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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火势已起,有女人用火烧断了脚上的麻绳,半裸着身子,踩着自己烧焦的血肉冲出火场,可于安手起剑落,一剑便砍下了她的头颅。
于安拾起地上的两支火把丢进屋里,然后充耳不闻屋里的尖叫一把合上了房门。
五月的天空满载浮云,我站在城楼上看着连绵的远山在巨大的云影下一刻墨绿、一刻青灰不停地转换着颜色。
在远山脚下有一道长长的黑影,隔着翠色的平野、奔流的浍水,它似是静止不动的,可笼在它身旁的一层褚黄色薄雾却在我眼前越变越浓,越升越高。
城楼上的人都明白,那不是薄雾,是大军行进时,士兵们脚下扬起的尘土。
城墙之上,弓箭手们已然就位。
城门之内,闻声而至的宫城守卫与奴隶军正集结整队。
来的会是无恤吗?站在战车上远眺新绛城的人是他,还是智瑶? 我紧按着晋都古老的城墙,心怦怦地跳着,脸滚烫得如同火烧一般。
雍城郊外,堆尸成山、焚骨如炬的场景不停地在我眼前闪现。
神啊,可不可以不要再有死亡,不要再有哀鸣不去的魂灵,不要将新绛变成我们所有人的坟墓。
“智氏族旗为赤,赵氏族旗为黑,来的是智瑶,不是赵无恤。
我没有赢,你也没有赢,赢的人是智瑶。
”于安的声音在我身后淡淡响起。
我握紧双拳转过身来,他盯着我的眼睛道:“你把我送你的剑给了四儿?” “那本就该是她的剑。
” “是吗?我怎么就给错了呢!”于安微眯着眼睛端详着我的脸,我抿唇不语,他仔仔细细将我的冷漠看了个透彻,便笑着移开了眼。
我以为他会选择沉默,因为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让我们更难堪、尴尬,可他却望着远方那道死亡的黑影轻语道:“阿拾,我用剑杀人,却不会铸剑,送你的剑是我采铜石自己生炉铸的第五柄剑,前四柄都断了。
断了第一柄时,我劝自己放手,可我又生炉铸了第二柄。
第二柄剑断了的时候,我又告诉自己,我在做一件极蠢的事,我的坚持、我的心,最后只会被你嘲讽、唾弃,得不到任何回应。
可我……还是铸了第三柄、第四柄,我把心放进火炉,插进冰池,一锤一锤把它锻造成剑放在你手里。
你看不见它身上的字,没关系,我甚至为此庆幸过,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把它时刻挂在身上。
它挂在你身上,我就能偷偷地像少年般暗自欢喜一阵。
这世上能让我欢喜的事情已经很少很少了……” “于安,走吧,带上四儿和孩子走得远远的。
赵鞅已经死了,放过你自己吧!” “我走不了了,很久以前我就告诉过你了。
”于安微颤着眼睫冲我凄怆一笑,而后转身离去。
我望着他黯然离去的背影有片刻的出神,但随之而来的不祥之感让我再无心追忆脑海里那些模糊的画面。
我抓起衣摆追下城楼,于安已按剑上了轺车。
“你要去哪里?”我奔到车前想要抓住于安的马缰,于安长鞭一挥冲我厉声喝道:“你让开!” “我不让!你别再做傻事了,我不想你死在这里!” “时至今日,你还要救我吗?你还救得了我吗?你,让是不让?” “不让!” “好——你既不让,那就跟我来吧!”于安冷着脸跳下轺车,扯着我的手臂一把将我拖上了马车,我踉跄跌倒,他甩开我的手,驾起轺车飞驰而去。
“亚旅——”赵府门外,守卫模样的人见于安来了急忙跑上前来。
“让你们做的事都做好了?”于安扯着我跳下马车。
“做好了。
” “很好,你去把人都带过来!” “唯。
” “你要做什么?”我问于安。
于安不语只推着我往府里去。
短短半日,赵府之中已不见奴隶军的身影,偶尔碰上两三个佩剑的卫兵皆是于安的手下。
“于安,你不该来这里,趁智瑶的军队还未到,你这会儿从北门出城还来得及。
你不出城,等盗跖的奴隶军撤出新绛,智瑶一入城就会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你身上。
到时候,你别指望国君能救你,姬凿想要活命一定会辩称是你挟持强迫了他。
祸乱国都、谋逆犯上都是死罪。
你已经杀了伯鲁,杀了赵鞅,真的已经够了。
你听我一句,我们走吧!我们带上四儿和孩子随盗跖一起出城吧……”我跟在于安身后一刻不停地说着,于安阴沉着一张脸,没有半句回应。
“你不怕担上谋逆的罪名,可你有没有想过董石?你总不能让他变成第二个你。
”我挺身拦在于安面前。
这一回,他终于停下了脚步:“董石不会变成我,我不会让他受我受过的苦。
”于安垂手站在赵鞅旧日的居所前,抬头望着两扇紧闭的房门。
“你想干什么?不——不!他才五岁,你是他的父亲!”我扑上去一把抓住于安的手臂,于安眉头一拧,抓起我的手腕,冷喝道:“够了!我不想再听你多说一个字,你现在再多说一个字,我待会儿就多杀一个人。
” “你……”我吞下自己口中的话,于安扯下缠在剑柄上的麻布一下将我反捆了起来。
“亚旅,人都带来了。
”守卫在院外轻喊。
于安还未回应,一个暴怒的声音就伴着锁链叮当之声冲进了院门:“恶贼,枉董兄一世忠义,怎生了尔等苟且鼠辈!尔若有能,与我赵季父执剑一战!” “闭嘴!”守卫冲上去抽打那叫嚣的大汉,大汉脚上的锁链又一连扯出七八个套着锁链的男人。
站在最前面的大汉是赵鞅的胞弟赵季父,其余男子皆是无恤同父异母的兄弟,赵鞅嫡出的六子赵幼常亦在其中。
于安上前,赵季父猛咳了一口痰吐在了他脸上:“狗彘鼠虫之徒!先主在时,你奴颜婢膝得我赵氏多年荫庇,而今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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