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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明白拒绝呀!” 凛子说得简单,但身为上班族,几乎不可能拒绝上司决定的人事安排。
“不能拒绝吗?”凛子视线落在信纸上,“不会是因为这封信的关系吧?” “他们说不是……” “可是,你觉得是吧?” “我也搞不清楚,总觉得是有点影响。
” “过分!好过分!”凛子抓住久木的双手摇晃着说,“这样正合他意,照他的计划挨整结果牺牲的是你自己,你甘心吗?……” 久木当然不甘心,但又能怎么样?他正绞尽脑汁考虑该怎么办才好,凛子却断然地说:“绝对应该拒绝掉,不行的话,辞职就是了。
” 久木正面直视凛子反问道:“你是说真的?” 其实想辞职的念头,从今天常董告诉他外调子公司时就已潜藏在他的意识里。
甚至在更早些时候,在被贬到调查室时就已萌生辞意,随着和凛子的关系加深,愈发难以分手,这念头愈强。
如今凛子断然说辞职也无妨,使这种念头一下子变得现实起来。
“那我就辞了?” 凛子一句话点醒过去一直盘梗在久木心里的念头。
“那我就真的要辞职!”久木说完,再次确认凛子的意思,“辞职可以吧!” “当然,我赞成!” 虽然点头称赞,但久木心里却也期待着凛子说“不要辞”。
久木现在已经确定了百分之九十的辞意,但剩下的百分之十仍彷徨不已,如果凛子说“不要辞”,反而会激使他坚持要辞。
“这样在公司呆下去我也将一事无成。
” “再怎么解释都没用吧!” “怎么解释?” “就算我去找那位常董说明情况……” “千万不可以。
” 真那样做,反而成为公开宣布他和凛子的密切关系了。
“公司这种地方就是这样,一旦发生这种事,再也没有机会出头。
” “对不起,”凛子深深垂下头,“因为我才闹成这样。
” “不是的……” 现在再说谁对谁错也没用,如果说真的有错的原因,就只能说是他们彼此爱得太深。
决定辞职以后,久木的心情仍摇摆不定。
这件事确实让他对公司深感失望,无心再做下去,但是上班族要离开工作了近三十年的公司,仍然会有无限感慨。
如果是到了年龄退休离开也罢,像他这样已经五十多岁了,还差几年就可以退休的时候辞职,总觉得有些可惜和不忍。
久木就在这心情摇摆不定、没有清楚表示辞意的状况下过完了整个七月,当然这背后也有着要辞职随时可以辞的盘算。
但是进入八月以后,要去子公司的日子迫在眉捷,负责人事的人又来告诉他具体的条件,让他的心情更加低落。
最初被告之要去共荣社时,他还以为是用外调的形式,但问清楚后,才知道是要完全变成那边的职员,薪水也只有现在的七成左右。
遭到如此冷遇,对公司还有什么依依不舍的。
心情上久木完全倾向辞职,没有断然走出这一步,是因为担心以后的生活。
久木目前月收入近百万日圆,其中一半给了太太,可一旦辞职就完全没有收入了,当然是有些退职金可领,但那也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会用完。
在这种状态下,他和凛子的生活能维持下去吗? 左思右想的结果,竟然失去了辞职的勇气,凛子察觉到了这一点,问他:“是担心钱的事吧?”久木被她一语言中而支支吾吾,凛子明快地说:“如果是钱的问题,你不要担心,我手里也有点存款。
” 是去年年底她父亲过世时分到的一些遗产吧! “辞了也就辞了,总会有办法的。
”这件事倒是凛子这边远为坚决大胆。
并不是受到凛子的牵引,但凛子的话确实成为他的支撑。
八月初,就在大家准备放暑假前,久木打定主意走进常董的办公室,告诉他自己要辞职。
“这又是为了什么?” 常董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光是看到他那惊愕不已的样子,久木就有出了口怨气的感觉。
“不好意思再给公司添麻烦。
” 久木故作慎重的说法,让常董更慌。
“没那回事,像你这么有能力的人到那边去,可以为商品管理和流通多出新点子那该有多好,可是……” “多谢您的好意,可是我只懂编辑,到那边只会碍手碍脚。
” “你不要妄自菲薄。
” “不,是别人瞧不起我。
” 常董睁大眼睛,久木不理会他。
“长久以来承蒙照顾,多谢。
” “你别那么快决定,先冷静一阵子,再想一想怎么样?” “这是我充分考虑后的结果,无论如何,请您批准我的请辞。
” 久木知道自己相当亢奋,但走到这个地步也就再无退路。
他站起身,行个礼后,不再理睬愕然的常董,径自出来。
到了走廊独处时,久木长长吐了一口气。
漫长的上班族生活中对着常董大声说话,这还是头一回,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久木此刻陶醉在那份舒爽快感中,但同时觉得自己做了无法弥补的错事。
“唉!算了……” 他告诉自己,回望一眼董事办公室,昂然踏向电梯。
久木向公司提出辞呈时,凛子身边也发生很大的变化。
凛子先是质问她先生是否写信到久木的公司,但没有结果。
当然凛子在电话里逼问得很紧,她先生只是一味坚持说“不知道”。
“明摆着是他做的,却一直装蒜!” 凛子气在心头,但也拿不出是他写的证据。
从动机、从内容都看得出来确实是他,但字是电脑打的,无从辨认字迹。
当然也可以从信纸和信封追踪,或许能弄清楚,但又不是刑事案件,这样做就太小题大作。
久木之所以不想再追究下去,是因为纵使凛子先生是犯人,也无法改变他决定辞职的事实。
“算啦!” 现在轮到久木劝慰凛子,但凛子怒气难消。
“真没想到他是这么卑鄙的人。
” 凛子愈是诋毁她先生,久木愈加清醒,似乎了解她先生的感受。
虽然写黑函确实卑鄙,但老婆被人抢走,搞到在外面同居不回家。
憎恨对方、想毁掉他的工作也不无道理。
“这次我是下定决心了!”凛子果然地说,“我要和他离婚!” “他不是不答应离婚吗?” “他不答应也无所谓,反正我要把离婚申请书寄给他。
” “光是这样……” “区公所不承认就不承认,反正我就是要明白地表明我和他分手。
” 凛子处理事情总是理由明快迅速果断。
既然凛子决定要寄离婚申请书,那么久木自然也必须做个了断。
在此之前是太太提出要离婚,但他没回应,这事就一直悬着,但现在是该干脆做个了结的时候了。
“那我也离婚。
” 久木说完,凛子惊愕地回头望着他。
“你不需要……” “不,是该做个了断了。
” “你真的也要?”刚才还表示他不必离婚,可现在凛子却自然绽开了笑容:“那,我们两个都可以恢复单身。
” “是啊,就无所谓变心外遇什么的了。
” “我明天就去区公所拿离婚申请书,只要签字盖章就行了。
” 久木见到过的离婚申请书上另外还有两个证人签名的地方,不过,这由对方找人签就是了。
“只要寄去申请书,就可以传达我想离婚的意愿了。
” 凛子一旦决定便立刻行动。
第二天她就到区公所,拿回两份离婚申请书。
他们各自在上面签名盖章,凛子的寄到她先生那里,久木的送到太太那里,手续就算结束。
久木在离婚证书外还附寄一封短信。
他还没告诉太太要辞职,因此信上告诉太太八月底就要辞职,并为拖延在离婚申请书上签字表示抱歉,末了还加上一行——〓〓让你百般困扰,我实无恶意,亦不会亏待于你,祝好。
写到这里,和太太共度过的漫长岁月重现眼前,眼眶不由一热,“无论如何,那一切都结束了。
”久木这么告诉自己,在把离婚申请书投入邮筒的那一刻,体会到犹如卸下一大重荷似的解放感。
就此摆脱家庭的框限成为自由之身,为人夫的立场也随之消失,重又回复做一个单身男人。
倒不是说过去感到家庭是个重担,为人丈夫的立场很辛苦。
纵使多少有些麻烦,但这点小问题谁都会遇到还不构成困扰。
然而现在离婚成为事实,可以不用再去考虑家庭以及太太的事情,突然觉得像飞鸟展翅般轻松。
当然这种解脱感的背景,也受到辞掉多年工作的很大影响。
从明天开始,他不必匆匆忙忙地赶去上班,不必面对上司讨厌的嘴脸,也不用附和不投机的话题。
从今以后他和凛子手挽着手到任何地方去,都不必顾虑任何人。
久木突然有种像漫步云端的浮游感,愕然自由如此轻易到手。
没想到他只不过向上司说声辞职,寄离婚申请书给太太,就摆脱了这世上的一切束缚,得以享受自由与奔放。
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过去从没发觉呢? 久木讶异自己的愚昧无知,但紧接着又发现一个非比寻常的孤独世界在眼前展开。
确实,今后几点起床,穿多么休闲的衣服,到任何地方晃悠都无所谓。
但是可以过这种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生活的另一面,也是失去公司同事、相关亲友,甚至妻子儿女的孤独。
“我现在变成一人了……” 久木头一次切实感觉到获得了自由也就相当于自己被世间隔绝孤立。
凛子也同样被孤立感笼罩。
她主动寄离婚申请书给先生,并通知娘家母亲,到此为止的确很像她行事果断的一贯风格,但反弹也立刻形诸表面。
进入八月后不久,因为是凛子父亲过世后的第一个中元节,凛子打算回娘家扫墓。
她打电话回去问大家什么时候一起去扫墓,母亲反问:“你也要来吗?” “你不觉得她的问法太过分了吗?” 母亲那简直就是说“你不要来”的口气,让凛子大受打击。
“她是气我签了离婚申请书,但这和为爸爸扫墓毫无关系嘛!” 的确,只是因为寄出了离婚申请书就限制她去为父亲扫墓,她也太可怜了。
“大家都想将我排除在外。
” 听凛子说,从她离家和久木同居后,母亲、兄嫂还有亲戚都把她当罪人看待。
“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听着凛子发牢骚久木无话可说。
抛弃丈夫投入别的男人怀抱,是身为人妻不可原谅的过错,但从凛子的立场来说,抛弃虚伪的婚姻生活,拥抱真实的爱,才是忠于自己心灵的行为。
从爱的纯粹这点来看,凛子是对的,但从世间伦理道德角度来看,她则是不贞不洁的女人。
“这下我和娘家也断绝了关系,真正是孤独一人了。
” 听到凛子的呢喃,久木不觉紧紧握住她的手:“不只是你一个人……” 久木也同样是孤独一人。
从中元节到八月底,久木咀嚼着自由与孤独度过。
公司那边决定做到八月底就退休,原来的剩余休假加上中元假期,他实质上几乎都处于休假的状态。
在盛夏溽暑中,他过着许久不曾体味的畅快日子,但同时也是完全告别公司家庭的孤独日子. 整天和凛子待在房间里,久木才发现自己在那冗长的上班族生活中身心是如许疲累。
不要说晚上,就是早上中午,只要想睡就可以尽情睡个够,偶尔贪睡到忘记吃饭的程度。
即使如此,有时早上猛然睁开眼还会乍想“得早点起来上班去”,但紧接着又提醒自己“已经可以不去了”。
每逢这时由衷感受到自由的喜悦,但紧接着又会产生只有自己被排斥在社会之外的疏离感。
每天早上望向窗外,看到快步走向车站的上班族人潮时,这种感觉就更强。
说来说去,只有跟着那拨人潮去公司,才能保证一天的生活和家族的安泰。
想到这一点,久木顿觉自己失去的太多。
日子就在这闲适与不安交织中流逝。
在形同寓居的日子里,久木只主动外出过一次,是去见文化中心的衣川。
以前多半是衣川打电话约他,只有这一次是久木主动邀衣川。
久木还没告诉衣川辞职和离婚的事,他想总有一天要告诉他,但老实说,他还是有点怯于解释。
奇怪的是,辞职以后再到上班时去的餐厅酒廊,总是有点畏缩,其实钱照付,没什么好顾虑的,但总好像觉得自己不受欢迎而畏首畏尾。
那天也是犹豫来犹豫去,最后才决定约衣川到以前一起去过的银座的小餐馆,并坐在吧台前。
八月已接近尾声,酷暑也似告一段落,餐馆里客人不少。
两人用啤酒干了杯,聊了一阵子双方都认识的朋友的话题后,久木断然地说:“我已经决定辞职了。
” 衣川愕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久木自顾说着事情的经纬。
衣川默默听着,等久木一席话结束,迫不及待地问:“你这么做行吗?” “什么行不行?” “不后悔吗?” 说不后悔是骗人,但现在再怎么做也于事无补。
久木微笑点头,衣川突然压低嗓音问:“以后有地方去吗?” “没有……” “那你今后怎么生活?” “反正总会有办法的。
” 说了以后,才发觉这句话和凛子说过的话如出一辙。
“如果离婚正式成立的话还得付赡养费吧?” “还有世田谷的房子,问题不大。
” “全部给嫂夫人?” 久木点了点头,发现自己这一个月来对金钱物质的执着心也淡了。
“都到了这把年纪,你也真是与众不同。
” “是吗!” “一般来讲到我们这个年纪,多少能分清轻重,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当然也想谈谈恋爱,看到好女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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