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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累 第四十三章海天一色(3/3)

，转了大半圈，翻手将碎遮刀尖架了上去，碎遮的刀尖好似被极大的劲力撞得弯了一个弧度，周翡手腕一翻，那长刀发出一声好似要经久不息的轻响，蓦地将童开阳弹了回去，随即那长刀好似行云流水一般缠上了童开阳。

童开阳在蚕茧似的刀光中同她拆了十来招，竟连退了六步，而后他大喝一声，双手握住刀柄，手背上青筋暴跳，倏地发力，刀有尽时，刀风却不竭，像一条看不见的巨龙咆哮着冲向周翡，周翡轻轻眯了一下眼，竟不退不避，直接以一招&ldquo斩&rdquo字诀迎上&mdash&mdash 周翡头上的斗笠位刀风所破，倏地裂成两半，自她肩头两侧落了地，而两人兵刃相抵之处，童开阳的佩刀被宝刀碎遮撞出了一个缺口！ 倘若这缺口再晚一分，童开阳那强横犹如实质的刀风再晚卸一分，裂成两半的必不止那草编的斗笠。

而她方才分明能躲，却非得迎着刀风而上，几近孤注一掷地强行接招，铺开了一场将自己的性命悬在刀尖上的豪赌&hellip&hellip还赌赢了！ 简直疯了！ 童开阳的眼角再次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周翡双手扣住碎遮刀柄，将碎遮一别，只听&ldquo嘎啦&rdquo一声，童大人的佩刀上好似结出了一大片蜘蛛网，黯淡的碎渣纷纷落下。

&ldquo哟，对不住。

&rdquo周翡抬起头微笑起来，年轻姑娘的笑容自然都是明净动人的，可她这一笑，却叫童开阳后脊上蹿起一层凉意，便听她轻声说道，&ldquo您这把刀看着富贵，恐怕不是十两银子买得下来了，哥&hellip&hellip&rdquo 周翡装模作样地叫了两声，一脸无辜地转向童开阳道：&ldquo看来他们先走了，要么我先给您打张欠条？&rdquo 童开阳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武功不如这黄毛丫头，可仿佛是在三年前，他那一掌没能斩草除根之后，周翡身上就多了股叫人毛骨悚然的疯劲，好像摔上了瘾，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剑走偏锋，将自己和别人一起挂在悬崖上。

周翡不惜命，童开阳却惜，此时眼见那刘有良影子都不见了，童开阳自然也不愿意跟她纠缠。

他冷哼一声，丢开碎了的佩刀，呼哨一声：&ldquo追！&rdquo 身边的北斗连忙跟上，转眼不见了踪影。

童开阳毕竟厉害，周翡没去追，她手腕有些发麻，待人都走光了，她便还刀入鞘，低头用牙尖一扯护腕的布条，布条落地，露出了有些发红的手腕，周翡吹了声哨，安静地等在一边的马便训练有素地小跑过来，周翡摸出一把豆子喂它，心道：童开阳，便宜你再多活几天。

一人一马原地休息了片刻，周翡往自己来路看了一眼，皱了皱眉，终于还是驾马追着李晟等人而去。

刘有良在鸿运客栈里就是被李妍一碗凉水活活泼醒的，撑到现在，已经堪称奇迹，实在撑不住了，迷迷糊糊间，他不由自主拽马缰绳保持平衡，拽得那马越跑越慢，到最后瞪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几乎就停在了原地。

李妍扒着李晟肩回头看了一眼，问道：&ldquo大叔，你怎么了？&rdquo 刘有良没回答，在马背上晃了两下，然后一头栽了下去。

李晟他们没办法，只好沿途留下标记，沿百脉水顺流而走，往章丘而去，好歹要先找地方歇脚。

李妍一边帮着牵马，一边回头看：&ldquo他好像发烧了，是不是得给他找个大夫&mdash&mdash哥，阿翡没问题吗？&rdquo 李晟方才听了一耳朵周翡同北斗的新仇旧怨，皱着眉没吭声。

虽然周翡不提，但李晟长了脑子会想，大概能猜到周翡为什么老为了&ldquo开药铺那点事&rdquo跟北斗过不去，寻思道：对了，好像听她随口说过一句，谢公子师门在蓬莱一带，该是离此地不远，莫非&hellip&hellip 当年，谢公子借了他几本难登大雅之堂的&ldquo游记&rdquo，至今都没来得及还便再不见了踪影，李晟突然觉得，好像就是他们从永州回来的那一刻开始，日子后面仿佛有人挥鞭子狂赶，每天早晨一睁眼就有无数事要安排，无数从未考虑过的东西要想。

他们原本按部就班地一年一年长大，不料节奏骤然被打乱，一夜之间便从凡事要请示的后辈，变成了四十八寨这一代能挑起大梁的&ldquo大人&rdquo。

&ldquo有问题你也帮不上什么，&rdquo李晟不动声色的催道，&ldquo不过童开阳见咱们走了，不会与她多纠缠，用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来，快走吧，毕竟此处是北朝辖区。

&rdquo 为保险起见，李晟没有贸然进章丘城，他将刘有良安置在了城外一处圣人庙里，跳墙悄悄潜入后院，前头有个老先生正带着一帮学童入门拜见圣人，又烧香又训诫的，仪式还挺长，李晟悄悄看了一眼，对李妍道：&ldquo你在这看着他，不准再闯祸了，我去前面看看，可能的话弄一辆马车来。

&rdquo 李妍信誓旦旦道：&ldquo哥你放心，我最靠谱了！&rdquo 李晟伸手摸了一把她很不要脸的狗头，不留情面道：&ldquo放屁&hellip&hellip唉，我还是尽快回来吧。

&rdquo 李晟一走，李妍便警醒起来，她窝在圣人庙的后院里，竖着耳朵听前面的动静，前面有个说话好似喉咙里卡了鸡毛的老先生，拖着沙哑的长音，在那&ldquo之乎者也&rdquo地说着&ldquo圣人有言&rdquo，他念一句，便叫群童跟着念一句，小孩们可能是刚开蒙没多久，没读过什么书，老先生说话又带着口音，弄得一帮学童基本不解其意，只会跟着鹦鹉学舌，学得驴唇不对马嘴，十分可乐。

刘有良昏迷了一路，在这声音中短暂地清醒过来，他没有声张，只是安静地靠坐再远处，听着读书声，有些浑浊的眼睛半睁着，盯着晦暗的天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妍悄声问他道：&ldquo大叔，北斗为什么追杀你？你也和吴将军一样，其实是南朝的人，被他们发现了吗？&rdquo 刘有良偏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说道：&ldquo倒也不是，若不是我有要紧的东西要送到南边去，他们也未必发现得了&hellip&hellip你们为救我担这样大的干系，实在&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个不要紧，&rdquo李妍盘腿坐在地上，说道，&ldquo我姑说了，我们没事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保全自己固然要紧，可若是保来保去、保成一帮苟且偷生的缩头乌龟，未免有违初衷。

&rdquo 刘有良愣了愣，问道：&ldquo尚未请教姑娘师承。

&rdquo 李妍笑嘻嘻地说道：&ldquo我是蜀中四十八寨的，忠武将军的女儿还在我家呢！&rdquo 刘有良先是一惊，随后大喜，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便听外面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念书的学童们陡然被打断，好像有一群什么人冲到了庙里。

刘有良和李妍脸色都是一变，同时屏住呼吸，李妍缓缓抓住自己的长刀。

只听前面有人嚣张地叫道：&ldquo北斗缉拿朝廷钦犯！老头，看见有一男一女带着个受伤的人过去了吗？&rdquo &ldquo这声音好像不是童开阳，&rdquo李妍心里暗自盘算着，&ldquo我未必不能一战&hellip&hellip就怕他们人多。

&rdquo 前面那公鸭嗓的老夫子颤颤巍巍道：&ldquo各位官爷，不曾瞧见。

&rdquo 那问话的北斗冷哼一声：&ldquo章丘城已经戒严，他们不可能进城，没什么好去处&mdash&mdash没用的老东西，闪开！给我前前后后地搜一遍！&rdquo 老夫子忙道：&ldquo不可无礼！你&hellip&hellip你们怎敢在圣人面前放肆！&rdquo 接着一片混乱，众学童受惊尖叫的声音响起，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李妍猛地站了起来，周身都绷紧了，手心一片冷汗，她心里狂跳片刻，努力闭了闭眼定神，心道：拼了，我不如先下手为强！ 她正要提刀上前，脚下刚滑出一步，突然，一道人影闪电似的落在她面前，李妍吓了好大一跳，差点惊叫出声，来人一抬手捂住她的嘴，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妍睁大了眼睛，差点热泪盈眶，来人居然是周翡！ 周翡放开她，不慌不忙地冲刘有良点了个头，便提着碎遮往旁边墙上一靠，她站姿十分放松，好像丝毫没把逼近的脚步和前面的混乱放在眼里。

弄得李妍也不明原因地跟着放松了下来，好像此地有个周翡，外面是天塌还是地陷，她都不在意了。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那老夫子爆喝一声：&ldquo住手！你们这些&hellip&hellip这些&hellip&hellip南国子监便在十余里外，你们怎敢这样有辱斯文！&rdquo 周翡靠在墙角，听了这话，不甚明显地笑了一下。

李妍还以为她是笑话这老夫子迂腐，虽然也觉得骂北斗&ldquo有辱斯文&rdquo有点逗乐，还是不免有些担心，心道：那老书呆无端这样得罪北斗，叫他们害了怎么办？ 她便有些焦急地伸手去拉周翡的袖子，正要开口，却见周翡冲她摇摇头。

那老夫子吼出&ldquo南国子监&rdquo的时候，嚣张的北斗们停滞了一下，片刻后，又有个人开了口，这回听起来客气了不少，那人道：&ldquo敢问先生是&hellip&hellip&rdquo 那老夫子继续扯着刮得人耳朵疼的嗓子说道：&ldquo老夫乃是南国子监真讲林进，圣人门下，虽人微位卑，岂能坐视尔等放肆？倒要请教今日是哪位将军途径，好大的动静，好大的官威！&rdquo 先前出声的北斗道：&ldquo不过小小一个真讲，那若是放跑了朝廷钦犯，这干系你来担吗？&rdquo 老夫子当即振振有词地反唇相讥道：&ldquo既是捉拿钦犯，便自去捉来，跑到此处寻一干学童的晦气是什么道理，我看阁下才是要放跑钦犯！&rdquo 李妍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总觉得下一刻就能听见惨叫，不料那边尴尬地沉默了片刻后，后出声的北斗喝住了愤愤的同伴，那人大约是童开阳手下的一个小头目，听声音都能听出肯定是一脸忍辱负重，说道：&ldquo原来是林先生，久仰大名，既然是先生，自然不会藏什么，有扰，咱们走！&rdquo 李妍没料到这反转，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不过片刻，脚步声渐渐远去，来势汹汹的北斗竟然撤走了。

李妍：&ldquo就&hellip&hellip就这么&hellip&hellip&rdquo 外面安静了好一会，随即，老夫子絮絮叨叨地维护了一会学童的秩序，又开始带着他们念经。

直到这时，刘有良才松了口气，将一直梗着的脖子重重靠在一边，他气如游丝说道：&ldquo曹仲昆早年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初掌政权时，手上沾了不少人命，可是江湖人的命沾便沾了，读书人的命却金贵多了，后来他年纪渐长，毕竟没有&lsquo焚书坑儒&rsquo的胆子，也怕遗臭万年，这些年便开恩科，扩国子监。

&rdquo &ldquo扩着扩着装不下了，&rdquo周翡站在一边接话道，&ldquo于是弄出了南北两个国子监，为了显示自己能兼听，南北国子监师生定期能上书奏表给旧都，这些书呆子有时咬起人来比御史台还厉害。

据说赵家人之所以仓皇南渡，便是老皇帝一意孤行动摇了朝中权贵与文臣的根基，有这前车之鉴，曹氏一直很小心，北斗名义是天子近卫，其实不过是办事的狗，未必敢在南国子监放肆&hellip&hellip对不对，刘大人？&rdquo 刘有良一手按着腰间的伤口，艰难地笑了一下，低声道：&ldquo不错，这老林先生虽不过一个小小真讲，名声却很大，他本是个老学究，办事说话糊里糊涂，有时甚至颠三倒四，实在不堪为官，偏偏运气极好，早年开私塾收学童，说来不过教些千字文之类识字开蒙的功课，不料经他开过蒙的，连续出了四五个一甲登科，连如今的祭酒大人都曾在他门下念过书，不少读书人家的孩子觉得由他老人家领着进门，将来必有大有文采，都快成本地一典故了。

&rdquo 李妍听得愣愣的。

周翡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ldquo稀奇什么？你以为你哥随便找个什么地方，都敢把你自己丢在这？&rdquo 李妍忽然说不出话来。

这几年，她见周翡的次数一只手能数过来，对周翡的印象仍然停留在那漫长的少女时光&mdash&mdash李妍记得，周翡走路的时候头也不抬，经常旁若无人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因此既不认路也不认人，每次逢年过节，她都一脸爱答不理地跟着李晟，倘或见了人，李晟叫人家什么，她就跟着叫什么&hellip&hellip甚至有一次不留神跟着李晟叫了大当家一声&ldquo姑姑&rdquo。

告诉周翡的秘密，永远不用担心她说出去，因为她根本不关心，听的时候就没听进去，头天跟她说的少女心事，扭头她就给忘得一干二净。

这样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是怎么变成如今这样天下南北事如数家珍的？ 李妍不会藏话，心里想什么，脸上能一目了然，周翡将碎遮往腰间一挂，双手抱在胸前，笑道：&ldquo这有什么，我刚下山的时候也什么都不想，没人带路就找不着北。

李婆婆比我还离谱，他办的那些破事我就不提了。

&rdquo 李妍闷闷地说道：&ldquo那后来你怎么找着北了呢？&rdquo 周翡顿了一下，目光在李妍脸上定定地落了片刻，随后说道：&ldquo因为给我带过路的人都不在身边了。

&rdquo 王老夫人、晨飞师兄、马吉利&hellip&hellip还有谢允。

周翡说完，飞快地收回目光，话音一转，接着对刘有良说道：&ldquo我知道童开阳或许会忌惮南国子监，只是我没料到他这么好打发，三言两语就走了。

倘若不是有什么阴谋，那便必定是有缘故了。

&rdquo 李妍立刻想起刘有良之前那句差点说出来的话，忙介绍道：&ldquo这是我姐，是我们大当家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南刀。

&rdquo刘有良不等李妍说完，便接道，&ldquo我知道，你在北斗中比在南边武林中出名，毕竟不是谁都敢在童开阳府上放火&hellip&hellip周姑娘确实缜密&mdash&mdash童开阳不敢，是因为如今南国子监祭酒是太子的亲舅，再正也没有的太子党&hellip&hellip至于童开阳为何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太子，咳&hellip&hellip&rdquo 他半合着眼，气喘吁吁地咳嗽了几声，说道：&ldquo因为曹仲昆死了。

&rdquo 周翡：&ldquo&hellip&hellip&rdquo 李妍：&ldquo&hellip&hellip&rdquo 隔着一堵墙的地方，老夫子齁着嗓子念到了&ldquo为万世开太平&rdquo，&ldquo平&rdquo字拖着三十里的长音，可谓一唱三叹，叫老旦听了也要甘拜下风。

而年久失修的圣人庙后院里，只剩了半条命的中年男子躺在地上，轻飘飘地放出了这个石破天惊的大消息。

别说李妍，连周翡都愣了。

&ldquo京城现如今正秘不发丧，这消息只有皇后、太子与我们几个正好在场的近卫知道。

太子想要趁此机会一举拔出端王在京的党羽，抢先继位登基，严令禁止将这消息传出，我们当时都被扣在宫里，有胆敢离开半步者，便以某犯罪论处。

&rdquo刘有良一摊手，&ldquo于是刘某&lsquo谋反&rsquo了。

&rdquo 李妍愣了半天，有些意外地说道：&ldquo难道你要将这消息告诉曹&hellip&hellip那个大胖子？&rdquo 周翡低声道：&ldquo李妍。

&rdquo 李妍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傻话了。

周翡走过来，拄着碎遮，半跪在刘有良面前，盯着他说道：&ldquo若只是一个消息，刘大人大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话传出来，实在不必这样大费周章。

&rdquo &ldquo不错，我早在旧都的时候就已经设法将消息传给行脚帮了，这会，令尊想必早已经收到了。

只是当时有些忘形，被小人陷害，否则不会那么容易被童开阳撞破。

&rdquo刘有良吃力地将手伸进怀里，摸了半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上面画着褪色的花草，像是个旧胭脂盒，&ldquo不过也无所谓，我本来也&hellip&hellip&rdquo 刘有良吃力地动了一下，喘得像个烂风箱，将那胭脂盒塞进了周翡手里：&ldquo此地凶险，姑娘虽然有南刀令名，带着我也是多有不便，就不要&hellip&hellip不要管我了，你将此物带回去与令尊，我心愿便了，死也&hellip&hellip&rdquo 周翡问道：&ldquo这是什么？&rdquo &ldquo是海天一色盟约。

&rdquo刘有良道。

周翡脸色蓦地一变。

便见刘有良急喘了几口气，又补充道：&ldquo不是&hellip&hellip咳，你们说的那个海天一色，你们争来抢去的那什么水波纹，我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它为何要沿用&lsquo海天一色&rsquo的名头&hellip&hellip当年旧都事变，一部分人走了，护送幼主南下，舍生取义，一部分人留下了，忍辱负重，都知道这一去一留间，或许终身都难以再见，我们便在临行时定下盟约，名为&lsquo海天一色&rsquo&hellip&hellip&rdquo 舍生的与苟活的，忍痛的与忍辱的，恰如秋水共长天一色。

&ldquo最后一个活着的人，要将这份盟约与名单送到南边，这样哪怕我们死得悄无声息，将来三尺汗青之上，也总有个公论。

可笑那风声鹤唳的童开阳，还以为这是什么要紧的机密，想从我手中拿到这份名单，好按图索骥，挨个清算呢。

&rdquo 周翡打开扫了一眼，即使她现如今颇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意思，名单上的很多人名对她来说仍然十分陌生，因为有些人大概终身没什么建树，未能像吴将军这样爬到高位，做出什么有用的事，只是无能为力地官居下品，在年复一年的疑惑与焦虑中悄无声息地老死，有些人则干脆卷入了别的事端中，在云谲波诡的北朝里，与无数淹没在蝇营狗苟、争权夺势的人一样，怀揣着一份压得很深的忠诚，死于不相干。

刘有良道：&ldquo我一路寻觅可托付之人，总算老天垂怜。

周姑娘，便仰仗你了。

&rdquo 李妍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周翡，又看了看刘有良&mdash&mdash章丘城已经戒严，这附近一带想必都已经被北斗的探子包围，带着这么个重伤的人，外有童开阳这种强敌，哪怕是周翡，恐怕也无能为力。

李妍很想拍着胸脯说一句&ldquo大叔你放心，我必能护你周全&rdquo，可她不能&mdash&mdash她就算自己愿意豁出去，也不能替大哥和姐姐豁出去，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周翡。

周翡没吭声，想了想，将那旧胭脂盒收进怀里，站起来冲外面喊了一声：&ldquo林老头儿，你念完经了吗？&rdquo 李妍：&ldquo&hellip&hellip&rdquo 只见门上一道紧闭的小门从里面推开，一个山羊胡子五短身材的老头一手扒拉开门上的蜘蛛网，扶着墙走出来，扯着公鸭嗓，指着周翡道：&ldquo放肆，不尊先长，没大没小！&rdquo 方才庙里闹哄哄的学童们已经走光了，老夫子拄着根拐棍一步一挪的走过来，他满头白发，看着足有古稀之年了，光是走这两步路便看得李妍提心吊胆，唯恐他一个大马趴把自己摔散架。

周翡不耐烦道：&ldquo我没吃你家米，又没读你家书，少在我这充大辈了，快来帮忙！&rdquo 林进用拐杖戳了她一下，山羊胡俏皮地翘了起来：&ldquo我是你师伯！&rdquo 周翡面无表情道：&ldquo你是谁师伯？我可没有一个和尚师父。

&rdquo 林进听了，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猥琐的笑容，披着老学究的皮，身体力行地表演了一番何为&ldquo道貌岸然&rdquo，说道：&ldquo早晚你得承认，嘿嘿。

&rdquo 李妍觉得自己看见了周翡额角的青筋，然后便见那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东西上前一步，好似捡起一片纸似的，避开刘有良的伤口，轻轻松松地抓起他的腰带，一把将那五大三粗的汉子扛在了肩头。

李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老夫子挤眉弄眼地冲她一笑道：&ldquo噫，这位小姑娘也十分俊俏，读过四书了不曾？五经喜欢念哪一篇？&rdquo &ldquo她喜欢《三字经》，&rdquo周翡冷冷地说道，&ldquo别废话，走！&rdquo 林进冲她瞪眼道：&ldquo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周丫头，你再学不会知书达理，可别想进我家门了。

&rdquo 由此可见，谢允那一身&ldquo贱意&rdquo绝非天生，也是有来历的。

周翡一横碎遮，怒道：&ldquo你做梦去吧！&rdquo 林进老猴子似的蹦蹦哒哒地躲开，哈哈一笑，扛着个震惊得找不着北的刘大统领，一个起落，倏地便不见了踪影。

李妍指着老夫子消失的方向：&ldquo他&hellip&hellip他&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一个前辈，人虽然猥琐了点，但还算靠得住，交给他可以放心。

&rdquo周翡顿了顿，看了李妍一眼，又道，&ldquo我就不等李婆婆了，你跟他说一声便是，我还有点事，过几日重阳回家。

路上小心点，回见。

&rdquo 李妍忙道：&ldquo哎，等&hellip&hellip&rdquo 可是周翡不等她开口，人影一闪，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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