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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玉殇(2/3)

,就是因为三保太监郑和是个穆斯林,是咱们回回!” “啊?他是个……回回?”年轻的韩子奇对此茫然无知。

“咱回回里头也出过流芳百世的人哪,明朝的‘海青天’海瑞,还有这位郑和,都是跟咱们一条血脉的回回!人,不能忘了祖先啊,冲他们,我也得豁上这条老命,做出宝船,让外国人也瞧瞧,中国的穆斯林对得起祖宗!” 梁亦清的话语里,洋溢着回回民族的自豪感。

他虽然弄不清梁家本身的家谱世系,但对于青史留名的回回却是听说过的。

那郑和原姓马,小字三保,祖居云南回回之乡,祖父和父亲都曾前往伊斯兰圣地麦加朝觐过克尔白,被尊称为“马哈吉”,“哈吉”是穆斯林当中只有朝过圣地的人才配享有的殊荣。

元朝末年,明军攻打云南,十二岁的马三保已经家破人亡,成为颠沛流离的难童,不幸被明军俘虏,并惨遭阉割,做了燕王朱棣的小太监。

明朝规定太监不准读书识字,马三保虽进了皇宫,也只能做目不识丁的奴仆。

后来因为有功,才渐渐摆脱卑贱的地位。

但是皇室忌讳他这个姓,“马不能登金殿”,就赐姓郑,改名郑和。

燕王朱棣做了永乐皇帝之后,命郑和率领水手和官、兵二万七千八百余人,乘宝船六十二艘,携带丝绸、金银、铜铁、瓷、玉,远下西洋,前后共有七次,归来已是六十四岁的老人!郑和的一生,他所受的苦难,他所成就的业绩,都不是常人能比的。

可以说,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大明。

难道,他把童年时遭受的欺凌、人宫后承受的屈辱,都忘了吗?不,他没忘,不然,他就没有后来那么大的勇气,在茫茫沧海的险风恶浪里九死一生,驾着宝船到达圣地麦加,成为一家之中第三位“马哈吉”,成为名扬天下的中国穆斯林!在九九八十一难里,他心里想着真主,记着自己是个回回…… “唉!回回,回回……”梁亦清感叹着,久久地审视着那幅《郑和航海图》。

第二天,蒲绶昌派人送来了一块长一尺五寸、宽五寸、高一尺的上等羊脂白玉,这便是未来的宝船的胚胎了。

梁亦清对照那幅画,反复审视这块玉,一直看了三天。

“师傅,您怎么老是看,不动手啊?”韩子奇替师傅着急。

“万事开头儿难,这事儿急不得,”梁亦清说,“画匠作画儿,要做到‘胸有成竹’才动笔;我们呢,面对着一块玉,眼里看到的就已经是完成的活儿了,才能动手。

好比这块玉是个模子,那宝船已经包在里头了,我们的手艺就是把这模子剥开,把没用的地方剔掉,让有用的留下来。

琢玉这一行,不像捏泥人儿、捏面人儿,人家瞅着哪儿不合适,还能再添上一块,再不成就揉了重来;咱们的材料是又硬又脆的玉啊,磨掉了的,就再也添不上去了,差了一分一厘,这活儿就废了。

” “师傅,您现在还没想好吗?” “是啊,”梁亦清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能蒙别人,也不能蒙自个儿。

要是光做这条船,不难。

你瞅,这块玉是个扁长条儿,前宽后窄,上头还略圆,随形琢出来,就是一条宝船。

可是,那样就瞅不出这船是在海里还是江里了。

蒲老板要咱们照着图做,得显出这宝船在大洋大海里航行的气势、威风,不然,还像什么郑和下西洋!何况这船上的桅杆呀,绳子呀,帆呀,旗呀,也不能都让它们在天上悬着,没个倚托,就是都做了出来,人家拿走,也容易碰碎……” 韩子奇沉默了,师傅说的这些难处,都是他事先不可能想到的,他刚刚学着上水凳儿,还谈不上什么经验。

但是,他突然想起一件也许和眼前的玉雕毫无关系的东西:“师傅,您记得‘博雅’宅里的那四扇黄杨木影壁吗?那上边,近处的山、树、房子,都是鼓出来的,远处的山、水、云彩、月亮,就都贴在木头底子上了……” “嗯,有这么点儿意思,”梁亦清为小徒弟的善于联想表示赞赏,“我就是想着,怎么样从木匠、画匠那儿借一点儿办法。

记得从前听老人说过,宫里头有一个大玉山,是乾隆年间的东西……” 梁亦清的眼前浮现出了那件乾隆三十五年由扬州的琢玉艺人做成的艺术珍品《秋山行旅图》。

这座玉山,前后花费两三万个工,经五六年时间才告成功,耗白银三千余两!它的蓝本,是清代宫廷画家金廷标的《秋山行旅图》,琢玉时用的是新疆山料青玉,这玉的质地,石性重、绺纹多、颜色青黄。

艺人们充分利用了这些特点,琢成山林秋景,浑然天成,真实感人。

尤其巧妙的是,艺人们没有拘泥于原画的尺寸限制和画面布局,而是根据玉石的自然形态,随着沟壑起伏,安排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将人物点缀其间,使得整座玉山浑然一体,人物、树木有聚有散、有藏有露,而又都牢牢地附着于玉山之上。

画家的笔墨被立体地再现,又不失原作风貌、意趣…… 梁亦清的思路清晰了,终于找到了一条让玉雕宝船下西洋的航线!他重新审视那块未加雕琢的玉料,看到的已是完成后的景象: 整座玉雕分为三个层次,用三种不同的雕法。

第一层,宝船。

船身浮在波涛之上,船头高昂,船楼巍峨,甲板、绞盘、铁锚、铁链历历在目,郑和和文官、武士、向导、水手、舵工、仆役……各执其事,栩栩如生。

这些,一律用圆雕手法,活灵活现,一丝不苟;第二层,桅杆、风帆、绳索、旌旗,一律用透雕和高浮雕结合的手法,飞动鼓起之处,似在风中翻卷,交错连接之处,则巧加纽合;第三层,是前面两层的衬底,用浅浮雕手法,镂刻出连天的海浪,流动的云彩,海鸥翱翔其间,星月出没其里,而前面的桅、帆、绳、旗,也都有了倚托,转折重叠繁复之处,暗暗与海天相接,灵动而不失其本。

整座玉雕,刀法变幻,繁简交错,将绘画的“平远”和雕刻的“深远”有机结合,展现出浩浩荡荡、雄浑博大、威武悲壮的气势和意境,仿佛五百年前那震惊世界的航海奇迹又重现了! 琢玉坊中的“沙沙”声又响起来了,梁亦清把全副身心都投入了这为期长远的精工制作,“玉器梁”祖传的高超技艺,梁亦清一生的追求,穆斯林心中的信仰,都寄托在这宝船上了。

韩子奇陪伴着师傅,从日出直到日落,以灯火接替阳光,师徒二人沉醉于赋生命予顽石的创作,几乎无暇喘息。

雏形阶段,梁亦清指导徒弟,大胆下刀;到了精雕细刻的时候,师傅就完全自己操作了。

韩子奇在另一张水凳儿上制作小件儿,养家糊口,让师傅免除后顾之忧,完成这件代表他毕生最高水平的作品。

宝船在艰难地缓慢地诞生,韩子奇天天注视着它的微妙变化,仿佛随着师傅在玉的长河中漫游。

三年的时间,也并不很长啊! 岁月在催着新的一代一天天地成长,璧儿、玉儿也长大了。

十四岁的璧儿已经出落成个大姑娘,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幼时的圆脸变成了尖下颏儿的漫长脸;洁白的肌肤,衬着一双乌黑晶莹、闪着幽蓝的光辉的眼睛,两弯月牙儿似的眉毛;满头黑发光滑柔软,在颈后梳成一条大辫子,一直垂过了腰;身材长高了一头,当时的衣服虽然宽大,也难以掩盖青春期少女发育趋于完美的体型特征。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和父亲、师兄说话不像从前那样随便了,只是自觉地在肩上为他们承担起了更多的责任。

饭要让他们吃得及时,吃得可口;四季衣服,缝补浆洗,不用妈吩咐,就抢在前头了。

妈老了,又常闹病,愿真主祥助她长寿,璧儿一切都替她做了。

至于柜上的事儿,自从有了师兄,就不用璧儿为父亲操心了。

师兄是父亲的好帮手,无论进料、送货、取款,父亲都放心地交给他去办,从来都没有出过差错。

他每次出门回来,都向师傅一五一十地报账,报完了,师傅就说声:“成了。

”其实师傅心里都有数,在一边旁听的璧儿心里也有数;正因为有数,才准确无误地知道他没有差错,才更加信得过他。

行里的人都说,梁老板的徒弟哪像个徒弟?简直像他儿子。

还有人说得叫人心里跳:像个姑爷吧?这些话,当然也传到梁家的人耳朵里来,只是装作没听见罢了。

这些嚼舌根的!儿子又怎么样?姑爷又怎么样?你们家的姑奶奶横不能养到八十不嫁人吧!璧儿心里愤愤的,又慌慌的,就像春天的骨朵儿在风中摇摆,花儿,迟早总要开的。

璧儿没有那么多的机会和师兄说话,她潜移默化地学着妈的样儿,也是祖祖辈辈的穆斯林妇女的样儿,把心中的愿望融进虔诚的信仰,把要说的话说给造就万物、无时无处不在的真主听。

“主啊!”她相信每一声呼唤都能被真主听见,相信真主知道她心中的一切,并且赐给她幸福与安宁。

妹妹玉儿已经六岁,像是随着璧儿的模子铸出来的,姐儿俩越长越像,不常来的客人往往错认成璧儿,其实,璧儿已经比妹妹高出一倍了。

玉儿比璧儿幸运,她的童年,赶上了废私塾、兴学堂。

梁亦清爱女如子,提出让玉儿上学堂,妻子白氏说:“咱回回里头,还没见过姑娘家上学堂的,学了有什么用啊?长大了,聘给人家,还不就是洗衣裳做饭!”梁亦清不以为然:“我梁亦清要是肚子里有点墨水儿,奇珍斋兴许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儿。

唉,我这辈子就只能凭手艺吃饭了,下辈子呢?女孩儿没手艺,再不识字,只怕久后要受苦啊!璧儿没赶上,我不能再误了玉儿!”韩子奇也帮着小师妹说情:“师娘,上学堂用不了多少钱,我和师傅俩人干活儿呢,供得起!”璧儿平常待妹妹如同母亲一样,她巴望着妹妹将来比她强,就说:“妈,家里的活儿有我就够了。

玉儿在家也没事儿,还不如让她去念几年书。

识了字,还能帮助咱娘儿俩记记经文呢!”白氏本是没有主见的人,便不再阻拦,玉儿入了学堂。

玉儿下学回来了,一进门就往里间的琢玉坊跑:“爸,奇哥哥,看我买的兔儿爷!” 梁亦清心只在宝船上,没工夫理会,就头也不抬地说:“什么兔儿爷?咱们回回不敬这种神!” 韩子奇停下活儿,接过来玉儿捧着的泥玩具。

这东西不过两三寸高,做得也并不精致,却风趣可爱:人身、兔脸,竖着长耳朵,身穿大红袍,三瓣豁嘴儿,笑嘻嘻的,令人发笑。

“师傅,这其实就是个玩艺儿,没有人把它当神!中秋节说话就到了,街上尽是卖兔儿爷的,这倒也是个挣钱的买卖!要是咱用玉做成兔儿爷,一定比这还地道,趁钱的主儿过节,也就不买泥的了!” “唔?你倒试试呀,”梁亦清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你这小子,主意倒来得快!” 韩子奇把那件泥玩具把玩不已,真的要赶在中秋之前试一试了,等到他的兔儿爷上市,师傅的宝船也该竣工了。

“谁吃大西瓜哎,青皮红瓤儿沙口的蜜唻!” “斗大的西瓜,船大的块儿的唻,疙瘩蜜的西瓜唻,一个大钱一块唻!” 卖西瓜的悠扬的叫卖声,伴随着满街的兔儿爷,迎接着日日迫近的八月佳节。

璧儿托着一盘切开的西瓜来到琢玉坊:“爸,奇哥哥,歇会儿,解解渴吧!” 梁亦清这才恋恋不舍地从水凳儿旁站起来,望着红沙瓤的西瓜,感到嗓子焦渴,伸手拿起一块,还没吃,先问璧儿:“给你妈送去了吗?” 璧儿说:“后头还有,这是给您和奇哥哥的!” 梁亦清把手里的这块瓜递给玉儿,又拿起一块递给璧儿,这才招呼韩子奇,一起吃瓜。

玉儿放下书包,一边吃着冰凉甜润的西瓜,一边看父亲花费三年工夫做的那条宝船:“咳,这船什么时候能完呢?奇哥哥说,等完了活儿,家里就有好多好多的钱了,他要带我们去逛天桥儿、逛隆福寺、逛北海呢!” “快了,”梁亦清听着小女儿那甜甜的嗓音,比吃西瓜还要舒坦,“你瞅着月亮,一天天地圆了,等到圆得像一只玉盘,就到了八月节了,这宝船也就差不离能成了!” 韩子奇也盼着那一天,瞅着玉儿说:“到那时候,我还带你们去逛颐和园、上万寿山呢!咱雇条船,师傅、师娘、璧儿、你,都上去,我开船,游一趟昆明湖,打龙王庙那边儿绕过去,再打十七孔桥这边儿绕过来,美不美?” “美!”玉儿挥着胖胖的小手。

她听得高兴,吃得急,西瓜籽儿粘在脸上,像一颗痣。

韩子奇伸手抿去她脸上的“痣”,笑着说:“看美得你!咱还得在排云殿前头花钱照张相,师傅、师娘坐在中间儿,璧儿和你靠在两边儿,我站在后头……” “那就更美了!”玉儿几乎在欢呼。

璧儿只莞尔一笑。

师兄设想的美好境界,用不了多久,就要来临了。

韩子奇身穿一件月白色竹布长衫,绕过拥挤的商摊和摩肩接踵的人群,走出琉璃厂东街,进延寿寺街,往东拐弯儿,抄近道儿回廊房二条。

他是到琉璃厂的汇远斋送了货回来。

廊房二条到琉璃厂并不远,但师傅给了他二十枚,让他雇辆洋车,往返都够了。

一来是为了货物的安全,二来是为了体面。

古玩玉器这一行,不管穷的阔的,出门都要讲究体面,连小伙计也得穿上烫得平平整整的长衫。

韩子奇雇车到了汇远斋,就放车夫走了,办完交货手续,步行回家,把钱省下了。

他走在街上,到处都是中秋前夕的节日气象。

“莫提旧债万愁删,忘却时光心自闲;瞥眼忽惊佳节近,满街争摆兔儿山。

”中秋是一年之中的大节,是生意人清理春夏账目的当口,欠债的人家是要还账的,虽然难免几家欢乐几家愁,但佳节的来临似乎把人们心中的愁烦冲淡了。

韩子奇看到那花花绿绿的兔儿爷,他兴奋地想到自己的创造,今天给汇远斋送去的玉兔儿爷,很受蒲老板赞赏呢,用不了几天,就会被人们争购了,这将为许多人家的佳节增添一点儿乐趣,“玉器梁”一家,也将过一个美好的中秋。

汇远斋订制的宝船,就是三年前的秋天立下的字据,眼看就要到期了。

等到师傅把心中的大事放下,交了货,收了钱,今年的八月节就再圆满不过了。

美好的、可以望得见的前景鼓舞着韩子奇,他心中充满了欢乐。

过去的三年当中,他只有一件事觉得遗憾:“博雅”宅的老先生与世长辞了,带着怀才不遇的愤懑,带着汗牛充栋的学问,带着那一双知玉识宝的慧眼,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韩子奇本来要向他请教许许多多的问题,可是,三年的时间大都埋头在水凳儿上,他几乎没有什么空余。

他总觉得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年迈多病的老先生却等不及了,走了。

“玉魔”死后,留下了万卷古籍和一生收藏的珠玉古玩,都被儿孙卖了,几家资金雄厚的古玩店都争相购买,梁亦清的奇珍斋当然没有这样的力量,只能默默地叹息。

后来,“博雅”宅的儿孙把房子也卖了,梁亦清和韩子奇就不再登门。

往日的“博雅”宅,虽然并非真的藏着随侯之珠、和氏之璧,但也确有一些稀世珍品,老先生看得很重,从不示人,现在也都千金散尽,付与明月清风了。

想到“玉魔”老先生,韩子奇的心中就觉得隐隐作痛。

但是,老先生虽然作古了,他那些收藏还在人间啊!玉,有千年的寿命,万年的青春,是不会死的,说不定明日的奇珍斋就有力量搜寻这些流散的珍宝了。

他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计划,要对师傅说。

回到奇珍斋,韩子奇把长衫一脱,就跟师傅报账,把货款和省下的车钱全交了。

“你看你!”梁亦清埋怨他一句,仍然低着头做活儿,“货都交了?蒲老板都说些什么?” “他说以后还多要点儿兔儿爷,”韩子奇站在师傅的身后,拿起一把扇子,轻轻地扇着师傅那被汗水浸透的后背,“他还问,宝船头节日能不能完?我说:能行。

师傅您看呢?” “我也没打算拖过八月节,”梁亦清笑笑说,“按期交货,两头儿都合适!” “师傅,买咱们宝船的洋人已然来了,恐怕就是来取货的!我刚才在汇远斋瞅见他了……” “蒲老板是专做洋庄生意的,他们那儿洋人来得多了,你认得谁是谁?” “是啊,起先我也没在意,瞅见一个黄胡子、蓝眼睛的洋人出去,蒲老板一直送到门口,两个人叽里咕噜说着洋话……” “你又听不懂人家说的洋话!” “那当然。

我就在里边儿等着,听他们柜上的几个徒弟在小声儿议论,说亨特先生刚才问宝船做得怎么样了,您听这话音儿,说的不就是那个黄胡子吗?” “嗯,也许。

蒲老板跟人家怎么说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汇远斋的买卖,我也不好打听,蒲老板对徒弟管得很严,他们什么事儿都不当着我说,就是背后听了这么一耳朵。

” “没事儿,洋人来得正好,我这儿正等着他取宝船呢!” “师傅,那个亨特先生直接上咱们这儿来取货吗?” “不,咱们交给蒲老板,合同是跟蒲老板签的嘛!蒲老板再交给洋人。

” “为什么蒲老板一直不让那个亨特先生跟咱们见面儿呢?” “那当然,这宗买卖是蒲老板的嘛!”梁亦清看了徒弟一眼,“你今儿是怎么了?老是‘亨特先生’、‘亨特先生’!” “我?”韩子奇笑笑说,“我想知道,咱们这宝船,亨特先生给的是什么价儿!” “那当然就不止两千了,要是都归了咱们,蒲老板图个什么呢?” “他得从里头赚多少?”韩子奇对此感到极大的兴趣。

“那,咱就不管了。

”梁亦清并不关心这个数目,“买卖人,总是将本求利,连担挑儿卖菜的还赚钱呢,赚多赚少,是人家的能耐!” 韩子奇的眼睛却炯炯放光:“依我看,光咱这件宝船,蒲老板就能净赚上万的利!” “你怎么知道?”梁亦清觉得徒弟今天说话有点儿离谱。

“我瞅了瞅他们柜上的买卖,亲眼见有个洋女人买走了我雕的一只玉瓶,花了五百现洋!可是蒲老板从咱们手里进货才花十几块钱!您算算,这翻了几番?” 梁亦清半天没说话,末了,平静地吁了一口气,说:“咱跟人家不能比啊!人家是买卖人,动口不动手;咱是手艺人,动手不动口。

三百六十行,各占一行,谁也甭眼红谁,谁也甭小瞧谁。

做买卖的,兴许一口吃成个胖子,发了大财,腰缠万贯,穿金戴银,要是流年不顺,一阵风兴许就给吹倒了爬不起来,砸了饭碗子,他连个糊口的本事都没有;手艺人呢,凭手艺吃饭,细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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