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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我不怕你，我想要你(3/3)

慢地抬起了浸在海面下的手，却不是想握住我的手，而是想让我看清楚，我想握住的手究竟长什么模样。

我的呼吸一滞，连瞳孔都猛地收缩了一下。

银色的月光下，一串串水珠正从他的指间坠落，本该是一幅很温柔唯美的画面，但现在只会让人感觉到震撼和恐怖。

他的整个手掌都被蓝黑色的细密鳞片覆盖，看上去像金属一般冰冷坚硬。

手背上暴起五道筋络，凸显着可以摧毁一切的力量。

五指细长，指甲尖锐锋利，犹如五根钢针，很容易就能刺穿猎物的要害。

指间有相连的蹼，手掌完全张开时，几乎是正常人的两倍大。

客观地评价，与其说这是一只手，不如说这是一只猛兽的利爪。

我非常震惊，甚至本能地畏惧，但是，当我逃避地去看利爪的主人时，吴居蓝平静深邃的双眸，也正在细细观察我的反应。

我意识到我的任何一丝反应都有可能伤害到他，立即平静了下来。

我再次把目光投向他抬起在月光下的手，仔仔细细地看着。

再一次，我肯定这是一只可以撕碎一切的猛兽利爪，但是他那么小心翼翼，连靠近我都会怕吓到我，就算它是猛兽的利爪又如何？这只利爪根本不会伤害我！ 我凝视着他，固执、安静地伸着手。

我看清楚了我将要相握的手长什么样，我依旧确信&mdash&mdash我不怕你！我想要你！ 沉默地对峙。

终于，吴居蓝慢慢地把手伸向我，他的速度非常慢、非常慢，就好像唯恐我没有机会反悔和逃走。

当两人的指尖即将相触时，他停住了，还在给我反悔和逃走的最后机会。

我等得不耐烦起来，不管身前就是汪洋大海，使劲一探，抓向了他的手。

他一惊，尖锐的指甲猛地缩回了手指里。

我抓了个空，身子摇晃，眼看着就要摔下礁石，他握住了我的手，轻轻一撑，让我稳稳地趴在了礁石上。

我立即反握住了他的手，没有温暖柔软的感觉，而是冰冷的、坚硬的，一如我的想象。

我凝视着他，握着他的手，一点点用力，把他往我身边拉&mdash&mdash我想和你在一起，不害怕，不勉强，更不会后悔！ 他随着我的牵引，慢慢地游到了我身边。

我对他展颜而笑，他静静凝视着我的笑颜。

这一刻，我们眼里的光辉，令五十二年来最美的月色都暗淡了几分。

我趴在礁石上，吴居蓝浮在礁石旁的海水里，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我一直看着吴居蓝，直到看到吴居蓝都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微微垂下了眼帘。

我担心地问：&ldquo你不能说话是被那四个人伤到了吗？&rdquo 吴居蓝点点头，又摇摇头。

&ldquo一半是因为伤，一半是因为别的？&rdquo 吴居蓝点头。

我想了想说：&ldquo因为你变回了&hellip&hellip鱼身？&rdquo 吴居蓝微微一笑，似乎在表扬我聪明。

这又不难猜，他能下半身和人类不一样，舌头或气管那些发声器官和人类不一样不是很正常吗？ 我问：&ldquo上个月的月圆夜，你一整夜都消失不见，是不是因为&hellip&hellip和现在一样了？&rdquo 吴居蓝点头。

&ldquo哦&mdash&mdash那你是不是每个月的月圆之夜都会变回鱼身？&rdquo 吴居蓝点头。

&ldquo好神奇！&rdquo我难以想象两条腿变成一条尾巴，一条尾巴又变成两条腿的情景。

&ldquo你昨天晚上说腿突然抽筋不能动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rdquo 吴居蓝点头，指了指天上的月亮。

我明白了，五十二年来最异常的月亮引发了他身体的异常。

&ldquo你什么时候变回人身？月亮落下，太阳升起时吗？&rdquo我记得他上次应该是在日出后才出现的。

吴居蓝点头。

我看看天上的月亮，对他说：&ldquo我陪你一起等。

&rdquo 吴居蓝指指我的湿衣服，示意我先回去。

我摇头，&ldquo不要！我还没听到你亲口对我说&hellip&hellip反正我不回去，这会儿没有风，天气并不冷。

我身体很好，从小到大几乎没生过病，你不用担心。

&rdquo 我说着不冷，实际不仅冷，还很饿。

突然，我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袋巧克力，放在礁石上。

我一只手握着吴居蓝，舍不得放开，想只用另一只手撕开塑料纸袋，却显然有点困难。

吴居蓝的指尖从袋子上轻轻划过，塑料袋就裂开了。

我拿起一块，递到吴居蓝嘴边。

他愣了一下，微微张开嘴，用舌头把巧克力卷进了嘴里。

我心如擂鼓，咚咚地加速跳起来，却装作若无其事，拿起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感觉到指尖的濡湿，一块普通的巧克力被我吃出了千滋百味。

月亮渐渐西沉，吴居蓝指指不远处的峭壁，示意他要离开一会儿。

&ldquo是要&hellip&hellip变回双腿了吗？&rdquo我问。

吴居蓝点头。

虽然我很想陪着他，但这应该是一件很私密的事，就像人换内衣时，肯定不会喜欢有人旁观。

我轻声说：&ldquo我等你，你有事就&hellip&hellip随便发出点声音，或者拿石头丢我。

&rdquo 我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吴居蓝对我安抚地笑笑，倏的一下就无声无息地沉入了水底。

我努力往水下看，却什么都看不到。

吴居蓝在我面前一直速度非常缓慢，但显然他真实的速度是快若闪电。

海潮还没有完全落下，我所在的礁石又在大海的最里面，四周的水很深。

我克制着恐惧，手脚并用地站起来，向吴居蓝刚才指的山崖眺望着。

月亮落下、太阳还未升起的一刻，天地间十分黑暗。

我孤零零一人站在礁石上，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正觉得紧张害怕，就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歌声传来。

发音和旋律都很奇怪，完全听不懂在唱什么，可就是说不出的美妙动听。

天籁般的歌声，都不像是用耳朵去听见的，而是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都能听见，直接钻进身体，和灵魂共鸣。

是吴居蓝在唱歌！ 他猜到我会害怕，用歌声告诉我他就在我身边。

被爱护珍惜的感觉让我几乎落泪，心情变得安宁平静。

天空渐渐透出朦朦胧胧的光芒，将海面照亮。

我看到山崖下的海水有点泛红，想着今天的日出应该是红霞满天，十分好看。

可惜这边的海滩是朝西的，看得见日落，却看不到日出，我只能根据天亮的程度判断太阳是否升起了。

连绵不断的海浪声中，我突然发现，那美妙动听的歌声消失了，因为它太过温柔，离去时犹如朝云散、晨露逝，竟让人一时间没有察觉到。

我有点慌了，探着身子，手拢在嘴边，朝着山崖的方向，大声叫：&ldquo吴居蓝！&rdquo &ldquo我在。

&rdquo 声音就在我脚下，我惊喜地低头看去。

吴居蓝从海水里冉冉浮起，手一撑，翻坐到了礁石上。

我快速地扫了一眼，确定是两条腿，就不好意思再看，视线迅速上移。

他穿着湿漉漉的黑色短裤、白色T恤，正是前天晚上他失踪前穿的衣服，可是昨天晚上，他明明什么都没有穿。

看到我困惑地打量他的衣服，吴居蓝说：&ldquo我把衣服藏在了珊瑚洞里，要不然上岸前又得想办法去偷衣服。

&rdquo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滑稽打扮，不禁笑起来，&ldquo原来那些衣服是你偷的，难怪那么混搭呢！&rdquo &ldquo不过这次是匆忙间跳下海的，鞋子只剩下一只，手机也坏了。

&rdquo吴居蓝晃了晃两只还泡在海水里的脚，左脚光着，右脚趿着人字拖。

我看看凹凸难行的礁石滩，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他，&ldquo用这个包着脚，等回家后再去买双新鞋。

&rdquo 吴居蓝用我的外套包了个很利落的&ldquo贴脚鞋&rdquo，我怀疑他以前做过这事。

我担心地问：&ldquo你刚刚才&hellip&hellip走路不会有事吧？&rdquo &ldquo没事。

如果很长时间没来陆地上，需要适应一下，这次没事。

&rdquo吴居蓝站了起来，看上去一如常人，没有丝毫异样。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不大的礁石，显得有点局促。

突然间，我们好像得了失语症，谁都不说话，只是看着对方。

过了一会儿，我声音不大，却一字字很清晰地说：&ldquo我的心意没有变。

&rdquo 吴居蓝说：&ldquo你以后会后悔的。

&rdquo &ldquo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要我放弃，我会现在就后悔，而且你不是我，不要替我做判断。

&rdquo 吴居蓝沉默，不言也不动。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我脚尖动了动，往前蹭了一点，又往前蹭了一点，直到几乎贴站在了吴居蓝身前。

吴居蓝仍然不言也不动。

我湿淋淋地站在清凉的晨风中，也不知道究竟是心冷，还是身冷，我开始打哆嗦，越打越厉害，整个人抖得几乎像筛糠。

我声音颤抖地说：&ldquo吴居蓝，你答应了我、我的！&rdquo 吴居蓝不说话。

&ldquo吴居蓝，你、你&hellip&hellip是不是非要看着我快淹死了，才会来抱我？&rdquo &ldquo你太冷了，我们回去！&rdquo吴居蓝转身想走。

我毫不犹豫地向着大海跳了下去，人都已经到了半空，吴居蓝跃起，快若闪电地抱住我，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稳稳地落回到了礁石上。

他刚想放手，我说：&ldquo我还会跳的！但你可以选择不救，让我淹死好了！&rdquo 吴居蓝被我气笑了，&ldquo沈螺，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这么脸皮厚的女人！&rdquo &ldquo现在见到了，也不晚！&rdquo 吴居蓝冷冰冰地说：&ldquo可惜，从来只有我威胁别人，没有别人威胁我！你想跳就跳吧，反正淹死的是你，不是我！&rdquo吴居蓝放开了我，转身就走。

我盯着他背影看了一瞬，转身就跳进了海里。

虽然往下跳时，我已经给自己做了各种心理准备，可我对水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身体刚入水，就不受控制地开始痉挛，像块石头般沉向海底。

幸亏吴居蓝在我落水的一瞬就跳了下来，动作迅疾地抓住了我，带着我浮出水面，跃到了礁石上。

我趴在他的胳膊上，一边咳嗽，一边说：&ldquo你以前&hellip&hellip不接受威胁，是因为你没有把那个人放到心里。

可惜，你现在把我放进了心里，就只能接受我的威胁了！&rdquo 吴居蓝沉默不语，没有否认，也没有再试图放开我。

我喃喃说：&ldquo我知道前面的路很艰难，也许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但是，至少这一刻，请让我知道你的心意。

我只想知道，我没有感觉错，你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

&rdquo 碧海蓝天间，初升的朝阳下，吴居蓝第一次把我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双臂越收越紧，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肋骨都觉得痛，却让我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了他对我的感情，我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我觉得，他不是只有一点点喜欢我，而是很多很多，就像白雪皑皑的山峰，虽然表面全是坚冰，可在地底深处，翻涌的却是滚烫的岩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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