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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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册 第十六章 故国故人(2/3)

脆脆的鸟鸣声听着真切却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如山谷回音般在空旷的大殿中萦绕。

“原来……赵世子与你在太史府中读卷就是这样的感觉。

”寂静之中,公子利的声音幽幽响起。

我愕然抬头,直直撞进了他的眼睛。

“你和他的事,无须解释。

当年我在雍城第一次见到他时就知道他和我一样恋慕着你。

他那样的人物,你和他亲近也是早晚的事。

怪只怪我当初对你不够狠心。

” “狠心?” “当年你在城楼上对我说的话都是骗我的,你是不愿嫁我才编了神谴来吓我,对吗?渭水招魂,你已经在我怀里死过一次,我好不容易再见到你,又怎么敢再拿你的性命冒险。

所以,我怕了,明知你骗我,却还是放你走了。

可这些年,我没有一日不后悔。

” “公子……” “这是赵妇打的?”公子利蹲在我面前,伸手抚过我下颌上一道浅浅的疤痕,“我当初真该狠心留下你。

那样,你也不用被他伤这一回。

” “公子深情,阿拾无以为报。

”我俯身叩首。

公子利苦笑道:“你心有七窍,我要什么,你不会不知道。

我能给你什么,你心里也清楚。

只可惜别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你却不屑一顾。

我当初爱你这一点,如今却恨你这一点。

” 我看着公子利哀伤的眼眸,心里一阵唏嘘。

如果我当年爱上的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该多好,那我这一生的困境似乎都可以迎刃而解。

只可惜,爱从来不由我自己。

“阿拾,留下来,好吗?我可以送你出宫,只要你留在秦国。

”公子利恳切地看着我。

我摇头,俯身再拜:“晋国尚有阿拾心中未了之事,待先君落葬,还求公子准归。

” “是未了之事,还是未了之情?” “确是未了之事。

” “好,你先起来。

”公子利轻叹,俯身将我扶了起来,“何事未了?利可否相助?” 相助?一道微光如流星划过我心头。

是啊,虽然秦国这些年一直安于西陲,但秦人在列国之中早已编织了一张不逊于天枢的大网。

我心心念念要到鲁国去探查药人的线索,殊不知一座巨大的“宝库”此刻就站在我面前。

可是——秦人的密报,我这晋国巫士能看吗? “阿拾确有一不情之请,望公子成全。

”我思忖再三,还是伏跪在地说出了连自己都觉得荒唐的请求。

公子利默默听我说完,俯身将我扶了起来:“起吧!你随我来。

” “公子同意了?”我抬头,丝毫不掩藏自己的惊愕。

“你以为我会拒绝?” “拾乃晋巫,公子有忌讳也是应该的。

” “你今日才说这话也委实太晚了。

你可还记得当年的仲广——那个被你设计死在大荔都城里的叛臣?” “自然记得。

” “那你再仔细想想,仲广当年只是因为了解秦军东境的布局就必须得死;而你赴晋时,别说东境,秦国全国的布军图你恐怕都能分毫不差地画出来。

秦人百年来传递、阅读密报的方法你也都知道。

可你见过我派去杀你的人吗?我当初信你,如今怎会吝啬几卷陈年旧闻?” 信我,不杀我…… 我怔怔地看着公子利,原来这些年,我除了要谢他的一往情深,还要谢他的不杀之恩。

秦宫之内守卫森严,秦宫之中收藏密报的地方就紧挨在秦伯寝宫的东南角。

这是一间只有梁柱、没有隔断的巨大房间,门外有侍卫把守,门内有寺人整理打扫,数不清的高低木架就一排排地陈列在房屋中央。

公子利带我推门而入,房中寺人见他来了,即刻都低头退了出去。

“这些都是外面传来的密报?”我随手从身旁的木架上抽出一卷竹简。

“不是,这里放的都是各国收集来的典籍和朝中大臣历年送上来的重要文书。

你要看的东西在里面,跟我来。

”公子利将我手中的竹简放回原处,带着我又往里走。

秋日的午后,金色的阳光带着飞舞的尘埃从一排排书架的空隙间斜露出来,一明一暗,光影交错,公子利带着我穿行在不可计数的陈书旧简中,我踏着光阶一路向前,竟有种穿梭岁月的感觉。

“和晋国有关的记录都在这里,齐鲁的在那边。

”公子利走到一排木架前,指着架上一层层泛黄的竹简对我道,“你要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 “不可,公子如今定有如山的政务要处理。

”我拒绝得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

“新君守孝之期不问国政,我们秦人也是知礼的。

”公子利踮脚从我身后的架子上抽出两卷竹简,一卷自己抖开,另一卷递给了我,“你方才说你的身世或许与晋国范氏有关?” “嗯。

”我点头。

“范氏是晋国望族,和他们有关的记录应该有不少。

我先替你按年份理一理,待会儿你再择自己想要的看。

”公子利将看过的竹简放在一旁,又伸手从架上另抽了一卷。

“公子孝期不问国政,那入雍吊唁的各国使臣也都回去了吗?”我看着眼前面色憔悴的男人,我知道他很想留下来,也许那座挂满白布的宫殿让他觉得痛苦压抑,也许他想要从我身上偷一段旧日的时光好让自己忘却心中的悲痛和肩上的重担,可我不能让他留下,因为我不能让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成为秦国朝臣们口中蛊惑国君的妖人。

“今日并无安排。

”公子利从竹简中抬起眼来,“你不想我在这里陪你?” “不,阿拾只是好奇,公子平日待叔妫,可也是这样,国事可延,礼法可破?” 公子利见我提及叔妫先是一愣,而后便讪笑着将手中竹简放到了我怀里:“一样的话从别的女人口中说出来就是撒娇邀宠,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成了训诫?好,我走就是了。

君父初丧,每天都有一大堆的国事等着我。

秦人知礼,但有些礼,君父也一定不希望我死守。

这三排木架上的竹简你都可以看看,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

” “恭送公子。

”我后退一步,躬身拜送。

公子利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阳光的影子在铺满苇席的地面上缓缓游移,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可坐在竹简堆里的我却一无所获。

在秦人有关范氏一族的记录里,没有一个叫作舜的女人。

这个世界属于男人,在他们的游戏里,女人微不足道,她们的命运和生死也根本不值一记。

而公输宁所在的鲁国地处东方,与秦国相隔太远,以至于在秦人的密档里鲜有对鲁国的记录。

我唯一找到的有关公输一族的记录,也只粗粗地提到了鲁国战车的建造,而无半点儿旁枝末节的故事可供我翻阅。

两个时辰过去了,最初踏入这间屋子时的激动与紧张,已离我远去。

也许我根本不应该过问二十年前的旧事,也许那个叫作阿藜的孩子根本就不存在,也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能告诉我当年在阿娘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长叹一声,在堆满竹简的地上躺了下来,合上眼睛随手抄起一卷竹简,刚一抖开,就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弄得喷嚏连连。

“赵鞅出奔,二卿围晋阳。

晋侯召史墨卜。

智氏亦卜。

”霉斑点点的竹简上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映入了我的眼帘,我用力抹了一把鼻子,猛坐了起来。

赵鞅当年诛杀了邯郸大夫赵午,赵午的儿子赵稷连同范氏、中行氏一同出面讨伐赵氏。

起初,晋侯是站在范氏、中行氏一边的,身为正卿的智跞也是主张讨伐赵鞅的,所以赵午死的那年夏天,范吉射直接带兵攻破了赵鞅的府第,赵氏一族被迫连夜北逃晋阳。

这些旧事无恤早就告诉过我,可我不明白的是,赵鞅逃入晋阳数月后,正卿智跞为什么会突然变卦力保赵氏。

智跞的突然转变几乎使得当年的战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势如破竹的范氏、中行氏一派就此由胜转败。

是谁说服了智跞?是谁救了赵氏?曾经的疑问,终于在今天有了答案。

二十年前,也许人人都以为晋太史墨对晋国六卿不偏不倚,一心只侍奉国君,侍奉天神。

但我知道,史墨心中早已认赵鞅为主。

晋侯、智跞在赵氏最危难的时候找史墨卜测战事的吉凶,史墨不可能不出手救赵鞅。

师父当年到底借天神的嘴对晋侯、对智跞说了什么?为什么晋国朝局会在短短数月之内发生那么大的变化? 我看着斑驳竹简上的文字,心中浮现的却是一身高冠巫服的史墨,在一场晋国百年来最大的急风暴雨面前,只身一人迈入智府大门的场景。

一卦出,风云变,当年逆转乾坤,决定三卿生死、晋国命运的人,也许根本不是智跞,而是史墨。

“你怎么躺下了?可是看累了?”公子利进来时,我正躺在竹简堆里发呆。

“政事处理好了?”我问。

“我是人,总也要休息的。

你要找的东西可找到了?”公子利在我身旁跪坐了下来。

“没有。

”我起身将竹简重新卷好,塞进了书架,“我娘只是范氏府上一名寄居的外家女,她若是嫁了贵卿、大夫,兴许还有迹可寻,可我阿爹应该只是个普通人,秦国的密档里不可能会有他们的记录。

” “阿拾,其实我倒有个猜测。

”公子利迟疑道。

“什么猜测?” “以前我问过你为什么要在贴身的帕子上绣木槿花,你说,你喜欢木槿,因为那是你娘最喜欢的花,对吗?” “对,可这与我的身世有什么关系?” “若你娘只是泾阳城中一个普通商人的庶妾,自然没有关系。

可你今日同我说,她是晋人,又与晋国范氏宗主有亲,我就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一件旧事。

” “什么旧事?”我立马打起了精神。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记得那会儿百里大夫刚娶了我姑姑冉嬴为妻,却瞒着君父追求宫中一个叫韶的舞伎。

可那舞伎心高气傲,似乎存了要收服我君父的心思。

我母亲是卫侯之女,自然不屑与一个舞伎争宠。

但虽不屑,却也不想君父有了新人,冷落了自己。

于是,竟另辟蹊径给百里大夫支了一招儿,教他在雍城之外的山林里种了十里梅林,又邀君父与那舞伎同往赏梅。

舞伎爱梅成痴,见百里大夫这样对她,自然心动。

君父亦感百里大夫深情,梅林一舞后,就把舞伎送给了百里大夫。

事后,君父得知真相,非但没有责怪母亲,反倒夸她机敏聪慧。

那日君父走后,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夸赞母亲,母亲却抱我在膝上,苦笑着说:‘邯郸城外千株木槿,渭水河畔十里梅林,人间至境我都赏过,可惜没有一朵花是我的。

’” “邯郸城外千株木槿?” “嗯,邯郸城与帝丘城隔河相望,我母亲当年回卫国访亲时,曾见过邯郸少主赵稷为自己心爱女子手植的千株木槿。

初夏时节,大河11之畔,万花争妍,想来定是当时的盛景叫我母亲一见难忘,才有了后来她为百里大夫支招儿求美之说。

” “大河之畔,千株木槿……”我看着身旁的公子利,眼前不断晃动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他修长的凤目、眼角的泪痣,他绣在袖缘上的木槿花和他暗夜里遗留下的江离香。

是他吗?他会是我阿爹吗? “阿拾?”公子利轻唤了我一声。

“舜,我娘名叫阿舜。

”我喃喃道。

“木槿之名?” “对,木槿之名……”我低下头扶住自己眩晕的脑袋,忽然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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