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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杰在王子园的房子里点得通明。
他们找来一大堆蜡烛,插在雕花玻璃的架灯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在那间长套间客厅的嵌木地板上返映了出来。
所有的家具全搬到楼上楼梯口去,屋子四周放了许多轻便的长凳,那些人类文明的奇异附属品,因此屋内看去十分宽敞。
远远的角落里放了一架小钢琴,拿许多棕榈树围绕着,乐谱架上摊开一份坎辛登旋舞。
罗杰反对要有乐队。
他认为要乐队毫无道理;这笔费用他决计不出,所以完事大吉。
佛兰茜(她母亲多年前就被罗杰气出了老胃病,碰到这种事情早就睡了)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只好找一个吹喇叭的小伙子来和钢琴搭配;她把棕榈树布置得很巧妙,一个人粗心一点就会当作棕榈树里藏了有好几个乐师呢。
她下了决心要叫他们奏得多响的——一只喇叭只要狠命的吹,也还是很悦耳的。
用一句比较文雅的美国话来说,她总算是“捱过”了——为要铺排得时髦,同时顾到福尔赛家的高度节约原则,她不得不东拼西凑,现在呕心挖胆总算捱过这一关了。
她穿了一件金黄色的衣服,肩头镶上许多纱边,人虽则瘦削但是很神气。
她把一处一处都转到,一面戴上手套,一面四下顾盼。
她向雇来的男仆(罗杰家里是只用女佣的)吩咐酒。
福尔赛先生只预备把从惠特莱酒店买来的香槟酒拿出一打来,他可懂得吗?可是如果酒喝完了(按说是不会的,女客多数当然只是喝水),可是如果酒喝完了,他一定要尽力用渗香槟的果子酒来凑付。
她真不高兴跟一个男仆讲这类事情,太失身份;可是你把爹有什么办法呢?其实,罗杰虽则对于开跳舞会百般为难,可是,过一会就会下楼来,脸色红红的,额头鼓出来,就好象他是舞会的发起人似的;他会笑着脸,而且很可能把最美丽的女客带进餐室用夜餐;到了两点钟,当大家舞兴正浓的时候,他就会悄悄走到乐师面前,叫他们奏国歌1,自己走掉。
佛兰茜衷心希望他玩一会就倦了,一个人溜去睡觉。
有三四个知心女友,留下来预备参加舞会的,跟她在楼上一间平时不用的小屋子里吃了一点茶和冷鸡腿,都是匆匆开出来的;那几个男子都被送到欧斯代司的俱乐部里去开晚饭,这些人总得请他们饱啖一顿。
不迟不早刚好是九点钟的时候,史木尔太太一个人到了。
她满口替悌摩西道歉,说他不能来,却绝不提起海丝特姑太,原来海丝特姑太是在最后一分钟才推说她懒得来的。
佛兰茜招待得非常殷勤,请她坐在一张轻便凳子上,就走开了,剩下史木尔太太孤零零一个人穿着淡紫色缎子衣服——自从安姑太逝世之后,她还是第一次穿颜色衣服——噘着嘴坐在那里。
那些知心的女友这时从各人房间里出来,就象鬼使神差似的,各人1英国一切娱乐终了时都要奏国歌。
衣服的颜色都穿得不同,可是肩头和胸部全都镶上许多纱边——因为全都是一把骨头。
她们全被带到史木尔太太跟前见过礼。
每一个只跟她耽上分把钟就跑开,都挤在一起谈话,盘弄着手中的程序单,偷眼瞄着门口等待第一个男子出现。
接着来了尼古拉家的一群人,他们一向就是准时而到——据说在他们住的拉布罗克林那边就时行这个;紧跟在后面是欧斯代司和他的男朋友,没精打采的样子,而且有一股烟草气味。
这时佛兰茜的情人陆续来了三四个;是她事先逼着每一个人答应早到的。
这些人全都胡子剃得很光,举止活泼,一种很特别的活泼派头,是新近才侵入坎辛登把青年人过上的;他们相互之间毫不在意,领带都打得两头鼓了出来,一律的白背心和两边绣花的袜子。
全都在袖口里藏一块手绢。
他们愉快地走动着,每人都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象是特地跑来做一番大事业似的。
他们跳舞时脸上的表情远不是英国人跳舞时那副传统的庄严神气,而是满不在乎、风趣、和蔼;他们又跳又蹦,抱着各人的舞伴大转特转,对于音乐的拍子全然不管,认为不必那样迂阔。
他们看着其他跳舞的人时,脸上带一种轻快的蔑视表情——他们是“轻骑兵”是坎辛登舞场中身经百战的壮士——要指望看到正确的风度、言笑和舞步,只能在他们身上找到。
这下面涌到大批的客人;年长的监护人全被挤到迎着进门地方的墙边坐着,年轻活泼的在大房间里加进了那股跳舞的漩流。
男子很少,坐冷板凳的女子都显出一种特殊的可怜相,一副耐心而酸溜溜的微笑,那意思好象说:“唷,不!不要弄错我,我知道你不是来找我的。
这个我是简直不指望的!”佛兰茜时常会央求她的情人之一,或者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现在,你帮个忙,让我给你介绍平克小姐;人真是不错!”这样就把他带过去说“平克小姐—这位是加萨柯尔先生。
你能跟他跳个舞吗?”接着平克小姐勉强一笑,脸色微頳,回答说:“哦!我想可以的!”便遮着自己的空白纸片,在上面写上加萨柯尔的名字,就在他请求的第二次额外舞的地位热情地拼出他的名字。
可是当那小伙子叽咕一声太热了,走开去以后,她就又恢复原来的绝望的企盼,带着忍耐而酸溜溜的微笑。
那些做母亲的缓缓用扇子扇着脸,留神看着各人的女儿,而这些女儿的种种遭遇都可以在她们眼睛里望得出来。
至于这些母亲本人接连几个小时坐了下去,坐得腰痠背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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