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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分满分。
可是这次竟然有两组评委给盛慕槐的表演打了10分,其中还不包括她自己的师父。
不过打十分的两组评委看上去也挺惊讶的,应该是没有想到还有别人跟自己一样给出了完美的分数。
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盛慕槐的最终得分是9.99分,绝对的第一名。
盛慕槐在掌声中下台,换下一位选手上场。
凌胜楼关掉摄像机,关掉电视机,让屋子回归一片漆黑。
他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这样就能让回忆留的更长久一些。
“我看了上午的比赛,没有一个人9.99分,槐槐进决赛是妥了。
来来来,咱们一起祝贺槐槐和盛老师!”于学鹏举杯说。
盛春脸上都是温柔骄傲的笑,这种骄傲的感觉溢满了胸膛,比他当年自己当选了四小名伶之首还要多。
一大家子人在比赛结束后全部等在公用电话旁边,槐槐说过比完赛就会给他们打电话的。
果然,没有过多久,盛慕槐的电话就打来了。
她甜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与快乐:“爷爷,我进决赛了,我做到了!” 盛春才说了两句话,听筒就被于学鹏接过,接着在所有人手上传了一圈,所有人都在道贺,盛春就在一旁微笑着听他们一句又一句鼓励祝贺的话。
终于听筒又被传回了盛春的手里,盛慕槐说:“爷爷,这出剧是送给您的,我希望我没有让您失望。
”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慕槐,你师父叫我来找你,咱们一起去庆功宴。
”——是师兄。
“槐槐,你去吧,我也要回家歇息了。
”盛春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盛慕槐说:“好,回头再跟您打电话。
” 谢绝了留宿提议,盛春辞别了于学鹏一家,独自往家的方向走去。
夜风从四面八方挤向了他,走到一半,胸中忽然起了一种呕吐的欲望,并且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盛春只能匆匆找了一个墙角,将今晚吃得喝得全部吐了个干净。
他艰难地直起身,拿出一张手帕,将嘴角擦干净,才又继续往家里走。
这条平常并不十分远的路他走了许久许久,等进小房间的时候,脸颊手脚都已经凉透了。
“细思往事心犹恨,生把鸳鸯两下分。
终朝如醉还如病,苦依薰笼坐到明……”他一边哼着一边脱下外套。
盛春还记得第一次看这出戏是在1936年,和师兄一起去的。
戏台上程老板的身段和音色仍旧历历在目。
那时候两人还是未出科的小小子,没有名气,却有幸在后台见到了程老板,他十分亲切地鼓励了他们几句,把他们给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好。
时间过得真快。
他的视线又一次落在了槐槐送给他的礼物上。
那是一只淡蓝色的盒子,印着春笙社的图案,涂着师兄的笔墨,装着他过往辉煌。
他曾经决定不再打开那个盒子,可今天却像着了魔一样。
站在盒子前,看了上面的墨兰与竹笙几秒,终于轻轻把盖子揭开。
戏服,行头,都还是那样的光华璀璨。
一双苍老的手轻轻地,轻轻地抚摸过每一件头面。
盛春拿出那只颤巍巍的烂银色蝴蝶比在头上,年轻时那双人人称赞的大眼睛还是那样的深邃,可是岁月的沧桑已经彻底改变了脸上的纹路。
老头戴花,可真不正经。
他将蝴蝶放下,望向了轻柔薄软的雪白戏服。
他多想,多想,在死之前再彩唱一次啊。
这愿望被他压制了十来年,今天却如猛虎出笼,再也抑制不住。
他将坠了珍珠的披风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系在身上。
轻纱如四十年前的月光,笼罩着四十年后的名旦,真正物是人非。
盛春披着披风走到了镜子前,满含期待地一望,却被里面那个干瘦、枯槁、脸上一道疤的老头吓了一跳。
披着这件披风的人像一个鬼。
慌乱地离开镜子的范围,他把披风脱下来叠好,合上盖子,把往事重新又封装起来。
躺在床上盛春想,幸好没有再见师兄。
这个样子,最好谁都不要再见到。
*** 首都,庆功宴。
说是庆功宴,其实只是李韵笙,范玉薇,盛慕槐,和池世秋四个人去吃夜宵而已。
李韵笙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似乎很伤感,一边吃一边喝,一个人竟然喝了半瓶白酒。
连范玉薇都看不下去制止他:“老李,你这是怎么了,还真以为自己还年轻啊?快别喝了!” 李韵笙已经喝醉了,和平常沉稳严肃的样子大不相同,醉眼朦胧地问:“怎么没叫韵春来?他刚刚不是在台上表演吗?” “你瞧你喝得有多醉,哪里有辛韵春,刚才是新秀赛!”范玉薇让服务员拿一杯热茶和一条热毛巾来。
李韵笙抹了一把脸,停顿了几秒:“对,我记起来了,是慕槐在台上。
”他转过头,眼睛通红地看着盛慕槐说:“你演得真像他啊。
一招一式,太像了。
” “槐槐,世秋,你们先出去吧。
”范玉薇不想让小辈看到长辈失态的模样。
李韵笙却一抬手:“我没醉。
我今年六十五岁了,土都埋到这上头了——”他把手往脖子一比,轻声说:“难道我死之前都见不到他了吗?” 他看着盛慕槐,并没有流泪,却有比泪水还要沉重的东西盛在眼眶内。
盛慕槐觉得心脏闷痛起来——想起爷爷这些年的遭遇,和李韵笙这些年的找寻。
这对师兄弟何年何月才能再相逢?岁月做的错事,为什么要无辜的两个人来承担?她究竟能不能让他们两个人见面? 李韵笙不再说话,把热毛巾往脸上一敷,良久,长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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