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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是不存在的,一切宗教,都是统治阶级编造出来的麻痹人民的精神工具!”口号平息后,那个小女孩儿大声说。
“这种看法是片面的。
”叶哲泰平静地说。
恼羞成怒的小红卫兵立刻做出了判断,对于眼前这个危险的敌人,一切语言都无意义了。
她抡起皮带冲上去,她的三个小同志立刻跟上,叶哲泰的个子很高,这四个十四岁的女孩儿只能朝上抡皮带才能打到他那不肯低下的头,在开始的几下打击后,他头上能起一定保护作用的铁高帽被打掉了,接下来带铜扣的宽皮带如雨点般打在他的头上和身上――他终于倒下了,这鼓舞了小红卫兵们,她们更加投入地继续着这“崇高”的战斗,她们在为信念而战,为理想而战,她们为历史给予自己的光辉使命所陶醉,为自己的英勇而自豪…… “最高指示:要文斗不要武斗!”叶哲泰的两名学生终于下定了决心,喊出了这句话,两人同时冲过去,拉开了已处于半疯狂状态的四个小女孩儿。
但已经晚了,物理学家静静地躺在地上,半睁的双眼看着从他的头颅上流出的血迹,疯狂的会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那条血迹是唯一在动的东西,它像一条红蛇缓慢地蜿蜒爬行着,到达台沿后一滴滴地滴在下面一个空箱子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像渐行渐远的脚步。
一阵怪笑声打破了寂静,这声音是精神已彻底崩溃的绍琳发出的,听起来十分恐怖。
人们开始离去,最后发展成一场大溃逃,每个人想都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会场很快空了下来,只剩下一个姑娘站在台下。
她是叶哲泰的女儿叶文洁。
当那四个女孩儿施暴夺去父亲生命时,她曾想冲上台去,但身边的两名老校工死死抓住她,并在耳边低声告诉她别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当时会场已经处于彻底的癫狂,她的出现只会引出更多的暴徒。
她曾声嘶力竭地哭叫,但声音淹没在会场上疯狂的口号和助威声中,当一切寂静下来时,她自己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只是凝视台上父亲已没有生命的躯体,那没有哭出和喊出的东西在她的血液中弥漫、溶解,将伴她一生。
人群散去后,她站在那里,身体和四肢仍保持着老校工抓着她时的姿态,一动不动,像石化了一般。
过了好久,她才将悬空的手臂放下来,缓缓起身走上台,坐在父亲的遗体边,握起他的一只已凉下来的手,两眼失神地看着远方。
当遗体要被抬走时,叶文洁从衣袋中拿出一样东西放到父亲的那只手中,那是父亲的烟斗。
文洁默默地离开了已经空无一人一片狼藉的操场,走上回家的路。
当她走到教工宿舍楼下时,听到了从二楼自家窗口传出的一阵阵痴笑声,这声音是那个她曾叫做妈妈的女人发出的。
文洁默默地转身走去,任双脚将她带向别处。
她最后发现自己来到了阮雯的家门前,在大学四年中,阮老师一直是她的班主任,也是她最亲密的朋友。
在叶文洁读天体物理专业研究生的两年里,再到后来停课闹革命至今,阮老师一直是她除父亲外最亲近的人。
阮雯曾留学剑桥,她的家曾对叶文洁充满了吸引力,那里有许多从欧洲带回来的精致的书籍、油画和唱片,一架钢琴;还有一排放在精致小木架上的欧式烟斗,父亲那只就是她送的,这些烟斗有地中海石楠根的,有土耳其海泡石的,每一个都仿佛浸透了曾将它们拿在手中和含在嘴里深思的那个男人的智慧,但阮雯从未提起过他。
这个雅致温暖的小世界成为文洁逃避尘世风暴的港湾。
但那是阮雯的家被抄之前的事,她在运动中受到的冲击和文洁父亲一样重,在批斗会上,红卫兵把高跟鞋挂到她脖子上,用口红在她的脸上划出许多道子,以展示她那腐朽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叶文洁推开阮雯的家门,发现抄家后混乱的房间变得整洁了,那几幅被撕的油画又贴糊好挂在墙上,歪倒的钢琴也端正地立在原位,虽然已被砸坏不能弹了,但还是擦得很干净,残存的几本精装书籍也被整齐地放回书架上……阮雯端坐在写字台前的那把转椅上,安详地闭着双眼。
叶文洁站在她身边,摸摸她的额头、脸和手,都是冰凉的,其实文洁在进门后就注意到了写字台上倒放着的那个已空的安眠药瓶。
她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去,悲伤已感觉不到了,她现在就像一台盖革计数仪,当置身于超量的辐射中时,反而不再有任何反应,没有声响,读数为零。
但当她就要出门时,还是回过头来最后看了阮雯一眼,她发现阮老师很好地上了妆,她抹了口红,也穿上了高跟鞋。
02.寂静的春天 两年以后,大兴安岭。
“顺山倒咧――” 随着这声嘹亮的号子,一棵如巴特农神庙的巨柱般高大的落叶松轰然倒下,叶文洁感到大地抖动了一下。
她拿起斧头和短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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