&rsquo、&lsquo伯母&rsquo地叫了,还不改改口?&rdquo姑妈笑着说。
新月会意地笑了,拉着陈淑彦的手说:&ldquo快,快叫&lsquo妈&rsquo!&rdquo 陈淑彦脸一红,低下了头,她现在还叫不出来。
大家都忘了外间屋里还站着个&ldquo徐庶进曹营&rdquo的天星,这时他扭头就往外走,红着脸,耷拉着脑袋,丢过来一句话:&ldquo刚出院,扯什么淡!&rdquo 西厢房里的这娘儿几个,忍不住全笑了! 当天晚上,陈淑彦就跟新月住在西厢房了。
新月吃过了药,两人就躺在床上,说着悄悄话。
&ldquo哎,淑彦,你跟我哥谈得怎么样了?&rdquo &ldquo谈&hellip&hellip谈什么呀?&rdquo &ldquo谈你们俩的事儿呀!&rdquo &ldquo没&hellip&hellip没谈过,我跟他总共没说过几句话,谈的都是你的事儿。
今天去办出院手续,他把药、收据都递给我,说:&lsquo拿着!&rsquo我就接过来。
他说:&lsquo走吧!&rsquo我就跟着他走。
&rdquo陈淑彦平静地回忆着,她和天星之间,似乎也仅此而已。
&ldquo在观察室守着你的时候,说的也都是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说我什么?&rdquo新月问。
她还从没听过哥哥谈论她,哥哥是个内向的人,什么话都不说,可他心里什么都有数。
新月很想知道自己在哥哥心中到底是什么形象。
&ldquo哦,也没说什么,&rdquo陈淑彦说,她想起那天晚上天星的反常情绪,反复地说&ldquo苦&rdquo啊&ldquo苦&rdquo的,让人也听不明白,显然不宜如实告诉新月,就收住了嘴,随便扯开去,&ldquo他说你从小又聪明,又可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hellip&hellip&rdquo &ldquo咳,你们说这些干什么?&rdquo &ldquo那你说,我们还能说些什么呢?&rdquo &ldquo说说你们之间的&hellip&hellip爱情呀!&rdquo新月压低声音说。
如果不是只当着知心女友的面儿,而且屋里没开着灯,那个词儿她是羞于出口的。
&ldquo爱情?&rdquo陈淑彦喃喃地说。
如果开着灯,新月一定会看到她的脸是红的,&ldquo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跟我谈过&hellip&hellip爱情,你倒是跟我说说,到底什么是爱情啊?&rdquo &ldquo我&hellip&hellip我也说不清楚。
&rdquo新月轻声说。
的确,让一个少女对她缺乏亲身经历的人生大事下一个明确的定义,是困难的。
&ldquo大概,就是两个人有共同的爱好、共同的追求,相互了解,相互信任,相互依靠,相互支持,谁也离不开谁吧?&rdquo &ldquo哦。
这么说,我和你哥,好像又有又没有&hellip&hellip&rdquo &ldquo嗯?&rdquo &ldquo你想,他印他的票子,我站我的柜台,这有什么共同的爱好和追求啊?何况,我们虽然早就认识,真正接触、了解却很少&hellip&hellip可是,我一看他对你那么亲、那么疼,就又觉得:怎么这个人跟我一样啊?两人就好像又靠近了一层似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是我把你们两颗心连在一起了?我真高兴!淑彦,我们以后永远生活在一起,多好啊?告诉你,我哥这个人呀,天下少找,他要跟你好,就把心掏给你!&rdquo &ldquo嗯,我也看得出,他是个好人,大好人!&rdquo 上房东间的卧室里,韩太太和衣躺在床上,也在思考着儿子的这档子事儿。
陈淑彦的那一声&ldquo妈&rdquo虽然没好意思叫出来,韩太太的心里已经尝到了那份儿滋润。
&ldquo他爸,你还没睡着吧?&rdquo她坐起来,朝那边儿问。
&ldquo没呢!&rdquo韩子奇在西间答话,有气无力。
他们俩还是各据一室。
自从韩子奇出院回家,这个规矩其实就已经打破了。
那天,儿子和司机把他搀下汽车,进了家,就把他扶上了上房东间的大铜床,他无法争辩,就没说什么。
况且,开头几天,妻子根本就不让他下床,服侍得极为周到,姑妈、天星和陈淑彦也进进出出,吃药、吃饭、喝茶都在床上,公司里还不断有人来到床前问候,他需要照顾,也需要面子,当然不可能躺到书房里的沙发上去养伤。
这使韩太太很为欣慰,十几年中拉开的距离,仿佛又靠近了。
她又挨在丈夫的身边了。
&ldquo少年夫妻老来伴儿&rdquo,这把年纪,当然也只是&ldquo伴儿&rdquo了,人本能地害怕孤独,需要伴侣,韩太太决不可能例外。
这场无妄之灾,使她更加深切地感到丈夫在这个家庭的重要性,感到对一旦失去丈夫的恐惧,也就唤起了她对丈夫的深情;这场灾祸也成全了她,使她朝夕守在床前,尽一个&ldquo老伴儿&rdquo的责任,而不必躲躲闪闪,老是怕儿女窥见他们之间的裂痕了。
但这种局面没有维持多久,当韩子奇停了药,并且完全不需要别人服侍的时候,他就又固执地搬回西间的书房了。
韩太太的阻拦毫无作用。
&ldquo我清静惯了。
&rdquo&ldquo我听见你打呼就睡不着。
&rdquo&ldquo我晚上爱躺着看书,不愿意影响你。
&rdquo这些当然都是托词,韩太太还能不明白吗?&ldquo唉,到底还是暖不过你的心来,夫妻情分是一点儿都没有了!&rdquo她哀叹,但也仅仅是哀叹而已,于事无补,一切又恢复了原状,甚至连原状都更不如了,除了今天接女儿出院,他没见过丈夫的笑脸儿。
唉,随他去吧,反正十几年来,甚至几十年来,韩太太已经摸透了他,这个韩子奇,也并不是她事事处处都可以掌握的。
管得了人,也未必就能管得了心啊! 现在,韩太太不再去想这些了,她有事儿得跟老头子商量,叫了一声,听听没有过来的意思,就只好主动走过去,进了他那书房的门。
心说这回可不像你上那边儿求我,是我反过来求你了! &ldquo什么事儿啊?&rdquo韩子奇心不在焉地问。
他并没躺在沙发上,而是坐在椅子上,就着台灯看书,手里拿着一本《内科概论》。
韩太太当然不认得那是什么书,就坐在沙发上,赔着笑脸儿说:&ldquo女儿回家了,你也有心思瞅闲书了?&rdquo &ldquo哼,闲书?&rdquo韩子奇神色抑郁地说,&ldquo我以后可就再也闲不了喽!&rdquo &ldquo咳,可不?我这心里头也不是一档子事儿,&rdquo韩太太顺着话音儿说,&ldquo我想跟你商量商量,天星跟淑彦的事儿,早点儿办了得了!&rdquo &ldquo什么?&rdquo韩子奇把书放在桌子上,&ldquo新月还病着呢,刚出院,你倒急着要办喜事儿?你哪儿来的这么多喜啊?闲心倒真不小!&rdquo &ldquo说得是啊,新月的病,我也是着急,&rdquo韩太太说,&ldquo可是,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就慢慢儿地养着吧,急也没用。
不是说,那手术得明年才能做吗?难道她哥的事儿也非得等到那时候不成吗?天星都二十六了,明年就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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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文案: 被迫成为大佬其实我真的是个正常人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是大佬 江奕奕一朝穿越,发现自己穿越进单机求生游戏,全名《星狱风云》,别名《玩家花式送死的一百零八种死法》,以高难度,高死亡率以及NPC超强著称。 如果游戏变成真人版,怕不是活不过半小时? 江奕奕心里一凉,在玩家操纵的游戏角色和路人甲之间,果断选择了路人甲,却未料就此开启了被动成为大佬的日常。 阅读提醒: 1.金手指大开,从开/
比起穿进血型文中更让江楚些崩溃的是,她穿成了这本书女主的渣A老爸或者说老妈? 渣A老妈靠着女主母亲顾灵均家飞黄腾达,联合小三害死原配后夺取了本该属于女主的家产,让女主有了苦情的基本条件。 至于结局,这个渣A当然也没好到哪里去,最终被女儿的六个A搞得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 江楚些一点儿也不想重蹈原身的覆辙,既不想渣人,更不想被杀,她只想平静地度过等等,旁边睡的这个人怎么那么像顾灵均? 江楚/
从乡野走向深宫,从幕后走到台前,从飘零孤女到权握天下! 数不尽的权利倾轧,道不清的爱恨情仇 待尘埃落定,是执子之手,还是天人永隔? 身世如谜的金枝玉叶,权倾天下的太后,势通朝野的女官,不为人知的深闺秘辛,零落尘埃的宫门幽怨,权与智的角力,谋与勇的交锋。 谁说女子只能归于寂寞宫阙,谁说女子不如男? 难道身为女人,就不能居于庙堂之上,俯瞰大好河山? /
元素潮汐的低谷渐渐远去,上古精灵的光辉也消逝隐退。 人类王国开始崛起,前有豺狼人围堵,后有兽人回归。 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所有的种族都在奋起拼搏,一个又一个新兴种族开始登上这片舞台。 面对这个大争之世,苏伦带着《帝国崛起》辅助系统来到了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 /
穿越到了异界的郑鸣,随身带着一副英雄牌,只要有足够的声望值,就可以召唤出这些英雄牌中的英雄: 借助这些英雄的力量,你可以横刀立马,你可以飞檐走壁,你可以打出天外飞仙,同样也可以让你魔临天地! 当然,御剑九天上,斩魔天地间也不是梦想,就是化身太古金乌,焚天煮海,也不是没有可能 /
人气男团成员江时雨,肤白貌美大长腿,每天都在cp文里和队友谢伊绝美爱情slay全场。 然而这对模范营业cp,私下里却是一对舔屏帅哥激情八卦的小姐妹! 江时雨:每天沉迷霸总哥哥盛世美颜无法自拔~ 谢伊:醒醒霸总哥哥并不care你! 江时雨:那我就默默舔屏,独自美丽 突然有一天 江时雨:啊啊啊啊霸总哥哥给我递微信了,他想跟我谈夜光剧本!他是不是还想用金钱收买我的灵魂! 霸道总裁傅锦尧很委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