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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
我的手微微颤抖,我感觉到了我兄弟上官雄的体温。
“我在哪里?”我说。
“野战军医院。
”上官雄答。
“你没事吧?” “没事,一点伤都没有。
” “洪大武呢?” “他没有你的运气好,牺牲了!” “他是一条汉子!” “是个好同志!他死前还经常在我面前说,要和你比试枪法,他不服你!” “我知道!孙团长呢?” “他和你一样,受了重伤,在另外一个病房里躺着呢,他应该没事了,你放心。
” “我的刀呢?” “给你收着呢,我还记着胡三德师傅的话,刀在人在!” “刀在人在!” “……” 和上官雄说话时,我一直闭着眼睛。
上官雄后来感觉到了什么,他扭头对流泪的章文晴说:“文晴,土狗没事了,你先出去吧,看能不能弄点鸡汤什么的,给土狗补充点营养。
” 章文晴也十分知趣,听了上官雄的话后就走了。
走时,还和我说了一句话:“麻子,你好好养伤。
”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睁开了眼睛,和上官雄对视着。
他的眼睛里流动着复杂的波光,有负疚,有感激,有温情,有焦虑……就是没有居高临下的威严,这是我的目光能够和他的眼睛对视的最起码的基础。
他的手还握着我的手,还在温暖着我。
我们就那样默默地对视着,良久。
4 不久,上官雄带着部队南下了。
他走时没有来和我告别,只是让他的新警卫员给我送来了一箱猪肉罐头和我的那把鬼头刀,我知道,那一定是双堆集战事中缴获的战利品。
大王庄那一仗,我浑身上下受了十多处伤,最厉害的就是我替上官雄挨的那一刺刀,如果那插进我胸膛的刺刀偏离了心脏半公分,我当场就去见阎王了。
我们一个大病房里住着十几个伤病员,臭气熏天。
我们这些伤病员都来自各个部队,其他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当上官雄的警卫员把那一箱猪肉罐头搬进来放在我病床边上时,那些伤病员的目光就黏在了罐头箱子上面。
那时候的物质十分奇缺,我们重伤员喝的都是稀得可以见底的小米粥,不要说罐头了。
他们开始了窃窃私语。
“这个满脸麻子的老兵是什么人呀,还有人给他送猪肉罐头,奶奶的,来头不小呀,一送就送一箱!” “是呀,他怎么能搞特殊化,我们营长躺在病床上也没有人送罐头!” “靠,不要说营长了,三号病房躺着的那个老虎团的团长也没这个待遇呀!见鬼了!” “这个家伙可能是来看他的那个当官的大舅子吧!”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我侧过脸,沙哑着嗓子朝那伤病员大吼道:“你他娘的才是大舅子!” 我吼完就剧烈咳嗽起来,伤口被扯得无比疼痛,血一个劲地往脑门子里冒。
这时,走进来一个矮个子大眼睛的小护士,她威风凛凛声音洪亮地说:“你们吵什么吵,是不是吃得太饱了!”那些伤病员见到他就像耗子见到了猫,一个个老实下来,这个小护士叫朱秀玲,她虽然个子矮小,脾气可大了,而且有让伤病员们服帖的一套,这些在枪林弹雨里出生入死的兵油子也怕他三分。
张秀玲走到我身边,对我说:“你也是的,自己的伤明明那么重,还吼叫什么呀!你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伤愈出院,还是老实点静养吧!那么多刺刀捅进你身体你都受得了,病友们说你几句就受不了了!” 说实在话,我讨厌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娘们! 好男不和女斗,我闭上了眼睛,尽量的让自己平静下来,我要让自己的伤尽快好起来,离开这个鬼地方,我难以忍受医院的味道! 朱秀玲的目光落在了那箱猪肉罐头上面:“哟,还真搞特殊化呀,怪不得脾气那么大!” 我无语,根本就不想搭理她。
那些伤病员听了朱秀玲的话后,一个个鬼鬼地窃笑起来,那种笑让我听起来是那么的猥琐。
我压抑着内心熊熊燃烧的烈火,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火气会如此之大。
在战场上,这些人都是我同一战壕里的弟兄!朱秀玲说完,就走出了病房。
疼痛和莫名其妙的愤怒让我的脸扭曲,也许大家见我如此痛苦状,也就不说什么了,病房寂静下来。
送饭的人来后,我留下了两罐猪肉罐头,其他全部让他拿走了,我说把罐头全部打开,烩一锅菜,晚饭时分给大家吃了吧,留在这里也是祸害。
我这个举动,让同病房的伤病员目瞪口呆。
他们也对我刮目相看,没有再说我什么,而且对我也关心起来。
他们总想从我嘴巴里得到些什么,可我沉默寡言,根本就不想说话,让他们毫无办法。
我越是沉默寡言,他们就越对我感兴趣,仿佛我是一个巨大的秘密,就在我后来离开越战军医院,他们送我时,目光里还在我身上探索着什么,那种没有满足的好奇心似乎要跟着我一起走。
孙德彪团长因为他的职务,一个人住一个房间。
他的伤比我好得快,我还没有能够下地,他就已经可以到医院外面的院子里散步了。
他刚刚下床,就嚷嚷着问护士:“李麻子住那个病房?”护士反问他:“首长,那个李麻子呀?”他比划着说:“就是那个满脸麻子,右耳缺了半个的李麻子呀!”护士说:“首长,他不叫李麻子,他在医院里登记的名字叫李土狗!”孙德彪不耐烦了:“什么李土狗的李麻子的,都一样,只要他在就行了,赶快告诉我,麻子在哪个病房?”护士这才说:“在六号病房。
”孙德彪嘟囔道:“早不告诉我得了,还绕那么一大圈弯子!”他嘟囔着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来到了我的病房里。
护士朱秀玲正在给我屁股上打针。
孙德彪走进病房就大声说:“麻子,你在这里啊,我可想死你了!你没事吧,我还等着你小子来看我呢!哈哈,还是我先来看你了!” 朱秀玲的眼睛盯着我的屁股,嘴巴却不饶人:“谁在那里大喊大叫呀,叫驴似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孙德彪气得吹胡子瞪眼:“小丫头片子,反了你!” 朱秀玲打完针转过身,瞪起那双大眼睛,双手叉腰:“你说谁是小丫头片子!” 孙德彪厉声说:“就说你呢!臭丫头片子!” 朱秀玲丝毫不示弱:“你是大叫驴!” 孙德彪什么时候被人如此顶撞过呀,他气得举起了手中的拐杖:“老子揍你!” 朱秀玲还真不是个善茬,她用手指着自己的头说:“打呀,往这里打呀,一个打老爷们的,欺负个女人算什么英雄,你要是真英雄,把气撒在国民党反动派头上呀!在我面前逞什么能!你有种就打呀,把我打死得了!” 孙德彪气德浑身发抖,手中举起的拐杖也在抖动,就是落不下去。
孙德彪说:“你,你,你——” 要不是那个胖护士长赶过来把朱秀玲轰走,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呢。
朱秀玲气呼呼地走了之后,胖护士长赔着笑脸对孙德彪说:“首长,你消消气,这丫头不懂事,我处分她!” 孙德彪大声说:“一个小丫头片子,没大没小的,无法无天了!要不是看她是个小丫头片子,我一枪蹦了她!你回去要好好教育她,我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受了伤还要在医院里受这等鸟气,谁他妈的受得了哇!得让你们院长好好整顿整顿,这样下去,伤病员能有好心情吗,没有好心情哪能安心养伤,伤好不了,怎么归队参加战斗!这个问题不是一般的严重!” 胖护士点头哈腰:“首长批评得对,我一定好好批评教育她,让她在全院作检查,我一定向院领导反映,搞好整顿工作。
首长,你消消气呀,气坏了身体我们担当不起呀!首长,你不是希望早日上战场吗,所以不能生气的哟,您不是说了嘛,心情好伤才好得快,您应该快快乐乐的才是!” 孙德彪被胖护士说得没有了脾气,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去吧,没事了!” 胖护士笑着走出了病房的门。
孙德彪走到我面前,笑着问我:“麻子,你怎么样了?” 我说:“没什么大问题了,慢养吧!” 孙德彪感叹道:“麻子,你小子命大呀,换了别人,九条命都没有了!我从来不会看错人的,自打看到你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你是个英雄!你知道吗,要不是上官旅长,你也没命了。
打完仗后,是他把你从死人堆里翻出来,背到野战医院的,你当时都没气了,医生也说你死了,没法抢救了。
上官旅长用枪指着医生的脑门,吼叫啊,说如果不把你救活,就一枪蹦了那医生。
那阵式,我可从来没有见过。
结果,你小子突然就有气了,你救了那医生的一条命呀!如果你当时要是真死了,我敢打包票,上官旅长会一枪蹦了那个医生的!把那可怜的医生吓得不轻呀!你小子就是命大,和我一样,命大!” 他在说话的时候,能够下床走动的伤病员都走过来,围在他的身边,听他讲话,不能走动的人,也在病床上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他的一句话,就连那两个一直哼哼唧唧的重伤员,也停止了呻吟。
我对大家说:“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大家都摇头。
我说:“他就是咱们旅大名鼎鼎的老虎团团长孙德彪哇!” 大家嗷嗷叫起来,使劲地鼓起了掌。
这个时候,我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两盒罐头,递给孙德彪说:“孙团长,这是上官旅长给您的。
” 5 在野战医院住院的那段时光,是我多年来最清闲的时光。
除了身体的疼痛,衣食无忧,还可以和孙德彪团长在一起,听他讲很多故事,偶尔还偷偷喝点小酒,过过瘾。
孙德彪喝完酒之后,就眼泪汪汪的心痛他那么多在大王庄战死的兄弟,挨个地说那些兄弟们的好处,说他们的英雄故事,也说他们的弱点和干过的坏事。
我喝酒后就特别的想念冯秋兰。
躺在病床上,心里会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火苗,欲望的火苗。
很奇怪的,自从我的命根子被打掉后,我就不敢往女人身上想,尽管偶尔也会产生是男人都有的那种欲望,但都被我自卑和悲愤的情绪掐灭了。
我男人的欲望会在野战医院死灰复燃,这是我怎么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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