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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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煤永老师和农(1/3)

农要去参加读书会的讨论了,煤永老师心里有点不安。

他是支持农读那些小说诗歌的,那也是他从青年时代延续下来的爱好。

他心中的纠结在于读书会的那几位成员。

煤永老师对沙门印象深刻,而且很喜爱她爽朗的性格,但一想起另外那两位,也就是张丹织老师和洪鸣老师,他不由得顾虑重重了。

他并不知道那两位之间如今的关系,他的顾虑是,农是个极为敏感的人,万一张丹织在讨论作品的时候感情冲动,引起了农的怀疑,洪鸣老师会不会对他煤永产生看法。

洪鸣老师同校长一样诡计多端,发生在读书会里的情感纠葛一般逃不过他的法眼。

事情变得多么复杂!本来什么事也没有的……但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吗?至少,他没有同年轻的张丹织老师有进一步的交往。

他们见过几次面,在一块谈论过一本书,这又算得了什么?当煤永老师这样自问时,在连小火的茶园度过的那个夜晚,还有他同张丹织一块谈论《地中海地区植物大全》时的情景就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他不得不承认那些有点奇怪的记忆铭刻在他的心底。

他曾刻意埋葬过它们。

近来农的情绪不太稳定,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形。

她偶然从校长那里得知了沙门的读书会的事,突然就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下了决心要去参加。

关于读书会,煤永老师也听到过一些神神秘秘的传言,觉得那是个有趣的组织,可是他的工作实在太忙,抽不出时间去参加。

现在既然农有兴趣,去散散心也好,说不定会因此提高她对自己的自信呢。

要是张丹织女士不在那里就好了。

还有沙门女士,她也是知情人——一件从未发生过的事情的知情人。

煤永老师叹了口气,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生这种转折,他深感忧虑。

他听到农在卫生间吹头发。

后来她就香喷喷地出来了,她看上去焕然一新。

“我会赶末班车回来。

”她凑在煤永老师的耳边说。

农走了以后,煤永老师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股虚无感。

他看了看表,才下午两点钟。

他想去看看他的学生谢密密。

又是一年过去了,那失去母亲的孩子怎么样了? 他先来到谢密密家。

那位父亲正坐在屋前分拣他的那些废旧物品,他看上去比以前苍老了许多。

孩子们都上学去了。

“煤永老师,请您对我直说,我家密密到底有没有才能?他现在担起了养家糊口的重担,可他还不到十四岁,我于心不安啊!如果他真的有才能,这不是糟蹋了他吗?”他眼巴巴地盯着煤永老师的脸说。

“密密当然有才能。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那是什么方面的才能,也许是诗人一类的?我能够确定的就是他现在的工作并不影响他成才,因为他工作之余还在努力学习。

您不要过分担心,您有一个了不起的孩子。

我这就去看他去。

” 这位父亲将煤永老师送出老远,舍不得同他分手。

他反反复复地同煤永老师说密密小时候的那些事。

煤永老师到达那个废品场时,看见铁皮屋周围的那几棵小桑树已经扎稳了根,绿油油的叶子舒展着。

谢密密不在,那位破烂王正在屋里用三合土夯实地面。

这是一间比原来大的铁皮屋,里面摆了两把椅子,两个轻便书架,书架上有一些历史书和文学书。

而那张可以折叠的大床和一个柜子则摆在外面。

“老师您好!您请在外面坐吧。

密密总在念叨您,念叨得多了,连我也崇拜起您来了。

有文化真好,密密将来一定是个大学问家。

您瞧,这都是由于您的培养。

”矿叔笑眯眯地说。

“现在是您在培养密密。

我看到有您在这里我就放心了。

” “您真是这样想?您不知道我们有多么喜爱您,我真想给您跪下来磕个头,我的天……” 他告诉煤永老师,密密参加社区的一个地下集会去了,那种集会不能中途退席,所以他要到很晚才回来。

“您没见过地下集会吧?他带我去过一次,但我说不清。

总之那里面有很多信息,有些了不起的人在那里,啊,我说不清,我还是别说了。

”他笑着摇摇头,“您听到笛子的声音了吗?那就是从地下集会传出来的。

只有笛子声可以传出来,其他的喧闹都听不到。

” 但是煤永老师并没有听到笛子声。

他只听到矿叔在说,密密去参加集会一举两得,因为还可以收集到古铜钱。

煤永老师走出废品场时,看到有一位小伙子推着一车废旧物品回来了。

小伙子停下车,警惕地盯着他。

煤永老师朝他点点头,说: “我是谢密密原来的老师,我来找他他不在,我同他师傅谈过话了。

” 那青年将车子挪开一点让出路,煤永老师就过去了。

煤永老师刚一走出废品场就听到了笛子声。

煤永老师追寻着那声音往前走,走到了水蜜桃家园小区的地下室门口。

那张大门紧闭着,旁边有一位老者在打瞌睡。

打瞌睡的正是针叔,煤永老师的到来惊醒了他。

“您到这里来找谁?”针叔问。

“请问有个小孩叫谢密密的——” “您不能进去。

我去把他叫出来。

” 他进去后砰的一声将门关好,从里面锁上。

煤永老师站在外面,心情有点激动。

现在那里面非常安静了,是不是集会要散了? 煤永老师坐在那把椅子上等了好久,都快打瞌睡了,针叔才将锁住的大门打开出来了。

但是只有他一个人。

“谢密密不肯出来,他正面临关键的测试。

您是他老师吧?您瞧,这是他送给您的润喉丸,是小区一家工人家里的传家宝,他说您用得上。

这孩子真懂事。

” 煤永老师的眼眶湿润了。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那会是什么样的测试。

他一下公交车就看到暮色中站着谢密密的父亲。

“煤永老师,您没有见到他吧?” “咦,您怎么知道的?”煤永老师吃了一惊。

“因为我也见不到他。

我怕您见怪,就来这里等您。

” “不,我不见怪。

我是没见到他,但他托人送给我润喉丸了。

” “他正是这样的,老是关心着别人。

” 他俩默默地在黑暗的小路上走着。

后来老谢忽然又开了口: “我对不起密密的妈妈。

我真无能,我在夜里因为羞愧而咬紧牙关。

” “啊,请不要这样想问题。

您把密密教育得非常好,他在我的学生中是最优秀的。

我要谢谢您!” “煤永老师,我在流泪,真不好意思。

再见,再见!” 老谢从那条岔路回家去了。

煤永老师望着他的背影感慨万千。

煤永老师回到家里时,心中的虚无感已经消失了。

他在台灯旁开始备课。

他文思泉涌,一边写一边暗暗地为自己的灵感感到吃惊。

这两三年,他一直觉得自己处于事业的黄金时代,工作起来得心应手,创新的方案一个接一个,甚至超过了那些年轻人。

他沉浸在工作给他带来的幸福之中,不断地微笑着。

农没有回来,却打电话回来了。

“我今晚在沙门这里休息,我太激动了,舍不得走,刚才一看表才知道过了时间了。

永,我回来再细细地告诉你。

晚安!” “农,我多么高兴听到你这样说!晚安。

” 煤永老师放下话筒后愣了一下,接着又释然了。

他站起来,不知不觉地往那扇窗户跟前走。

前方一片黑蒙蒙的,那盏马灯有多久没出现了?他好像都差点忘了这回事了。

黑暗里有一男一女在小声地交谈,他们也许隔得不远,就在他的楼底下。

在他听来那女子的声音有点像小蔓。

当然,不可能是她,是她的话就上楼来了。

小蔓同云医是多么般配啊!她终于找到了她的所爱。

她在该恋爱的时候就恋爱了,这就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

她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可她的这位父亲,一点都不讨女人喜欢。

煤永老师在窗前站了好久。

后来,那对男女的谈话声渐渐远去了。

他想,这窗户应是他的心灵之窗。

一般来说,如果是阴天,望出去就是黑的,只有晴天才会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些发蓝的树干。

那些老树还是他年轻的时候种下的。

那盏马灯也许是他心里的一个永久的谜?还有那些信号,会不会是他自己在给自己发信号?于是在多年有意识的遗忘之后,乐明老师的音容笑貌浮上他的脑海。

农是比较谨慎的,她悄悄地走进读书会,选了一个角落里的位子坐下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有很多人在注意她,因而有点紧张。

书友们都在辩论,将声音压得很低,农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

沙门坐在农的旁边照顾她,告诉她大家在讨论一本书名为《谁是最后的情人》的书,这本书说的是有两位女子,住在都市中,她俩找了很多情人,两人都想知道那些情人当中谁是最后的情人。

农没有读过这本书,坐在那里有点茫然。

沙门安慰她说,也有几个人并不是在讨论这本书,他们只不过是在谈论文学,或谈论爱情。

“我想加入到他们的谈话中去,可以吗?”农谦逊地说。

“当然可以啊。

那边那位女士和先生还是您的熟人呢。

她的名字是张丹织,她旁边的先生是洪鸣老师。

您觉得洪鸣老师是不是很英俊?我去叫他们过来。

” “等一等。

张丹织女士是学校的体育老师,我竟然没有同她相识!我觉得她非常漂亮——可是,她会不会见怪?这两位看上去像是一对。

”农犹豫不决。

“我这就去叫她来,他们只是好朋友而已。

” 沙门走过去,农注意到张丹织显得有些吃惊。

但她马上站起来往农这边走过来。

“珂农老师,我们终于相识了!”张丹织笑着说。

“叫我农吧。

丹织,我早就听说了关于您的神奇的传说!” 她俩将椅子挪到靠墙,这样两人就隐没在黑暗里了。

一开始农有点苦恼,因为她看不见张丹织的脸了,但她很快就习惯了。

“您喜欢这里的氛围吗?”张丹织轻声问农。

“太喜欢了。

它让我想起初恋时的情景。

我本应早些到这里来。

我最近读的那本书有点晦涩,描写一个人爱上了异乡的一个小海湾,他几乎天天去那里面游泳。

他要是不去的话海湾就会发怒。

我还没有完全读懂,可我被这本书迷住了。

” “您读的是《阿崎的海湾》,一本美妙的书。

”张丹织说,“情节有点恐怖,但仍然是令人振奋的书。

”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您,刚才沙门女士将您叫过来,是不是打断了您同洪鸣老师的谈话?我感到很惭愧。

” “啊,千万别这么想!是我自己要过来的,我听说了您来读书会的事,我马上激动起来了,我们是同行,又在一个学校,早就该相识了!在这个地方相识该有多么美好!不要管洪鸣老师,他是个辩论狂,他找人辩论去了。

” “他是一位美男子。

我觉得这里的每个人都很漂亮。

” “我也和您有同样的感觉。

刚才您说到海湾的故事,我也喜欢那种令人振奋的故事。

不过我又想,我们有时在野外遇见的那种清澈的野井,看上去不深其实深不可测的那种,也能把人淹死。

我想着这类事就有点伤感。

悲剧到处发生,人却可以将悲剧变喜剧。

” “您说得太好了!”农提高了声音,“的确可以——只要有足够的耐心。

您的见解特别新颖。

” “其实我是信口乱说,我说话从不思考。

” “因为您用不着思考!我后悔没有早些认识您。

我坐在这里,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

” 她俩所坐的黑暗的角落里突然亮起了一盏灯,于是两人都看见了对方神采奕奕的脸。

张丹织说是洪鸣老师在捣鬼,农听了扑哧一笑。

果然过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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