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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柔软似水 可我的心 却因你带来的波浪,深深震荡着 于是我想你的心,是坚定的只为了你的柔软,跳动 跳动中抖落的字句,洒在白纸上红的字,蓝的字,然后黑的字 于是白纸 像是一群乌鸦,在没有月亮的夜里飞行 耳内呜呜作响,又经过一个隧道了。
苗栗到台中的山线路段,山洞特别多,当初的工程人员,一定很辛苦。
车内虽明亮,窗外则是完全漆黑一片。
就像这第六根烟上所说的,“一群乌鸦在没有月亮的夜里飞行”。
我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好烫。
也好,把这杯水当做暖炉,温暖一下手掌。
车内的人还是很多,我只能勉强站在这里。
回忆是件沉重的事,跟思念一样,也是有重量的。
回忆是时间的函数,但时间的方向永远朝后,回忆的方向却一定往前。
两者都只有一个方向,但方向却相反。
我算是个念旧的人吧。
身边常会留下一些小东西,来记录过去某段岁月里的某些心情。
最特别的,大概是明菁送我的那株檞寄生。
柏森曾问我:“留这些东西,不会占空间吗?” “应该不会。
因为最占空间的,是记忆。
” 所有收留过的东西,都可以轻易抛弃。
唯独记忆这东西,不仅无法抛弃,还会随着时间的增加,不断累积。
而新记忆与旧记忆间,也会彼此相加互乘,产生庞大的天文数字。
就像对于檞寄生的记忆,总会让我涌上一股莫名的悲哀,与自责。
我觉得头很重,双脚无法负担这种重量,于是蹲了下来。
直到那杯热水变凉。
我喝完水,再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毕竟还有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
坐车无聊时的最大天敌,就是有个可以聊天解闷的伴。
只可惜我现在是孤身一人。
那天爬完山,回到台南的车程也是约三个小时。
我跟明菁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台南就到了。
其实回程时,男女还得再抽一次卡片。
“你喜欢林明菁吗?”柏森偷偷问我。
“她人不错啊。
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干吗?” 柏森没回答,只是把我手上的21张卡片全拿去。
他找出杨过那一张,塞进我口袋。
然后叫我把剩下的20张卡片给班上男生抽。
他还是拿21张写女人名字的卡片给中文系女生抽。
没想到明菁竟然又抽到小龙女。
这次柏森抽到的是唐高宗李治,结果孙樱抽到武则天。
柏森惊吓过度,抱着我肩膀,痛哭失声。
“过儿,我们真是有缘。
姑姑心里很高兴。
” 明菁看起来非常开心。
“哦。
” 我不敢搭腔。
回到台南,我、明菁、柏森和孙樱,先在成大附近吃夜宵。
11点半快到时,我和柏森再送她们回宿舍。
11点半是胜九舍关门的时间,那时总有一群男女在胜九门口依依不舍。
然后会有个欧巴桑拿着石块敲击铁门,提醒女孩们关门的时候到了。
一面敲一面将门由左而右慢慢拉上。
明菁说胜九舍的女生都管那种敲击声叫丧钟。
胜九舍的大门是栅栏式的铁门,门下有转轮,方便铁门开关。
即使铁门拉上后,隔着栅栏,门内门外的人还是可以互望。
所以常有些热恋中的男女,在关上铁门后,仍然穿过栅栏紧握彼此的手。
有的女孩甚至还会激动地跪下,嘤嘤哭泣。
很像是探监的感觉。
以前我和柏森常常在11点半来胜九,看这种免费的戏。
丧钟刚开始敲时,明菁和孙樱跟我们挥手告别,准备上楼。
“中文系三年级的孙樱同学啊!请你不要走得那么急啊!”柏森突然高声喊叫,我吓了一跳。
明菁她们也停下脚步,回头。
“孙樱同学啊!以你的姿色,即使是潘金莲,也有所不及啊!” “无聊!”孙樱骂了一声,然后拉着明菁的手,转身快步上楼。
“孙樱同学啊!你的倩影已经深植在我脑海啊!我有句话一定要说啊!”柏森好像在演话剧,大声地念着对白。
“不听!不听!”依稀可以听到孙樱从宿舍里传来的声音。
“这句话只有三个字啊!只是三个紧紧牵动我内心的字啊!” “……,……” 听不清楚孙樱说什么。
“孙樱同学啊!只是三个字啊!请你听我倾诉啊!” “孙樱同学啊!如果我今晚不说出这三个字,我一定会失眠啊!” “孙樱同学啊!我好不容易有勇气啊!我一定要向你表白啊!” “孙樱同学啊!我要让全胜九舍的人都听到这三个字啊!那就是……” “柏森!”我非常紧张地出声制止。
旁观的男女也都竖起耳朵,准备听柏森说出这令人脸红心跳的三个字。
“早——点——睡——”柏森双手圈在嘴边,大声而清楚地说出这三个字。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
“啪”的一声,四楼某个房间的窗子突然打开。
“去死!”孙樱狠狠地丢出一件东西,我们闪了一下,往地上看,是只鞋子。
我捡起鞋子,拉走朝四楼比着“V”手势的柏森,赶紧逃离现场。
回到家楼下,爬楼梯上楼时,我骂柏森:“你真是无聊,你不会觉得丢脸吗?” “不会啊,没人知道我是谁。
倒是孙樱会变得很有名。
” “你干吗捉弄她?” “没啊,开个玩笑而已。
改天再跟她道歉好了。
” “对了,你为什么把杨过塞给我?” “帮你啊,笨。
我看你跟林明菁好像很投缘。
” “那你怎么让她抽到小龙女?” “这很简单。
一般人抽签时,都会从中间抽,了不起抽第一张。
所以我把小龙女藏在最下面,剩下最后两张时,再让她抽。
” “那还是只有一半的几率啊。
” “本来几率只有一半,但我左手随时准备着。
如果她抽到小龙女就没事。
如果不是,我左手会用力,她抽不走就会换抽小龙女那张了。
” “你说什么!”我们开门回家时,秀枝学姐似乎在咆哮。
“我说你的内衣不要一次洗那么多件,这样阳台好像是菜瓜棚哦。
” 子尧兄慢条斯理地回答。
“你竟敢说我的胸罩像菜瓜!”“是很像啊。
尤其是挂了这么多件,确实很像在阳台上种菜瓜啊。
” “你……” “菜虫,你回来正好。
你来劝劝秀枝学姐……”子尧兄话还没说完,秀枝学姐声音更大了。
“跟你讲过很多遍了,不要叫我学姐。
你大我好几岁,我担待不起!” “可是你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年纪啊。
” “你再说一遍!” “秀枝学姐,两天不见,你依然靓丽如昔啊!” 柏森见苗头不对,赶快转移话题。
“子尧兄,我从山上带了两颗石头给你。
你看看……” 我负责让子尧兄不要再讲错话。
秀枝学姐气鼓鼓地回房,子尧兄还是一脸茫然。
我把从山上溪流边捡来的两颗暗褐色椭圆形石头,送给子尧兄。
柏森也拿给子尧兄一颗石头,是黑色的三角形。
因为子尧兄有收集石头的嗜好。
子尧兄说了声谢谢,我们三人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隔天上完课回来,走进客厅,我竟然看到明菁坐在椅子上看电视。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很讶异。
“呜……”明菁假哭了几声,“学姐,你室友不欢迎我哦。
” “谁那么大胆!”秀枝学姐走出房门,看着我,“菜虫,你敢不欢迎我直属学妹?” “啊?秀枝学姐,你是她的直属学姐?” “正是。
你为什么欺负她?” “没啊。
我只是好奇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已。
” “那就好。
我这个学妹可是才貌双全、色艺兼备哦,不可以欺负她。
”秀枝学姐说完后,又进了房间。
“我没骗你吧。
”明菁耸耸肩,“我直属学姐总是这么形容我。
”我伸手从明菁递过来的饼干盒里,挑出一包饼干。
“没想到你住这里。
”明菁环顾一下四周,“这地方不错哟。
”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又问一次。
“学姐说你住这里,所以我就过来找你呀。
过儿,你要赶姑姑走吗?” “不要胡说。
”我也坐了下来,开始吃饼干,陪她看电视。
“你找我有事吗?”过了一会,我说。
“过儿,”明菁的视线没离开电视,伸出左手到我面前,“给我。
”我把刚拆开的饼干包装纸,放在她摊开的左手掌上。
“不是这个啦!” “不然你要我给你什么?” “鞋子呀。
” “鞋子?”我看了一下她的脚,她穿着我们的室内拖鞋。
我再探头往外面的阳台上看,多了一双陌生的绿色凉鞋。
我走到阳台,拿起那双绿色凉鞋,然后回到客厅,放在她脚边。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我很纳闷。
明菁把视线从电视机移到我身上,再看看我放在地上的鞋子。
“过儿……”明菁突然一直笑,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
“你怎么了?” “我是指你昨晚捡的鞋子,那是我的。
我是来拿鞋子的。
” “哦。
你怎么不讲清楚。
” “孙樱怎么会丢出你的鞋子呢?”我拿出昨晚捡的鞋子,还给明菁。
“她气坏了。
随手一抓,就拿到我的鞋子。
想也没想,就往下砸了。
” “她还好吗?” “不好。
她到今天还在生气。
” “真的吗?” “嗯。
尤其是看到今天宿舍公布栏上贴的公告后,她气哭了。
” “什么公告?”“不知道是谁贴的,上面写着:仿佛七夕鹊桥会,恰似孔雀东南飞。
奈何一句我爱你,竟然变为早点睡。
” “柏森只是开玩笑,没有恶意的。
” “不可以随便跟女孩子开这种玩笑哦,这样女孩子会很伤心的。
” “柏森说他会跟孙樱道歉。
柏森其实人很好的。
” “嗯。
难怪孙樱说李柏森很坏,而你就好得多。
所以她叫我要……”明菁突然闭口,不再继续讲。
“叫你要怎样?” “这间房子真是宽敞。
” “孙樱叫你要怎样?” “这包饼干实在好吃。
” “孙樱到底叫你要怎样?” “这台电视画质不错。
” “孙樱到底是叫你要怎样呢?” “过儿!你比李柏森还坏。
” 我搔搔头,完全不知道明菁在说什么。
明菁继续看电视,过了约莫10分钟,她才开口: “过儿,你要听清楚哦。
孙樱讲了两个字,我只说一遍。
” “好。
”我非常专注。
“第一个字,衣服破了要找什么来缝呢?” “针啊。
” “第二个字,衣服脏了要怎么办呢?” “洗啊。
” “我说完了。
” “针洗?” 明菁不搭腔了。
“哦。
原来是‘珍惜’。
” 明菁没回答,吃了一口饼干。
“可是孙樱干吗叫你要珍惜呢?” 明菁吃了第二口饼干。
“孙樱到底叫你要珍惜什么呢?” 明菁吃了第三口饼干。
“珍惜是动词啊,没有名词的话,怎么知道要珍惜什么?” “学姐!你室友又在欺负我了!” 明菁突然大叫。
“菜虫!”秀枝学姐又走出房门。
“学姐饶命,她是开玩笑的。
”我用手肘推了推明菁,“对吧?” “你只要不再继续问,那我就是开玩笑的。
”明菁小声说。
我猛点头。
“学姐,我跟他闹着玩的。
”明菁笑得很天真。
“嗯。
明菁,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秀枝学姐顺便问我: “菜虫,要不要一起吃?” “不用了。
我等柏森。
” 吃晚饭时,我跟柏森提起孙樱气哭的事,他很自责。
所以他提议下礼拜的圣诞夜,在顶楼阳台烤肉,请孙樱她们过来玩。
“你应该单独请她吃饭或看电影啊,干吗拖我们下水?” “人多比较热闹啊。
而且也可以替你和林明菁制造机会。
” “不用吧。
我跟林明菁之间没什么的。
” “菜虫。
”柏森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以后就知道了。
” 圣诞夜当晚,天气晴朗而凉爽,很舒适。
我和柏森拉了条延长线,从五楼到顶楼阳台,点亮了几盏灯。
秀枝学姐负责采买,买了一堆吃的东西,几乎可以吃到明年。
柏森拜托子尧兄少开口,免得秀枝学姐一怒之下抓他来烤。
然后我们再搬了几张桌椅到阳台上。
七点左右,明菁和孙樱来了。
明菁看来很高兴,孙樱则拉长了脸。
不过当柏森送个小礼物给孙樱时,她的脸就松回去了。
我们六个人一边烤肉一边聊天,倒也颇为惬意。
当大家都吃得差不多饱时,子尧兄还清唱了他的成名曲“红豆词”。
“没想到你还挺会唱歌的。
”秀枝学姐瞄了一眼子尧兄。
子尧兄很兴奋,又继续唱了几首。
然后他们竟然开始讨论起歌曲和唱歌这件事情。
柏森刻意地一直陪孙樱说话,可以看出他真的对那个玩笑很内疚。
明菁玩了一下木炭的余烬后,指着隔壁栋的阳台问我: “过儿,可以到那边去看看吗?” 我点点头。
隔壁的阳台种了很多花草,跟我们这边阳台的空旷,呈明显的对比。
两个阳台间,只隔了一道约一米二高的墙。
“爬墙没问题吧?”我问。
“这种高度难不倒我的。
” “嗯。
结婚前爬爬墙可以,结婚后就别爬了。
” “过儿。
你嘴巴好坏,竟然把我比喻成红杏。
” 我和明菁翻过墙,轻声落地。
楼下是那对常摔碗盘的夫妇,脾气应该不好,没必要再刺激他们。
她一样一样叫出花草的名称,我只是一直点头,因为我都不懂。
“你好像很喜欢花花草草?” “嗯,我很喜欢大自然。
我希望以后住在一大片绿色的草原中。
”明菁张开双臂,试着在空中画出很大很大的感觉。
然后问我:“过儿,你呢?” “我在大自然里长大,都市的水泥丛林对我来说,反而新鲜。
” “你很特别。
”明菁笑了笑。
“过儿,谢谢你们今天的招待。
”明菁靠着阳台的栏杆,眺望着夜景,转过头来跟我说。
“别客气。
”我也靠着栏杆,在她身旁。
明菁嘴里轻哼着歌,偶尔抬头看看夜空。
“这里很静又很美,不介意我以后常来玩吧?” “欢迎都来不及。
”明菁歪着头注视着我,笑着说:“过儿,你在说客套话哦。
” 我也笑了笑:“我是真的欢迎你来。
” “对了,我送你一样东西。
你在这里等我哦。
”明菁翻过墙去拿了一样东西,要回来时,先把东西搁在墙上,再翻过来。
很像朱自清的散文《背影》中,描述他爹在月台爬上爬下买橘子的情景。
如果她真的拿橘子给我,那我以后就会改叫她为爹,而不是姑姑了。
“喏,送你的。
”她也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活像《背影》的形容。
那是一株绿色植物,有特殊的叉状分枝。
叶子对生,像是童玩中的竹蜻蜓。
果实小巧,带点黏性。
“这是什么?” “檞寄生。
” 虽然我已是第二次看到檞寄生,但上次离得远,无法看清楚。
我看着手里的檞寄生,有一股说不出的好奇。
于是我将它举高,就着阳台上的灯光,仔细端详。
“有什么奇怪的吗?”明菁被我的动作吸引,也凑过来往上看。
“檞寄生的……”我偏过头,想问明菁为什么檞寄生的果实会有黏性时,她突然“哎呀”一声,迅速退开两步。
“过儿!” “啊?” “你好奸诈。
” “怎么了?” 明菁没搭腔,扁了扁嘴,手指比着檞寄生。
我恍然大悟,原来她以为我故意引诱她站在檞寄生下面,然后要亲她。
“没啦,我只是想仔细看檞寄生而已。
” “嗯。
刚刚好险。
”明菁笑了笑。
我第三次错过了可以亲吻明菁的机会。
后来我常想,俗语说“事不过三”,那如果事已过了三呢?我跟明菁之间,一直有许多的因缘将我们拉近,却总是缺乏临门一脚。
像足球比赛一样,常有机会射门,可惜球儿始终无法破网。
“谢谢你的礼物。
”我摇了摇手中的檞寄生,对着明菁微笑。
“不客气。
不过你要好好保存哦。
” “为什么?” “檞寄生可从寄主植物上吸收水分和无机物,进行光合作用制造养分,但养分还是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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