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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让我觉得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神。
可今日我见他一身珠光宝气、锦衣华饰倒觉得他格外可亲,不管俗不俗,起码他是个真实存在、触手可及的人。
&ldquo喂,你把人家大叔都看得害怕了!&rdquo无邪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对端木赐道:&ldquo大叔,你别怕,她这是犯了晕症,不是要吃人。
&rdquo 端木赐被我盯得有些发怵,见我被无邪拉离后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就闭上眼睛假寐。
&ldquo你可把那人吓坏了。
&rdquo四儿凑到我耳边笑嘻嘻道。
&ldquo他怕什么呀?&rdquo 四儿和无邪对视一眼对我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ldquo你现在的装束是个男子,一脸爱慕地盯着那个大叔,你说他怕什么?&rdquo四儿憋着笑道。
我一听,自己也乐了,如此失常的举动还真是犯了晕症。
&ldquo那人是谁啊?我还没见你什么时候对陌生人这么上心过。
&rdquo四儿挪了下身子,把耳朵凑到我嘴边。
我扯着她的耳郭,压低嗓子笑道:&ldquo这人可是如今天下第一名人、第一有钱人,我想巴结巴结他也捞点儿好处。
&rdquo &ldquo你又不缺啥,你巴结他做什么?&rdquo四儿在我手上掐了一把,竖起两道秀眉紧张道,&ldquo你不会是因为将军要娶妻,就想随便找个有名有钱的人相奔吧?无媒无聘奔于男子的女人,地位比妾还低,这你比我清楚啊!&rdquo &ldquo想什么呢!&rdquo我坐正身子,偷偷地扫了一圈,生怕四儿的话被人听去,&ldquo我想与他结交,是想以后有机会到鲁国,兴许能见孔丘一面。
四儿,我看你才是想嫁想疯了吧!嗬,别急,等回到晋国,我立马就给你扯布绣嫁衣去!&rdquo &ldquo哎呀,说不过你啦!&rdquo四儿红着脸拍了我一掌,转身钻进了营帐,&ldquo别什么孔大夫、鲁夫子的了,赶紧睡吧,明天要是船走不了,还得用脚走呢!&rdquo 我转头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端木赐,心想,不知道这孔丘收不收女弟子,不然等过两年我也拎串肉干到鲁国交学费去! &ldquo阿拾,蔡夫子的雀鸟还是你收着吧,我怕弄丢了!&rdquo四儿从帐子里探出一个脑袋,把我留在她那儿的双头陶鸟递给了我。
&ldquo这是什么呀?长得古里古怪的。
&rdquo无邪长手一伸就把陶鸟抓走了。
&ldquo你别给摔坏了!&rdquo四儿看无邪捏着陶鸟的尾巴在手上转来转去,连忙出声警告。
我把陶鸟从无邪手里夺了下来,肃声道:&ldquo这东西我可有大用,要是你给摔坏了,我就把毒经上的草药在你身上通通试一遍!&rdquo &ldquo试一种不就死了嘛,费不了你那么多工夫!&rdquo无邪翘起嘴巴嘟囔道,&ldquo我还不如这丑了吧唧的鸟重要。
&rdquo 四儿朝无邪翻了个白眼,对我笑道:&ldquo你养的这孩子凶不得,赶紧给他讲道理吧!&rdquo说完把头又缩回了帐子。
&ldquo无邪,你可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可想知道他们当初为什么会抛弃你?&rdquo &ldquo不想!&rdquo无邪冷冷地回了一句。
&ldquo可是我想&hellip&hellip我想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我阿娘到底是不是晋国人,我想知道我有没有兄弟姐妹,我的眼睛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rdquo &ldquo这只破鸟难道会告诉你?&rdquo无邪瞄了我手中的陶鸟一眼。
我用手摩挲着陶鸟两个相连的脑袋,笑道:&ldquo当然不会,但是如果我把这只陶鸟交给一个人,他也许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
&rdquo &ldquo谁?&rdquo &ldquo晋国太史墨,也是我现在的师父。
&rdquo我转过头看着无邪,&ldquo你最初是在恒山被奴隶贩子抓住的,恒山一半在鲜虞国内,一半在晋国赵氏领地,也许这次同我回晋国,你也能找到自己的父母。
&rdquo &ldquo我不想去找他们,我就是我,谁是我的父母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rdquo无邪抬起头,目光直视着远处幽暗的树林。
不管他生活在哪里,同谁在一起,他永远都是一只骄傲而孤独的狼。
&ldquo好吧,都随你。
&rdquo我转身钻进了营帐。
这一晚我睡得格外沉,没有梦见尸横遍野的战场,也没有梦见撕心裂肺的离别,躺在薄薄的、几乎遮不住风雪的帐篷里,我睡了这几个月来最安稳的一觉。
&ldquo阿拾,你醒了吗?再不起来,人都要走光了!&rdquo 四儿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我打了一个冷战,立马坐了起来:&ldquo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不早些叫我?&rdquo &ldquo我看你难得睡得好,怎么舍得叫你。
&rdquo四儿掀了我身上的熊皮,又爬进来搓了搓我的脸,&ldquo得赶紧了,这会儿都正午了。
我们的船今天还是走不了,侍卫们一早已经到前面的镇子弄了几辆牛车和几匹马。
你把衣服穿好,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rdquo &ldquo都正午了?&rdquo我匆忙穿上衣服,把帐子里的东西收了收,钻了出来。
此时,伍封和百里大夫已经不在了,只有赵无恤和几个游侠儿还在营地里收拾东西。
&ldquo你舍得起来啦?&rdquo无恤把东西堆上牛车,笑着抬眼问我。
&ldquo他们都已经走了?&rdquo我扫了一圈没见到兰姬,也没见到端木赐一群人。
&ldquo这会儿船上的东西应该也搬得差不多了,我们到河边与他们会合,然后一起出发。
&rdquo无恤把牛车交给四个侍卫,自己骑上了一匹马,&ldquo坐上来吧!&rdquo他朝我伸出手。
&ldquo你先去吧,我们会尽量赶上来的。
&rdquo我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
无恤看了一眼四儿,像是明白了我的心思,微微一笑,便策马走了。
昨晚下的雪已经化了,载着行李的牛车行在泥泞的黄泥路上摇摇摆摆,老旧的车轱辘耐不住重压一路吱吱呀呀叫个不停。
我跟在牛车后,一手拎着下摆,一手牵着四儿,努力让脚步落在路边的干草上。
&ldquo你为什么不和他骑马走呢?是因为我吗?其实,我可以爬到牛车顶上去坐的。
&rdquo四儿看着我道。
&ldquo我有多久没和你这样一起走路了?&rdquo我拉着四儿的手轻轻地跃过一个泥坑,&ldquo小时候,总觉得身边的人永远不会离开。
现在长大了才知道,原来离别比相守容易很多,不经意的一个转身,就有可能把自己最在乎的人弄丢。
所以,趁你现在还没出嫁,我想好好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时间。
&rdquo &ldquo阿拾&hellip&hellip&rdquo四儿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动容道,&ldquo昨天你和狼崽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不管你能不能找到自己的父亲,不管你有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我们都是姐妹,一辈子。
&rdquo &ldquo嗯,一辈子。
&rdquo我回握着她的手,鼻头猛地一酸。
等伍封娶了伯嬴,等四儿嫁了于安,也许就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一个人,一匹马,浪迹天涯,不做他的阿拾,也不做晋国的子黯,只是我,一个无国无家的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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